“回去把读后续写重写一遍，再加小练75页往后四篇阅读，”朝天椒松了手往回走，“考得差可以理解，给我瞎写就是原则问题啊，再严重点高考要被判问题卷的。”
俩人捂着耳朵龇牙咧嘴地坐下，还用校服外套包着拳头互相打。
“别以为你们是艺术生就想着随便考考啊，考砸了也没什么。你们现在是神气，一个两个请假跑得比兔子还快，等省统考成绩出来之后有你们哭的。我们暂且不说你艺术考得怎么样，假使万一考差了，考场上出了点什么事故，回来还能接着学文化走高考。如果你现在就仗着学艺术放弃文化，那么以你这种态度，我保证你艺考也不会是那个拔尖的苗子。”
大中午的，一阵话给大家彻底训清醒了。
“答案在PPT上自己先订正，我叫到一个上来一个。”朝天椒在讲台旁的小桌前坐下来，用红笔敲了敲讲台边儿，“来，缪宇潼。”
缪宇潼已经木了，麻溜地拎着卷子滚了上去。
朝天椒又开始揪着他的耳朵批斗，底下已经聊开一片了。窦千寻往四周看了一圈，在心里感慨这个班真是松弛感MAX，无论考成什么样，转头就忘。
“借下卷子。”江春临说。
“哦......”她下意识递出去，给了一半又缩回去了。
江春临抓了个空，面无表情地看向她。
“PPT上不是有答案吗？”她说。
“阅读理解的审题过程，还有读后续写和作文的要点，没有。”他说。
“哦，”窦千寻忽然有点想笑，拖长声音问，“你不是学——霸——吗？”
江春临的表情重重扭曲了一下。
然后他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卷子抢了过来。
“哎——”
“算了，”窦千寻收回手，补上一刀，“学——霸——想看就看吧。”
江春临订正的笔又停顿了。
她猜测他此刻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正在两人对峙之时，前面朝天椒喊：“窦千寻，来。”
鬼使神差地，她拎着个红笔就上去了，愣愣地跟朝天椒互瞪。
“哟，这是给我千里送红笔来了，”朝天椒眯起眼，用笔在桌上敲了敲，“你卷子呢？”
窦千寻眨了眨眼睛：“在......江春临那......”
前半部分人聊天的声音小了，顺着她的目光一齐向后看去。
江春临“腾”地起身，在众目睽睽中迈着懒散的步子走到了前排，把卷子递给她。他额前碎发半遮住眼睛，能看得出非常不爽。
“哦......”朝天椒意味深长道，“你帮她订正？”
“不是，”江春临说，“我借她的订正。”
“那你回去吧，让我们一起来看看这份优秀的试卷。”朝天椒展开卷子，“漂亮！第一道听力先给扣了两分。”
全班顿时哄堂大笑。
窦千寻双手交替着在胸前环绕，艰难地解释：“不是......那是走神了。”
“哦，听力走神。”朝天椒点点头，接着往下看，“呜呼~语法填空把原单词抄了进去，哦还抄错一个字母。”
大家笑得更加开怀。
“那不是抄错，我一下子想不起来怎么变型了......”她揪着手指。
“哦，忘记怎么变形就创造一个新单词。”朝天椒竖起大拇指，“很有创造力，中国智造的未来就看你了。”
窦千寻非常想一头创死自己。
“来，让我们继续看，”朝天椒打开投影仪，把答题卡翻了一面平铺在上面，“大家来看这个作文，每个要点都答到了，倒装句从句这些复杂句式都有，那么为什么还能扣这么多分呢？来，窦千寻你自己说。”她伸出手臂，捏住了窦千寻的耳朵。
窦千寻缩起脖子，上半身顿时无比僵硬。
然而预想之中的剧痛并没有来临，英语老师下手很轻，只是被当众控制住的感觉有一点丢人。
“让我来替你说。Please dont write noodles，ok？”朝天椒拉着她的耳朵，“把字写写好，不说多么漂亮，起码能让人看得清楚一点，对吧？”
大家看着试卷上宛如方便面的扭曲字迹，纷纷笑得前仰后合。
她脸颊微红，往后一看，江春临正倚在椅背上看着她，右手转着笔，眼眸含笑。
笑毛啊笑！你也逃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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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过不了多久江春临也被揪住了耳朵。
朝天椒揪耳朵真是二班一大景点，连外班人都忍不住下课溜过来扒着窗户看。
“这是那个新转来的年级第一啊？”窗外男生转着篮球问。
“对啊，”金绮妍微微一笑，轻轻说，“他叫江春临。”
“长得真好看......”抱着水杯的女孩喃喃道，“学姐，你有他联系方式吗？”
“这个啊，不好意思我还没有，”金绮妍捋了一下头发，“不过你可以自己去问他要。”
“那算了，”那女孩转头跟那男孩说，“十七中转来的呢，希望我期末考试能坐他后面，狂抄一通。”
金绮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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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千寻，跟我回办公室。”朝天椒勾勾手指，“把我教案、水杯、小蜜蜂都拿上。”
“哦。”窦千寻点点头，转身把小蜜蜂和水杯放在教案文件夹上，端着跟在老师后面。
抛开行事风格，朝天椒其实很美，穿着高跟鞋走起来颇有公司行政岗的风范。
“你刚刚没有生气吧？”
窦千寻摇摇头：“没有没有。”
“我在同学面前调侃你，我怕你会心里不舒服。”朝天椒一边走一边回头笑。
窦千寻顿时心里涌上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啊......怎么会......”
“主要是还是你那错的都太离谱了，”朝天椒坐下，拧开保温杯喝了一口，“我刚一拿到成绩的时候办公室老师都在那儿起哄，说哎赵老师赵老师你们班出了个年级第一！138！我说啊？这么好的苗子轮到我教了？结果我拿到答题卡一看，哎，听力第一题就给我错，语法填空能把那么简单的单词拼错，没给我气死。你自己说说气不气人？”
两人对视一眼，一起笑了。
“下次低级错误不要再犯了啊，”朝天椒从旁边拿出一个用红绸扎好的小蛋糕，“我小姨女儿过周，早上刚送来的，你拿回去吃吧。”
她顿时受宠若惊：“不不不......”
“不什么不？”朝天椒一把塞进了她手里，“回去分着吃。”
“啊这这.......”
“你拿着吧，赵老师零食多着呢。”旁边的英语老师笑道。
于是她只得收下道谢，然后一路拎着蛋糕回了教室。
“哟，”程无双转头，“蛋糕，朝天椒给你的？”
“蛋糕？什么蛋糕？”缪宇潼猛地回头。
“那我们小组分了吧，”窦千寻索性说，“我一个人也吃不下。”
缪宇潼迫不及待地搓着手，忽然扭头，“哎，江哥，你不是新买了一套尺子吗？”
十七岁的少年，吃东西没那么多讲究，于是新尺子洗了洗就变成了蛋糕刀。
切完蛋糕，江春临拎着沾满奶油的尺子在垃圾桶边站了半天，最终那尺子被缪宇潼用洗洁精过了三遍，美美收入笔袋。
在欢声笑语中，不远处的金绮妍向他们看过来，眼神中是窦千寻看不懂的复杂。
也许是错觉，她有时候觉得，学姐仿佛在透过她们看向曾经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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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下来，月考试卷已经讲得大差不差了，转眼已暮色四合。
“你今天还是打车？”程无双背上包，回头问。
窦千寻点了点头：“明达经常生病，我妈要去市医院陪床，我爸在外面喝酒。”
程无双叹了口气：“那你回去岂不是要住空房子？”
“空房子才好，没人打扰我。”
程无双注视了她许久，忽然说：“窦千寻，你要不要来住校？我们宿舍还空着五个床位，晚上可以开party。”
窦千寻猛地一惊，对啊！
但她想了想金绮妍，又犹豫了：“我再考虑考虑。”
“行，看你。”程无双拍了拍她的肩，“那我先回去泡泡面了，你回家注意安全。”
程无双背着鼓鼓囊囊的书包起身就走，路人乍一看还以为她要挑灯夜读，只有窦千寻知道她书包里装的全是泡面、薯片和火腿肠。
可是每天吃了很多垃圾食品的程无双一点也不胖，反而又瘦又高，放在人群里一眼出挑。
窦千寻悲愤地叹了口气，把包挎上，关了教室灯，往楼下走。
下了楼梯，她不喜欢跟放学大部队挤在一起，踢踢踏踏地往教学楼后走。
忽然，走廊尽头亮起了一道昏黄的光。
建康实验一到晚上就变成了声控灯，这么晚了，谁在那儿？
她正犹疑，忽然听见了一道清冽低沉的声音。
刹那间她如同被激起，浑身汗毛倒竖——江春临！
窦千寻放轻了脚步，把书包放下，闪身躲到不远处的柱子后面，只露出一对眼睛：
江春临此时正对着墙壁把左手袖子往下一捋，碎发低垂，神情冷淡。
对面的人说了什么，江春临点点头，半张脸湮没在晦暗里，线条流畅的脖颈白皙而修长。
两人对话了一会儿，似乎彼此都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然而忽然间他们结束了对话，江春临抬脚就要往她这个方向走。
窦千寻猛地一惊，连忙回头蹲下。她身后有花圃的围挡，不刻意看应当看不出。
背后忽然传来一声冷冷的问句：“这书包谁的？”
她心道完蛋了。
“初中部哪个小孩儿的吧。”女声说。
于是脚步声又响起，渐渐往远处走。
她缓缓冒出头，差点没叫出声。
蓝荧荧的发尾在拐角处一扬，随后不见了踪迹。分明是金绮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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