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是常铭发来的，只有简单的一个“嗯”字，施宇却像能盯出花儿一样，看着那唯一的白框信息傻笑。
过了一会儿，他尝试着给常铭发了一段语音。
“姜汤送到了吗？”
等了一分钟左右，他同样收到了一条语音。迫不及待地点开，发现里面只有一些嘈杂的声音。即便如此，施宇还是乐此不疲地听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收到新的语音。这一次，有了内容。
“送到了。”
“你喝了吗？”
施宇端起桌上的碗，一饮而尽后拍了一张空碗发过去。
“我喝光了。”
过了一会儿，常铭给他回了一张空保温杯的照片。
“我也是。”
也许是姜汤起作用了，施宇觉得心暖暖的，上扬的嘴角如何也压不下去。
直到施魅突然下楼问他：“哥，芳馨姐呢？”
施宇环顾四周，早已不见佳人踪影。他敲了敲沙发凳，没有给许芳馨发信息询问。
时间改变了很多。
有些人，似乎还在，却又像是不在了。
“哥，问你话呢？”施魅坐在他身边，催道。
施宇道：“既然都叫‘芳馨姐’了，麻烦你打电话确定一下她是否安全到家，可以吗？”
施魅搓了搓胳膊，道：“见鬼了，你最近话真的越来越多。”
说着，她给许芳馨发了一条信息，对方很快回复。
确定许芳馨的安全后，施宇准备上楼洗漱，因为明天又将开启新的地狱一周。
“哥，哥，你别着急走。”施魅把人拉住，八卦道：“我听说你生日那天芳馨姐和你告白啦？”
施宇反问：“听甄巢说的？”
施魅摆了摆手，“这不重要，你快回答我的问题。”
但她的性子，等不了一点，又道：“哥，芳馨姐这人挺好的，她最近经常教我化妆，还送了我好多好看的裙子和包包。因为她，我同学最近都夸我变好看了。”
施宇上下打量施魅，丝毫没觉得她有变化，还是之前那副豆芽菜模样。施魅一看就知他心中所想，意外没生气，反而凑到他身边，撮合道：“要我说，你俩在一起得了，这年头要找个可心的人儿不容易。”
施宇敲了敲她的脑袋，教育道：“高考前，少看点宫斗剧！”
“靠！”施魅气急：“你还是如此地抓不住重点！”
施宇拽着她的辫子，“现在的重点是你回房间睡觉。”
施魅怒了：“施宇，施大和尚，你松手！”
“我和你不共戴天！”
施魅一路骂骂咧咧，硬是把舒莉吵了起来。
“兄妹俩这又是怎么了？”舒莉又好气又好笑：“咋又打起来了。”
施宇把施魅丢给舒莉，说了声“晚安”后独自回了卧室。
施魅还在后面喊：“你个陈世美，你个薛平贵，你见一个爱一个，早晚有你好果子吃！”
舒莉不轻不重地拍了下施魅，“怎么说话的，怎么能这么骂哥哥？”
施魅咧嘴道：“本来就是！”
舒莉不了解前因后果，但她了解自己的儿子，为他解释道：“你哥这人，一旦喜欢上了一个人，那就是一生一世地喜欢，绝不会三心二意。”
说完这话，舒莉脑海突然出现了那个男孩，吓得她赶紧默念三遍“阿弥陀佛”。
施魅稍微放心了些，附和道：“这倒是，施大和尚打小那么有主意儿，一旦认准了肯定十头驴也拉不回来。”
舒莉松了口气，笑道：“所以啊，你芳馨姐早晚是咱家的人，你能接受她我很高兴。”
“她能来我也高兴。”施魅毫无心理负担道。
她是一个顺从内心的人。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喜欢不会说成讨厌，讨厌也装不成喜欢。
母女俩热心帮施宇筹划未来。此时，“用情专一”的施大少正抱着手机，给唯一的对象发语音。
“生日快乐。”
那天常铭没和他说的话，今天他说给常铭。
快乐不贵，莫要吝啬。
过了很久，久到他以为常铭睡着了，久到他也快要睡着的时候，常铭给他回了语音。
“谢谢。”
还有一个笑脸。
施宇戳了戳那个表情包，给常铭发了一个“晚安”。
等待的时候，他点了下屏保少年的鼻子，随后将手机抱在胸前，照片贴在心脏上方，他听见了自己“砰砰”心跳声，困意渐渐褪去。
不知道从何时起，即使常铭不在，他也能清晰想起他的一切。
施宇躺在床上，以眼为纸，以心为尺，手成了画笔，无需丰富的油彩。他的眉眼，他的颧骨，他纤细的腰，修长的腿，无论细节还是比例，都复刻得那么完美……
常铭看着施宇发过来的“晚安”，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很久，系统自动跳出新的界面。
“保存”还是“删除”？
常铭看着那张合照，手指滑向了左边。
他没有给施宇“晚安”，却在当晚的梦里吃了一夜的糖。
第二天醒来，裤里一片狼藉。
黎明，很冷。
***
常铭收拾好出宿舍门时，意外地没瞧见熟悉的身影。
“又睡过头了。”
常铭难得等了十分钟，还不见施宇身影才独自去了图书馆。常铭背了半小时重点，依然不见施宇的身影。直到李卫东来送早餐，常铭忍不住问道：“施宇呢？”
“少爷一大早开车出去了，好像有什么急事，走得匆匆忙忙。”李卫东答道。
“出什么事了？”常铭有些担心。
“我不知道。”李卫东想了想，又道：“不过少爷出门的时候似乎在给许小姐打电话。”
听到许芳馨的名字，常铭也不方便多问，专心吃着热气腾腾的粥菜，只是不小心被烫到了舌头。
思修考完，这个学期就算结束了。
长城之后，施宇已经五天没有出现。常铭将餐具还给李卫东，迟疑片刻，还是开口问道：
“施宇，他……”
“少爷最近都和许小姐在一起。”李卫东主动解释道。
“嗯。”常铭点了点头，轻声道：“那就好。”
“不过少爷看上去并不开心，像在为什么事苦恼，好几次差点在电话里和许小姐吵起来。”李卫东补充道。
施宇学会和人吵架了，作为老师的常铭有些欣慰。至于吵架的内容，他没打算问。
李卫东虽然是保镖，但几乎和施宇一起长大，想了想，还是主动道：“少爷和许小姐吵架不算因为感情，似乎是因为一家火锅店，最近网上也闹得沸沸扬扬，许小姐的粉丝都在讨伐那家店。”
常铭的心“哐当”一下，不安地问道：“这家火锅店叫什么名？”
“我记得好像叫……”李卫东思索着。
常铭紧紧盯着他的嘴唇，希望他说出的不是熟悉的店名。施家产业那么大，说不定也会涉足餐饮业。全中国有那么多家火锅店，不一定就是姐姐那家。
可李卫东接下来的话打碎了他的侥幸：“好像叫‘长生殿’……”
常铭的脸色瞬间惨白，元旦时因常笙的话而升起的不祥预感灵验了。究竟发生了什么？让施宇一个星期都不见人影。
李卫东被常铭的紧张感染，也忍不住开始担忧自家少爷。
“常同学，你怎么了？少爷遇到难题了吗？”
常铭掐着手腕，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事你还知道多少？”
“就……就这些了。”李卫东紧张道。
“谢谢。”常铭道：“能麻烦你带我去找一下施宇吗？”
“好。”李卫东连忙应道。
在去往施家的路上，常铭上网了解了事情的始末。
一切起因，都在施宇不小心遗落的那张许芳馨“娃娃照”上面。
六天前，许芳馨经纪公司星韵娱乐突然放出一份起诉状，内容大概是起诉重庆网红火锅店“长生殿”侵犯许芳馨女士肖像权。该店未经许女士本人允许，擅自使用其童年照用于招揽客人以获取利益，对许女士形象造成严重侵害。最后索赔……
“二百万。”
常铭念出了这个巨额赔款。
这份起诉状置顶于星韵娱乐官网，许芳馨粉丝在留言板上群情激愤，大骂长生殿搭便车不要脸，唯利是图，是黑心商家。甚至有人扒出来常笙和刘大伟个人信息，粉丝们直接指名道姓地骂。
更令人愤怒的是，有些好事者将常笙当年在学校打架、早恋、怀孕以及被退学的事都抖搂出来，完全把常笙说成一个从小坏了胚子、长大厚颜无耻的人。
网上有人爆出长生殿的现场图，店内一片惨淡，店外一片狼藉。一些激进的粉丝，甚至在店门口拉横幅示威，不让客人进去，要挟常笙和刘大伟跪下道歉，赔偿损失。窗户上被人用红漆喷满辱骂字眼，依稀可见清洗痕迹，但上面又盖上了更难堪的话。
其中有一张照片，拍到了常笙。她戴着口罩，藏住整张脸，身边有刘大伟紧紧护着，但还是被粉丝认了出来，被菜叶鸡蛋砸了一身。
这一幕，彻底激怒了常铭，他紧紧捏着手机，手背青筋暴起。可越是生气，他的脸上越是波澜不惊，血液越是冰冷。渗过皮肤，散发出阵阵恶寒。开着空调的车厢内，李卫东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突然，常铭理清了事情的关键，急切道：“靠边停车。”
“啊？”李卫东被吓一跳，一脚踩了刹车。
车停在路中央，常铭却一刻都等不及，直接开门下了车。
“常同学！”
李卫东心都抬起来了，常铭的身影却早已淹没在车来车往间。人跑了，李卫东只好先回家和施宇汇报情况。只是，他想不明白常铭为何改了主意。
此时，坐在地铁上的常铭，思绪越发明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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