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睁开眼睛的时候,子瑜有预感性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眼泪突然就悄无声息地落下了。巨大的痛苦瞬间将她包围,不害怕一无所有,就怕曾经拥有又失去。

有人打开了房间的门,鞋子踩在地上的声响,使她立刻转向来源。

“你是谁?”

来人穿了一身粗布麻衣,手腕袖口的都被缠起来,武候家世代练武,也看得出他定不是像周舟那样只会读书的瘦弱书生。一头长发只被一根黑色发带高树于脑后,底下便是如星子般灿烂的眼眸。

“在下不愚,鄙姓张。是我手下的人自作主张,冲撞了姑娘和···腹中的孩子。”

“张二牛你自己滚进来”刚刚还是向她温和的说话,转瞬间又怒目喝到,变脸如翻书。宋子瑜擦干了泪痕,小心地观察起来。

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就被推着进来,背上插着荆条,来负荆请罪。她定睛一看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人,哪怕早已有了最坏的打算,此时此刻听到这个消息,最后一丝希望还是被破碎。

她看着这破败的房屋,坑坑洼洼的墙面,除了这张床,称得上家徒四壁。现在为人阶下囚,也只能任人捏扁搓圆,哪里还敢问罪,整了整自己的衣领,还是忍不住讥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有什么好说的呢?”顺手抄起一个什么东西,看也不看,就向离得最近的人砸了过去。

那人也不避,生生受了这,鲜血流了下来。旁边的二牛见此,嗷得一嗓子哭道:“我也不奢求什么,但求一人做事一人当,切莫连累了旁人。”

“姑娘可曾消点气。”

从吃惊中恢复了些理智,惨笑道:“好啊,那你就拿命来换。”

那人只是微笑着,沉默许久,开口道:“姑娘,先歇息吧。饭菜会按时送过来的。”

“我的命也等你好了再来取。”

说着便将早已泣不成声地二牛拉出屋子,宋子瑜像失去了所有地力气,缓缓趴在了床榻上。她睡着时就在做梦,她梦到年少时地场景,那时桃花开满了京城,拔得魁首的才子,带着宫花翊帽,骑马游街,正是风华正茂,春风拂过,使立于墙头看花的她,一见倾心。从此山高水远,不及她一颗真心。

现如今,又何以闹得这片狼藉,她失去了一切。是她过于贪心了吗?

一连几日,她都感觉昏昏沉沉,期间有人给她喂药,她喝了吐,吐了喝,很是折腾。再次清醒,她抬眼看着茅屋,草席,幽然地叹了一口气。

她扯了衣服盖在自己的身上,推开木门走了出去,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在院子里择菜,阳光很好。

“老婆婆,这里是哪里呀?”妇人穿着很简陋,却洗得干净,见她出来忙得去扶她。“姑娘快快进去,此时最受不得风。”

两人进了屋内,连坐的地方也没有,只能扶她坐在床榻上。“这里是墨墨山。”她低下头盘算,离京城不远。

“姑娘多大了,看着与咱们大当家的很是相配,得的是什么病啊?”子瑜的眼睛暗淡下来,正要解释她与张亭并没有什么关系。

只听一阵脚步声,老妇人笑起来,“看来是大当家来了,你们小两口多说说话,我就先走了。”

“他天天都来吗?”子瑜有些怔愣。

张亭正站在眼前了,老妇人拍拍她的手就站起来了,一边退一边合上了门。

“那是张二牛的娘,他从小就没了父亲。原因你应该也是知道的?连年的战火,增重的赋税,没有人想当土匪的,更何况对他们这种庄稼人。”

“你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吗?”张亭看透了自己的心软,其实这么长时间,宋子瑜大概也明白了一些,有些东西是她求不来的,有缘无份,缘尽人散。真是可笑,她竟然也开始认命了。

见他长久未开口说话,子瑜不由得嗤笑了一声,“你也不必如此,我也算看得开。”

原本子瑜是背对着他的,这时他一双手却掰过她的身体,一时间两人面面相对,近到能感受到温热的鼻息打在脸上。

“我做出的承诺一定会办到,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娘子。”

什么?她的脑袋有一瞬间的宕机,两人的唇的距离却在靠近,她一把推开他。张亭的脑袋撞到地面,疼得他龇牙,可是他抬头看,就看见女人一双因为震惊而睁得圆溜溜的眸子,他忍不住轻笑出声,那一刻,他的心里仿佛也给出了答案。她身穿红衣,是为了嫁他而来。

另一边的侯府,却是阴云密布。圣上的话,他不是不清楚,东拉西扯,左右言话,他的心里却是一片冰凉。此刻内忧外患,再也分不出精力去处置眼前的疙瘩,这也是为什么容许他存在的原因。招安,此刻只有这一个办法。而且这也是个唯一安全的救出他女儿的办法。

周然,再次提到这个名字他已是恨得牙痒痒,这个让他们家沦为京城笑柄的男人,他必定要让他得到报应。

“小姐的消息已经封锁了,据现场勘察,地面上有一滩血迹。只怕···”下面的人单膝跪地。

武候只是挥手,哪怕就是一线的希望,他争取,就会再多一线。

“皇帝的圣诏已经发去了几天,那边的还没有回信。是否是朝廷的信用已经透支?”

“明日上山。”

作为派来的招安使臣,武候一进去,就见到随处可见的老弱妇孺,可见这个寨主多少是有点本事在身的,他提醒自己万不可掉以轻心。

却没想到,一见面他就卸下防线,溃不成军。

“爹。”

“子瑜。”父女二人相见,明明日子没过多久,却仿佛已是桑海沧田。

“走,跟爹回家去。”

未等张开口,子瑜已经回绝,“女儿是万不可回去再给爹爹丢脸了,京城中的流言我已大概知晓,就当...就当我死在这里了。”

话毕,泪已是含了半框。

“都是那姓周的小人,背信弃义,始乱终弃。让我等受辱,我定要···”

“事已至此,皆是定数。既然我死,一切就当从没发生过,恩恩怨怨,怨怨恩恩,不想再与他扯上半点关系。”

“哎。”两人一时相对无言,张亭站了出来,“大人,招安的事,咱们移步再说。”

子瑜左右看了看,就自觉地离开了。

他着急回去带消息,也不知两人说了什么,看她的眼神不大对劲,最后也只是叹息一声就走了。

眼前突然多了一只手,宋子瑜笑了笑,伸手想拍开,却被反握住,张亭眨眨眼,猛地用力,感觉两人的距离靠近了许多,只差一步。宋子瑜不敢抬头,一时竟然分辨不出他是真情还是假意。

“我不仅给你做出了承诺,也给寨子里相信我的人做出了承诺。你相信我,现在也许我只能摘些花讨你开心,以后一定会给你更多的东西,好吗?”

张亭蹲下来,抬头看她,一时间飞花落叶,打乱了她鬓角的额发。

情之一字,何解?

其实这些日子里,张亭每天都要来见见她,时间不定,地点不定,就站在旁边也不说话,只感觉一双眼睛偶尔会落在自己的身上,不会毫无知觉,也不会觉得沉重难背。

偶尔是黄昏落日,她昏睡一觉醒来,只感觉日夜颠倒,身上多了一件谁的衣服,案桌上少了她的手稿。于是,她将衣服折好,借着余晖,走向那高处的光亮。

“一个人?”宋子瑜将衣服递给他,和他一起站在这里,从上往下看。张亭失笑,歪着头看她,又看看手上的衣服。

月亮静悄悄地爬上来,挂在树梢上,偶尔夜风吹过,便见绿浪涌来,哗哗作响。少女的眼睛也被照得发亮,张亭对她说:“我是故意的。”

宋子瑜没有回头,“你是说故意天天在我眼前晃的衣服,还是衣服上的大洞?”

“都是。”

宋子瑜这时转过头来,去扯过衣服,他却不给了。“拿来。”

“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你怎么给我缝衣服,莫不是...”他低头温柔一笑,宋子瑜有些呆住了,其实不难看出张亭是长得很不错,纵使粗布麻衣也难以掩盖他的气质,他明明是个男人,却长得极为浓丽,与周然清贵隽永的样子不同,像是紫色的莲花,神秘而妖娆。

“那算了。”

他最后还是塞入了宋子瑜的怀中,小声嘀咕道:“不管不管,给我缝衣服就是我的娘子。”

宋子瑜那时明明听清楚了,却也没有计较,左右不过是一句话,又不会掉肉。她想证明自己并非周然口中的那个事事计较,不可理喻的人。

她来时拿着衣服,走时还是拿着一件衣服。但她想两件衣服也是不同的,人也是不同的。

张亭最近总拿着东西给她,偶尔是木雕,偶尔是还沾着露水的鲜花,路边捡到的漂亮石头,或是草编的蚂蚱,她从来没从周然那里收到这样的东西,哪怕他们都是从小在农村长大。她看着这些东西,眼神变得暗淡,最后都放在了箱子里,盖上。张亭越是这样,她越是觉得自己过得有多么卑微。

“写些什么?”

“不过是别人的一些词罢了。”他拿起一张纸,对着外面的光,便觉得刺眼。

《归去来兮辞》有一句,“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景翳翳以将入,抚孤松而盘桓。”

“字写得真好,送我可行?”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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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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