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期,转眼便至。
黄道吉日,一众礼官持节而来。
华婉晴头戴凤冠,冕服加身,玄红相间的礼袍繁复却无厚重之感,宛若一朵绽放的牡丹。
马车井然有序地守在大道两侧,从街头排至街尾,满城的树上都系着红绸带,涌动的人群络绎不绝,比肩接踵,个个皆伸头探脑去观望这百年难见的大婚。
太子妃被请上四驾齐驱的大红马车,红筹顶上是艳粉浮金的喜字和如意的纹路,四周绣着麒麟送子图,马车四角各级着一个大大的彩球,那流苏一直垂到底。
车驾两侧的卷帘高高卷起,圣都百姓翘首以盼,数以万计的目光紧紧凝视着太子妃的一举一动。
人群中迸发出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乱世人心浮动,一场盛大的婚礼,告诉众人,皇权依旧威严,不可逾越。
婚车一路从雀央大街穿行直到宣赫门外稳稳停下。
鸿胪寺设书案、节案、宝案、册案于御座之前,发册奉迎之礼。
编钟鼓乐齐名。
华婉晴难以想象婚礼的恢宏浩大。
她目之所及,只有喜帕之下那窄窄一条,看着自己身上红艳似火的裙摆,她的心怦怦直跳。
在礼官的指引下,她站在一片巨大而空旷的红毯之上,四周仿佛空无一人,她忽然很害怕。
喜帕下,赫然出现一只洁白修长的手。
华婉晴一愣。
只听耳边传来一道温润的男声:“婉宁,我来接你了。”
她活了十六年,没有听过这般清亮柔和的男声,在一众恢宏壮阔的鼓乐声中,他的语调沉稳内敛,不疾不徐。
华婉晴犹犹豫豫抬起手,可宽大的衣袍遮盖了她的柔荑。
刘从裕却仿若先知,准确无误地握住她的手。
男子温热的气息瞬间盈满她的心田。
殿宇崇崇,红毯无边。
华婉晴与他并肩而行。
鸿胪寺执事官引二人一路拾阶而上,行至未央宫大殿,御座当前,文武百官吉服加身肃整以待。
“天下之本,在于元良;人伦之端,先与内则;咨尔豫章华氏嫡女,门鼎煊赫,质秉温淑,品行高洁,容言有度;可册太子正妃,往钦哉!”
语落,伴随着一声悠扬的编钟长鸣,文武百官行向太子夫妇行叩拜大礼。
不远处的御座之上,天子的目光幽幽落在那对新人身上。
火红的冕服衬得二人俊美庄重。
三十年前,天子曾是太子,也是这样一场盛大的婚礼,将华氏女送到了他的身侧,只是佳人已逝,年代久远,天子几乎忘却了她的容颜,却依旧无法忘记初见时,那怦然心动之感。
“咳咳咳。”不知是否触景伤怀,天子胸膛一阵重咳。
周围的宫人立即围上去。
不远处的典礼仍在继续,韩内官取出一颗仙丹,陛下急不可待地吞服下去。
随着执事官唱赞完毕,婚礼进入到下一环节。
新人向天子行叩拜大礼。
华婉晴紧张不已,纵然此刻盖着喜帕,她也能感觉到那些沉重的目光,可偷瞄一眼身侧之人,他衣摆垂坠,似乎十分淡定。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他跪,她也跪;他拜,她也拜;依样画葫芦,总归是错不了的。
礼毕,执事官恭请二位新人一路往承鸾殿去。
大红绸缎装点的殿堂内外一派喜气,雕栏画栋,金砖铺地,地屏宝座,玉灯珠帘。
华婉晴被请进了红烛摇曳的寝殿内,绣花锦缎被面上洒满了红枣、桂圆,花生,莲子,红烛幢幢。
就连她脚下踩着的矮榻,也精细地雕刻着蝙蝠与石榴纹样,吉祥的意味满十满载。
喜娘引二人端坐在床前,将太子的左衣摆压在太子妃的右衣摆上,而后便将一把温润光洁的玉如意递上来。
喜娘:“恭请太子掀开盖头,从此称心如意,琴瑟和鸣。”
刘从裕接过玉如意,轻轻挑起那方红艳的喜帕。
赤红之下,忽现一双灵动的眼眸,黑白分明,如蝶翼般的长睫微微颤动,好似一只小鹿正俏生生地与自己对视。
刘从裕心口不知怎么就慢了半拍。
她与自己想象的,完全不同。
秀眉杏眼,白嫩嫩的两颊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分明是一张稚气未脱的脸。
华婉晴心想,原来这就是太子啊?他长得真好看。
她自幼生在江南,还以为北方的男子都是粗犷黝黑的,没想到,太子不仅长的好看,声音也好听,只是不知道这人的脾气大不大?
她心思飞快,短短片刻就找不着北了。
喜娘将系着红线的瓢递至二人手中。
华婉晴低头看着这瓢清凉的液体犯了难,她明白这是同饮一卺,夫妇合二为一的传统,只是自己从来没喝过酒。
也不知道,喝了会不会醉?这一瓢看着挺多的!
万一醉了,若是胡言乱语,泄露天机可怎么办?
她本就紧张,这样一想,心里越发害怕,端着瓢的手忍不住轻颤起来。
刘从裕侧目,将她紧张的情绪尽收眼底。
喜娘:“恭请太子、太子妃饮下合衾酒,从此琴瑟和鸣,夫妇恩爱。”
太子身量笔直,颔首看着眼前的新娘,她似乎很犹豫?
可下一秒,她忽然双手捧住瓢身,仰头直饮,刘从裕还来不会开口,便听太子妃那边咕嘟咕嘟,居然发出一些奇怪又可爱的动静。
他握着瓢,一时有些恍惚,不是应该,浅尝辄止吗?
喜娘似乎也愣住了,傻傻看着太子妃手中空空的瓢。
为了彰显皇家气派,太子大婚合卺酒所用的瓠瓜,精选自汉中费县,那里的瓠瓜硕大饱满;一分为二,精心打磨制成瓢,外头还雕着吉祥宝榴龙凤纹样。
只是因为确实太大了,装上酒足足有二两之多,所以婚前礼官会特意提醒太子与太子妃,合卺酒只需浅尝则止,只图个好意头,无需喝完。
但不知哪里出了错?
太子妃居然····全喝光了!
刘从裕显然也没料到,他手里还端着瓢,忽然进退两难起来。
她都喝了,自己不喝显得不太雄壮;可这么大一瓢,喝了必然会醉······
华婉晴偷偷瞄一眼身旁,他久久不喝,这是何意?
霎那间,她灵动可爱的目光正对上他那双清亮的眸子,华婉晴倏尔垂眸,端端正正坐好。
如此这般,刘从裕索性也喝光了。
喜娘将两只瓢收回来,心中嬷嬷惊叹,太子夫妇真是好酒量。
撒花,结发,宫娥见礼叩首。
一行流程下来,二人如同两尊吉祥物,被死死定在床榻间。
直到外头编乐齐名,鞭毛作响,这一天的婚礼才算告于段落。
喜娘恭恭敬敬给太子妃磕了个头,心想今日的赏钱可跑不了了。
可一抬头,去看见太子妃已经两颊绯红,一脸醉容。
喜娘心想不好,这可怎么洞房?
果然,只见一身喜服的太子妃眯起眼睛,歪歪斜斜地往榻上倒。
“太子妃·······”
刘从裕下意识伸手扶她,却被她一把拉倒。
二人叠在一起,倒入厚厚的婚床之中。
喜娘哪里还敢再看?仓惶地招呼众人退出殿内。
偌大的寝殿,只剩红烛泣泪,晶尊耀光。
若非刘从裕以肘撑床,变要结结实实压在她上面了。
华婉晴呼出一口浓郁的酒气,蹙眉轻哼:“这酒好辣!”
二人此刻几乎鼻尖相抵。
刘从裕也觉得,今日这酒,实在太辣了,烧得他头都昏了。
他从未与旁的女子亲近,因为记挂着自己有婚约在身,哪怕婚前开蒙,他也只是红着脸听了一遍流程,总想着,如此亲密之事,应同她一道践行才是。
只是看起来,她今日,似乎······
华婉晴被这身喜服勒的难受,恍恍惚惚睁开眼,只觉得眼前一片红彤彤。
“好热啊。”这是什么地方?怎么这多红绸?
刘从裕还在平复心情,可一旁的小人儿却悉悉索索动了起来。
她伸手去解腰带,然后从外裳开始一层一层脱,他忽然很好奇,这人喝醉了,怎么还动作还这么利索?如此繁复的喜服,她躺着真能脱下来?
刘从裕脸颊通红,但理智尚在,索性支着手肘侧躺在一边儿看她。
华婉晴脱了一半就卡住了,她凭借直觉挣扎了半天,可衣裳怎么都脱不动了。
“真讨厌!”她忍不住抱怨一声,坐也坐不起来:“豆蔻,豆蔻?快来帮我脱衣!”
她粗声粗气喊了半天,也不见豆蔻答应,不禁气恼了,这小丫头,又跑哪去了?
刘从裕眼睁睁看着她蹭来蹭去,生生将衣带缠成了死结。
于是好心帮她一把,可他的手才伸出来,对面的人忽然睁开了眼睛。
华婉晴:“你是谁?”
她痴痴的问,一脸傻气,甚是可爱。
刘从裕低头替她解衣带,轻声回答:“我是你的夫君?”
华婉晴蹙眉嘟嘴一副不信的样子:“我没有夫君!”
刘从裕好不容易解开了一条,可她动来动去,他没办法继续,便按住她的手:“现在有了。”
在他的帮助下,华婉晴轻松脱去了厚重的婚服,只穿着一件朱樱赤红的里衣。
她温温热热的,酒香带着体香,让人倍感放松。
刘从裕有些心猿意马,脑子里回忆起某些流程,很想与她一同践行。
华婉晴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形,她只觉得凉快了些,可头上好痛啊,忍不住伸手挠了挠,满头珠翠,如何叫人轻松?
她兀自用手去拆,可才抽了一下,就扯到了头发,瞬间吃痛,眼眶发红。
“呜呜,好痛啊!”
刘从裕被她这一句哼咛弄得手足无措。
“我,我去叫喜娘来?”
他起身欲走,却不想她紧紧拉住自己:“别,你帮我拆吧。”
堂堂太子怎么会替人卸珠钗?
可她仰着脸,无助地望着自己,令他难以拒绝。
刘从裕破天荒耐下心来,她指头指哪里,他便动手拆下来,女子的青丝比他想象中多,握在手里却轻飘飘的,犹如绸缎般顺滑。
烛光映照着红帐,倒映出男女一前一后的剪映,温柔静谧。
失去了束缚的华婉晴只觉得全身都松快了,忍不住发出一句长叹。
“啊····好舒服。”
她晕晕乎乎直往被子上倒,全然不顾身后那个全心全意服侍自己的太子殿下。
下一章太子和太子妃就要圆房啦!
明天会很早更新!
祝大家国庆快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2章 中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