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照庵。
曲道通幽,草木葳蕤,狭长的石阶高耸入云。
此处以花供佛,殿内不烧香,素食清香于堂前,鸟语婉转于檐后。
华婉宁初来时,曾惊讶豫章郡竟然有这等古朴素净之地,父母将她安置在这里时,她并没有显出难以接受之态。
毕竟,这些,她早有预料。
楚二娘一身青衫,头戴道帽,恭恭敬敬守在大殿之外。
花神殿内供奉的正是群芳毓德元君,俗称花神女娘。
华婉宁一身素衣,双手合十跪在蒲团上虔诚诵经。
道观内的日子清净,却也漫长;初来时她终日闷在屋里抄经,一个多月之后,才头一次进大殿,妙境师傅教她诵经,敲木鱼,偶尔还传授些占卜、画符之术。
日子这才徐徐展开,多了几分趣味。
她的心,也如同晨钟暮鼓一般,规律寻常。
“咚····咚·····咚·····”
伴随着三声古刹,今日的课业到此结束。
华婉宁缓缓睁开眼睛,入目便是花神娘娘的金容玉像。如今看的时日多了,越发觉得神尊眉眼柔和,满脸福相,实在亲切可爱得紧。
楚二娘还等着呢,华婉宁没有久留,轻轻提起裙摆出了门。
楚二娘:“大姑娘,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山中的秋日不必城里,大殿内没有烛火自然冷肃无比,华婉宁日日跪在蒲团上进修,实在考验人。
“无妨,我请妙境师傅一同来饮茶。”语落,华婉宁继续往前头玉清殿去,她是借宝地修行之人,所以终日都待在后面的花神殿。
但丘尼都在前殿修行做功课,寂照庵的比丘尼不多,统共才六个,妙境便是其中的掌事人。
见华姑娘来了,妙境温柔一笑:“功课结束了?”
华婉宁颔首行礼:“师傅布置的功课,徒儿全部都做完了。”
妙境满意的点点头:“你性情温稳,悟性极高,若非你父母舍不得,我倒打算正式收你为徒。”
妙境很喜欢华婉宁,但知她是高门贵女,势必回到凡尘俗世中去,自然不可能剃度出家。
华婉宁偏头轻笑:“这世间万事虽有规矩,却无定数;说不准哪一日我参禅得了领悟,剃发出家也不足为奇。”
“胡闹!”说话间,忽听殿外一句温柔的训斥。
循声看去,原来是华夫人。
只见她身着浅青色锦缎罗群,钗发分外素净,只是眉眼间难以掩饰的富贵气韵,她嗔怪地望着自己女儿,显然是被她削发出家的话吓到了。
妙境向华夫人行礼:“贫尼见过华夫人。”
华夫人恭敬欠身:“妙镜师父,多日不见,庵中一切可好?”
为了令女儿在此修行,华家夫妇花费重金修缮了殿宇,不仅如此,还捐献了不少香火钱。
妙境对此心怀感激:“多谢夫人牵挂,一切都好。”
华夫人:“我见秋暮天气寒凉,特意请人为众位师傅们赶制了冬装,还有薪火暖炉,一应俱全,请妙境师傅笑纳。”
妙境闻言,立即躬身致谢,言辞间多有惶恐:“承蒙华夫人关照,我替大家谢过您。”
语落,妙境便躬身退了出去。
华婉宁挽着母亲一路往后头的花神殿去。
“母亲,不是说好一月来一次吗?这才过去半月·······”
华夫人泪眼:“好孩子,娘很想你啊,只怕你在这山野道观住不惯···”
华婉宁亲昵地揽过母亲的肩头,秀净的脸上露出恬淡的笑容:“我的好母亲,道观里清净又安宁,我住的很好。”曾经汉人寨比这里更加朴素艰苦,她一样适应得很好。
华夫人神色哀伤的望着女儿,她正值人生中最美的年华,却要蜗居道观掩人耳目,实在是可怜见的。
“我已经向你父亲再三恳求,让他想法子,早日接你回家。”
华婉宁却沉吟道:“母亲,大可不必。”
想起她刚刚回到豫章郡,马车没有进城,而是直接驶到了麓山。
那时候她就猜到,自己回不了华家了。
父亲告诉她,小妹婉晴替她嫁入东宫,如今已经举行过婚礼,天下人都知道华家嫡女嫁入东宫为太子妃。
如今皇权岌岌可危,陛下昏聩,太子与刘距相互制衡,正是风云变幻的关键时刻,万万不可节外生枝,若叫政敌抓住了把柄,后果不堪设想。
父亲要她在此修行,闭门不出,待天下安定,妹妹的地位稳固了再作打算。
命运的齿轮驶向未知的方向。
华婉宁无法左右,索性静下心来,修心念经。
“母亲,山门阶梯重重,您腿脚不好,不要总是来看我。”华婉宁看着母亲保养得宜的面颊,心中涌出一丝暖意:“女儿安好,您尽管放心。”
“倒是小妹替我入了宫门,她的境况想必更加艰难。还请您多花些心思,帮衬她······”
华夫人见女儿这般顾全大局,心里不知该喜还是忧:“你放心,我已安排相熟之人任职东宫,婉晴那里有人帮衬;你二弟在圣都守了几个月,他来信说,婉晴应付的很好,太子对她····甚是喜爱···”
华夫人不欲再说下去,说多了只怕女儿伤怀。
可华婉宁神色平静,一脸坦然:“太子夫妻恩爱,于国于家都是好事。母亲不必忌讳,女儿既无觊觎之心,也无嫉妒之感。”
华夫人听女儿这样说了,心里的大石头才算落地,这些日子,她生怕女儿想不开。
半晌后,她神情郑重的对女儿承诺:“婉宁,母亲向你保证,定会为你觅得良婿,待时机合适···”
“母亲!这些事往后再说吧,您来看我,可带了什么好吃食?”华婉宁岔开话头,华夫人自然不再执着。
母女二人来到后殿。
寂照庵花树繁茂,盛放的桔梗与胡栀子于清风中轻轻晃动,秋虫隐匿于花丛之下瑟瑟鸣叫;闲适又静谧。
“这道观虽然偏僻,但确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华婉宁亲手为母亲斟茶,袅袅茶香在二人之间弥散开来。
华夫人白皙的脸上浮现出几分笑意:“这是我特意为你选的地方,原本你父亲非要将你送到云梦泽中一座小岛上去,他说那里的庙宇有神明庇护·······”
“可我觉得云梦泽太远了,见一面不易,所以坚持选在了这里。”
母女二人闲坐在八角花架之下,难得悠闲地絮叨几句家常。
“喏,这是你最爱的那家点心铺子,我专程去买的,尝一尝。”
母亲亲手喂她吃了一块糕点,华婉宁心中感动无比,经此一役,她越发觉得父母在世,有人疼爱是何等的珍贵。
“母亲您也吃。”
头顶的紫苑花瓣无声飘落,恰恰落在雕花小桌上,华婉宁看着那鲜嫩的花骨朵,色浓花硕,不由得想起青城寨的桑婆婆,她也种了一株紫苑花;只可惜,蜀地的水土与江南不同,紫苑花在那边长不大。
华夫人见女儿神色恍惚,急忙关切追问:“婉宁,你是不是修禅太累了?”
华婉宁这才回神,连忙摇头否认。
可华夫人还是不放心,直言道:“我前些日子从圣都请了位老医士,她配制的丹药十分管用。我回去便请她为你配些强身健骨的药丸来····”
华婉宁柳眉轻蹙,心下暗忖,母亲何时开始相信这些了?她不放心的叮嘱道:“母亲,丹药可不全是好的,万万不可偏信。”
华夫人点点头,一副胸有成竹之态:“我心里有数。”
“从前只听圣都那边儿的王公贵族笃信丹药,如今这股风尚渐渐波及到江南,我与你父亲,也不过是场面上应酬应酬,不放在心里的。”
母女俩又坐了半刻,华婉宁见日暮西山,才恋恋不舍地催促母亲离开。
临走前,华夫人再三叮嘱女儿,要吃饱穿暖。
华婉宁一一点头应下。
不久,院中的石灯笼被点亮,散发出朦胧的光晕,满树的花影都笼罩在一层淡淡的橘光中,显得越发朦胧瑰丽。
华婉宁吃过晚膳,独自在院中散步。
走累了,便坐在石凳上,她素白的腰带里,别着一截短短的竹笛。
百无聊赖,索性吹首曲子解解闷。
翠笛横陈,朱唇轻启,清翠宛转的曲调萦绕在殿宇上空,远山寂寂,一轮皓月遥挂夜空。
*
月光笼罩的千里之外,青城寨依旧灯火通明。
豆芽:“识时务者为俊杰,咱们为何要去硬碰硬?”
此话一出,在场几位男子都缄默不语。
偌大的火塘前,只有燃烧的柴火劈啪作响。
纵然已经是深秋,山野萧索,空气寒凉,可桑青野却赤果着半边臂膀,黄万中手里拿着止血药粉,正在往他受伤的肩膀上涂。
丙安看着六哥负伤,心中也惴惴不安:“没想到这南靖军如此厉害,今日若不是苗寨前来增援,咱们这一回必死无疑。”
桑青野咬牙不语,今日这一箭几乎射穿了他的左肩胛,饶是他再能忍耐,也抵不过浑身大汗淋漓。
黄万中低声叮嘱小陶儿:“再去那些止血散来。”
豆芽脸上也被砍伤了,但包扎过后并无大碍,他苦口婆心道:“六哥,咱们虽与苗羌两寨联盟,可对面那是南靖军啊,势头猛如破竹,若是他们再进攻一回,咱们拿什么抵抗?”
“再说了,如今天气越发冷了,咱们苦守着曲水河,当真是不容易啊!”
“这头还只是南靖军,若是那边蜀军也来发难,咱们岂不是腹背受敌?”
桑青野拧着眉头,肩膀疼得要死,偏这豆芽还叽叽歪歪个没完。
“滚!”
于道各努力,千里自同风。送给今日的六郎与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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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暗恋翻身vs高岭之花下神坛
当今陛下老来得女,对这珠圆玉润的季瑶公主视若珍宝。
千宠万爱终于养到了及笄那年,公主婚事自然成了国之大事。
可放眼朝堂,皇后母族儿郎,个个英俊,才华横溢,可惜长袖善舞过于圆滑,否!
太傅薛家五个儿郎皆饱读诗书,可惜满嘴之乎者也,不解风情,否!
大将军霍家郎君骁勇善战,可惜杀气太重,只怕吓着公主,否!
本届新晋状元郎,才貌双全,品格高洁,可惜寒门,否!
眼见皇帝为公主婚事操碎了心,大太监曹宇提议:
“陛下,听说,那武安侯幺子易知舟,丰神俊朗,性情纯良,又与公主年岁相当······”
陛下沉吟,武安侯?
倒是个人丁兴旺,富裕殷实的好人家。
春日宴,杏花雨落。
元季瑶隔着狭长回廊与易知舟对望。
大太监所言果然不虚:绿发青衫美少年,面若玉盘身玉树。
公主心动,猝不及防。
泼天的富贵荣耀在前,易小侯爷却如天上皎月,清辉碧影,遥不可及。
娇贵公主如何受得了如此驸马?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拽他下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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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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