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流涌动。
华婉宁一头栽进水中,水流瞬间填满了她的口鼻,好似被扼住了呼吸一般大脑混沌不明!
暗流的力道极大,裹挟着无力挣扎的她径自沉向水底,华婉宁的手脚使全然使不出劲儿来,她只能模糊的感觉到周遭却越来越冷,越来越黑。
冰冷的河水呛满她的胸膛,整个身体好像要炸开一般难过。
恍惚之际,她的身体越来越沉,四肢冰冷,双眼不受控制地阖起······
难道,这就是她的归路?
她还没有见到煌煌长安,没有母仪天下,没有报效父母······
堂堂豫章华府嫡女,就要丧身无名水底,做一个孤魂野鬼?
无数念头在脑海中闪过,不!
黑暗一道影子向她游来,那双充满力量的大掌稳稳拖住即将落入水底的她。
水底的温度令人颤栗,华婉宁无法睁开眼,身体犹如一片浮萍,任由那人托着自己前行。
恍惚中,她努力睁开一条缝,一张冷峻的脸庞赫然出现。
是他?
*
豆芽和丙安赶来时,桑青野已经将人托举出了水面,他与豆芽对视一眼,后者立即心虚地躲开。
此处是鹿儿河的中心水域,表面风平浪静,内里却暗流涌动。
豆芽方才本该嘱咐六嫂一句的,可想着她只是在岸边钓钓鱼,大可不必,他便偷懒没说。
不曾想,偏偏就出了事!
桑青野托着昏厥的华婉宁游回岸边,将人安置在树下的平坦之地。
“去生火来。”
随着他一声令下,围在身边的小伙子们急忙散开。
桑青野试探着拍了拍她的脸:“醒醒!”
可她双眸紧闭浑然不觉。
桑青野屈膝半跪在她身旁,犀利的眸光审视着眼前女子,她巴掌大的小脸煞白如纸,卷翘的长睫湿漉漉地挂着水珠,唇瓣深紫微微发颤。
他迟疑了一瞬,随即俯身压下去,一只手掐住她的下颌,一手捏住鼻子,丝毫不带怜惜地将自己嘴唇对上她。
冷热相触,他目光微微一顿,肩胛下压,将胸腔中温热的气息强势地渡进她的口内。
淤积在她五脏六腑中的冰冷河水与他送进来的温热气息相遇。
冷热交锋,生死搏斗。
华婉宁整个身子都不可抑制地轻颤起来。
桑青野抬起身观察她的反应,见她仍未醒来,便又俯下身继续为她渡气。
一起一伏,循环往复,他坚毅火热的气息一点点融进她体内。
不远处,几道黑影偷摸躲在河岸边,少年丙安羞红着脸蛋故作镇定问道:“六嫂如此不谙水性,怎么还敢独自划船出去?”
豆芽嘴里吊着一根蒲苇,老神在在的撇了一眼大树底下:“你小子,问那么多干啥?”
树下的身影起起伏伏,约莫七八个来回之后,昏迷中的人终于有了反应。
华婉宁浑身发抖,伴随剧烈的咳嗽,原堵在肺腑中的水悉数都吐了出来。
“咳···咳···咳。”华婉宁一睁开眼便与他四目相对,那双冷峻的眸子令她心头一颤,真是个阎罗爷。
她捂着剧烈起伏的胸口缓缓坐起身,思绪也变得清晰来,脑海中浮现出摇晃的乌篷小船和跌落水中的自己。
桑青野依旧保持着屈膝半跪的姿势,看向她的目光中充满了审视的意味。
见她心虚地躲避着自己的视线,桑青野索性大大咧咧地站起来,一边揩去自己脸上的水一边问:“你可有话要讲?”
华婉宁咳了几声抬头看他:“咳咳咳,多,多谢你,救我,咳咳。”
桑青野不由得冷笑一声:“不客气,都是为夫分内之事。”
豆芽瞧见六嫂醒来了,连忙凑过来关心:“六嫂?你感觉好些没?”
华婉宁心虚地点点头:“都怪我,一时兴起,想泛舟游玩······”
说话时她飞快地瞥了一眼高大的桑青野,他浑身也湿透了,裤脚还在不停的滴着水。
豆芽见六哥黑着脸不说话,便立即开口缓和气氛:“哎呀,不怪六嫂,你初来乍到,自然不晓得这鹿儿河的凶险。”
桑青野自顾自将上衣脱下来团在手里拧干水分,没有再理会身后两人。
豆芽便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合该怪我,没有提前叮嘱嫂子。”
“六嫂,你可还有哪里不适?”
“要不要找医士来瞧瞧?”
华婉宁捂着胸口缓和心神,听见豆芽的话便抬头冲他虚弱地一笑。
她本就是盛世容颜,此时落了水,湿漉漉的发丝黏在侧脸,更有一种说不出的柔弱之美。
似一朵出水芙蕖,纤细袅娜,令人心生怜爱。
豆芽看了一眼便愣在原地。
嫂子可太美了!
他来不及细看,便听见六哥那冷肃的声音:“还不滚!”
豆芽感受到那刀一样的眼神,连忙陪着笑脸麻利地消失在大树下。
四周忽然变得安静,华婉宁垂眸看了看自己的衣裳顿时警铃大作。她今日穿了一身浅月白的粗布棉裙,衣料沾了水便紧紧贴在肌肤上,曲线毕露不说,隔着薄薄的外裳甚至隐约可见里头桃红色的肚兜。
她又羞又窘,连忙双手抱肩。
“啪嗒。”忽然飞来一件黑色的衫子,重重地砸在她身上。
她诧异的抬头,只见桑青野黑着脸,微微侧身挡在她前头:
“先披上吧,待会儿火生起来了再烤干。”
眼下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她只能默默地将他宽大的衣衫套在身上。
此时正值晌午,日头高悬。
可那些小伙子丝毫不惧烈日炙烤,畅游的水中,好似鱼儿一般自在。
桑青野打着赤膊加入其中。
他的水性极好又灵活敏捷,在水下神出鬼没,不一会儿就捉上来好几条大鱼。
年轻的儿郎们有说有笑,水面的氛围十分欢快。
伴随着他们的笑闹声,华婉宁痴痴地望着方才自己遇险的水面,没想到看似平静的水面暗藏激流,单凭她自己,恐怕是无法安然离开。
“唉···”
逃生的希望破灭了,她不免失落叹息,可余光瞥见正钻出水面桑青野,他的视线似乎正投向这里,一瞬间,她立即挺直腰杆,露出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他又捉到了一条大鱼,正阔步往岸边走。
水中搁着一个巨大的竹篓,正拘着捕获上来的鱼儿,桑青野将手中的大鱼放进竹篓里,顺势看了一眼华婉宁。
见她安安分分地坐在岸边烤火,他似是停顿了一下,才举步向她走来。
华婉宁深怕他追问自己为何要驾船出去,赶在他开口前急忙将衣服递上去:“你的衣裳已经烤干了!”
桑青野接过自己的衣衫,余光瞥向她。
她屈膝端坐在火堆前,跳跃的火苗驱散了水汽,她满头的青丝铺散在脑后,此时约莫干了大半。偶有微风拂过,丝丝缕缕长发飞扬而起,衬着她的脸色缓和了不少,方才因为落水变紫的唇瓣,此时也恢复了原本的粉嫩水润。
他的目光突然停留在她的樱唇之上,脑海中猛然窜出一个念头,方才肌肤相亲那一刻他才知晓,原来女人的唇瓣是甜软的!
意识到自己的思绪竟然如此荒唐,桑青野立即收回目光转身离开。
留下身后的人如释重负。
日头向西,水面渐渐镀上一层金光,远处的山林间投下无数云朵的影子,或明或暗,或浓或淡。
豆芽窜出水面,揩了一把脸上的水,瞧见六哥颀长的身影临水而立,眉头微蹙若有所思。
他们每次出来捕鱼都要比较谁的鱼获最多!往常都是六哥遥遥领先,可今日他怎么早早就上岸了?
“六哥?”
桑青野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全然没有听见豆芽唤他。
她今日遇险绝非偶然,自己明明都承诺过会送她离开,可这女子还妄想驾船离开?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自己应该告诫一下,否则不知道下次还会生出什么事端来!
他的视线再一次瞥向大树下的那道纤细的身影,脚步却迟迟迈不开。
她···
罢了,罢了,一介女流,他懒得理会。
水面清平,晚风渐起。
桑青野看时候不早了:“豆芽,招呼大家上岸吧,该回去了。”
豆芽得令,扭头冲宽阔水面吹了一声嘹亮的匪哨,霎那间,平静的水面上窜出一个又一个精瘦的黑脑袋。
华婉宁远远看着不免惊叹,他们一个个水性可真好,反观自己,水性极差,更不敢肖想能通过水路逃出这里了。
小伙子们拽着渔网往回走,巨大的渔网在水面圈出一个圆润的弧形,弧形渐渐向着岸边收收拢。
鱼儿跳跃的身影渐渐变得清晰可察。
今日鱼情似乎不错,
华婉宁看见他们个个扬着笑脸将渔网聚拢在一处。
她从没见过捕鱼的场面,不免好奇的起身往前走了几步。
鱼儿簇拥在一处,熙熙攘攘,清白肚皮跳跃奔腾,实在是生机勃勃。
小伙子站在水里,将身量肥壮的鱼儿投进竹篓里,其余身量小的鱼儿悉数放归河中。
伴着灿烂的夕阳,今日的捕鱼劳作顺利结束。
收获的喜悦冲散了今日危险的小插曲,小伙儿们背着沉甸甸的竹筐,打着赤脚一路欢欣地往回走。
华婉宁身上的衣裳大致干了,她今日虽然没有劳作,可是落水折腾了这一番,此时早已筋疲力尽了,于是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队伍后头。
桑青野原本走在前头,他扫了一眼队尾,侧身冲豆芽交代了一句,便扭身往后走去。
华婉宁看着他走近,似乎有华要说,于是眼巴巴地等着。
可桑青野并没有出声,他放慢脚步走在她旁边。
队伍穿过了芦苇荡,深入竹林中,周围的光线瞬间暗了几分,竹林里很安静,只有前头几个人欢快的交谈声。
华婉宁越走越吃力,脚步也渐渐慢下来,与前头的人拉开了不远不近的距离。
路过一块大石头她实在走不动了,索性停下来:“我想歇一歇。”
桑青野走在她旁边都快急死了,她的步速哪里是走路,分明就是散步,照她这样走,半夜才能回到寨子。
他无奈地摇头,兀自走到她面前屈膝下去:“上来。”
可身后的人没有动静。
他不耐烦地催促她:“快点!”
华婉宁纠结地愣在原地,不用走路固然很好,但是,毕竟男女授受不亲······
桑青野似乎察觉到她的心思,脸上的神色瞬间有些玩味,这女人,虚礼还真多。
“亲都亲过了,还介怀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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