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之后,风尘仆仆的马车终于驶入了蜀地。
桑青野骑在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之上,隔着马车小声提醒:“阿宁,我们到了。”
一只素白的手撩开车帘,入目便是远处那两个硕大的“蓉城”。
旧城在大大小小的战争之中早已残破不堪,新修葺的城墙采用了传统的石砌工艺,在牢固坚实的基础上更兼具美观之感,尤其是日暮下,苍翠的群山怀抱着这座城池,显得格外温柔娴静。
入了城,青石板铺就的大道笔直开阔,两侧碧瓦青檐,商铺林立。
华婉宁仔细打量着,面前的长街不知何时居然缚上了灯山彩绢,男女老少自彩灯之下穿行而过,显得分外热闹。
“大家迁入不久,都还新鲜着呢。”桑青野打马跟在她身侧,他在蓉城的时间其实不多,也不曾这样悠闲的观摩过蓉城夜景。
“真没想到····”她望着璀璨的人间烟火,心中竟觉得格外感动。
穿过主街,桑青野指引着马车一路往东,路过安宁街,泰宁街,最终停在了西宁街一座四方大院门前。
门头上挂着简约八角灯笼,灯下是翘首以盼的家人们。
桑婆婆头带抹额,穿着薄夹袄,远远看见六郎和马车,她便爱耐不住激动之情,殷切的迎了上来:“六郎?是阿宁回来了吗?”
桑青野立即翻身下马将其搀扶住:“婆婆!是我们,我们回来了。”
桑婆婆身后跟着明芝,明桔,豆芽,丙成,关黑达等人······众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
华婉宁弯腰下了马车,便被婆婆紧紧拉入怀中:“阿宁啊,你终于回来了!”
四方热情包围着她,婆婆亲切的乡音,令她万分感动,好像自己是个远游归家之人。
“六嫂!”
“六娘子!”
“你们终于回来了!”
“六嫂,我们好想你呀!”
大家伙亲切的问候,令婉宁产生了一丝恍惚,好像这里才是她的家乡?
关黑达混在人群里亲眼瞧见六娘子的真容,内心的震撼无以复加,怨不得桑将军千里寻妻呢,这,这六嫂子的容貌属实惊艳!
“桑将军!”他憨憨地笑着拱手作揖:“恭喜将军,抱得美人归!”
语落,众人止不住哄然大笑。
六哥与六娘子在漫天的笑声中,羞涩的对视一眼。
桑婆婆招呼众人:“快快,都进去吧!进去说话!”
这是一座三路多进的四合院,布局规整端方有序,一条笔直的甬道分开左右,院内清风阵阵,花香隐隐。
桑婆婆紧紧挽住阿宁的手,牵着她进了门:“阿宁,你们这一路辛苦了,我今日特意准备了你爱吃的餐食,从前在寨子里,你最爱的竹茗我也煮好了!”
说话间,众人便热热闹闹地进了饭厅,室内的陈设虽简朴,但桌案上丰盛的餐食,却令人倍感亲热。
“快快,大家都坐下!今日六郎将阿宁从娘家接回来了!可喜可贺,咱们一定要好好聚聚!”
今日的气氛,好似过年一样。
欢声笑语中,桑婆婆始终紧紧牵着阿宁的手,她伏在阿宁身旁小声叮嘱了许久。
桑青野卸下长剑,招呼众人入席用餐。他这院子里,还是头一次这么热闹。
豆芽一改往日圆润的样貌,如今清秀了几分,他忽而感慨:“六嫂,今日借你的光,大家伙才能这般整齐热闹!”
语落,对面的明桔立即附和:“是啊,六嫂,从前大家伙挤在寨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时还不觉得,如今搬来了城里才发觉,三五日也见难见一次!”
□□笑眯眯地望着六嫂:“六嫂,我家就住在旁边的曲宁街上,离得可近了,明日你一定要去我家坐坐,让我娘给你打米糕吃!”
华婉宁被热烈的氛围感染,满眼带笑的点点头:“好呀,明日我一定去。”
“六嫂!还有我!”明桔也争着让六娘子看自己:“我家住在聪宁街上,回头也要来我家坐坐!”
豆芽身旁还坐着一名女子,此刻正羞怯地望着六嫂:“六嫂,可还记得我?”
华婉宁认真端详着这位娇小的女子,只见她柳叶眉,樱桃口,十分眼熟,于是略有迟疑的问道:“你可是玄城寨的晓月?”
旁边的豆芽嘿嘿一笑:“六嫂好记性!”
明桔连忙向六嫂汇报近况:“六嫂,前几日豆芽哥和晓月妹子定了亲!眼看就是一家人了!”
华婉宁闻言惊喜不已:“恭喜恭喜呀!”她的目光不免落在豆芽身上,却惊讶地发现他身上穿着一件靛蓝色的绣花常服,这分明是······
桑青野似乎看出了阿宁的疑惑,立即打趣道:“如今豆芽可是咱们蓉城的父母官了。”
“哎呀,六哥,你可别折煞我了!”豆芽忙摆摆手,冲六嫂憨憨一笑:“六嫂,我与孔生都是赶鸭子上架,多亏六哥抬举我俩,非要我俩做官···”
语落,孔生也害羞的挠挠头。
华婉宁不禁莞尔道:“迁寨入城,本就事关重大,想来确实没人比你俩更合适了。”
众人闻言俱是一笑,汉人寨全族的命运已经发生了惊天动地的改变。
大家的目光不禁都聚集到桑青野身上,这次逆天改命的机会,是六哥为大家争取来的。
华婉宁也侧眸看他。
可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他却避开了所有人的注视,大大咧咧地拿起竹筷,对着满桌佳肴催促道:“婆婆今日可是拿出了看家本领,大家快趁热吃吧!”
饭厅中,烛光闪闪,众人都沉浸在团聚的喜悦之中。
他伸手替她夹菜,华婉宁看着碗碟中那熟悉的竹笋,顿觉亲切,乡音未改,乡味犹在。
这顿饭吃得十分热闹,美食美酒,亲切非常。
楚二娘是头一次见自家大姑娘如此开怀,烛火通明的饭厅内,她坐在席间,欢声笑语不断。
和曾经那个食不言寝不语的姑娘,判若两人。
月上中天,众人这才依依不舍挥手离去。
喧嚣过后的院落,渐渐恢复了宁静。
关黑达与桑青野从饭厅走出来,不知为何又晃晃悠悠坐到了廊檐下的石阶上,关大人一副苦大愁深的样子,拉着桑青野说个不停。
华婉宁知桑婆婆年迈熬不了夜,便贴心的送她回屋休息,一路上桑婆婆都在感念:“阿宁啊,你走了之后六郎十分消沉,往后你俩一定要好好过日子!”
“他再惹你生气,你就告诉我,老婆子我一定收拾他!”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们彼此有心有意,万万不可叫赌气消磨。”
老人家的期盼倒是可以理解,华婉宁耐心的一一应下。
等她再送到主屋时,二娘已经打好了水,正在收拾床铺。
华婉宁洗漱过后,看着还有两个箱子没收拾,于是嘱咐到:“二娘,今日你也累了,这些东西都不着急,往后慢慢再收拾吧。”
楚二娘将大姑娘喜欢的湘麻席子铺在榻上,轻快的应了一声:“奴婢不累,我瞧这屋子里里外外都簇新整齐着呢,奴婢就给您加了一张席子。”
华婉宁一袭轻薄的水粉素衣,屈膝坐在小圆凳上环顾四周,不难想象婆婆是如何整理这间屋子的。
在青城寨时,她便对自己呵护备至,如今到这城里,自然是倾尽所有。
见大姑娘面露倦色了,楚二娘便躬身告退,只是走之前,她又有些不放心,犹犹豫豫的开口:“大姑娘···”
华婉宁浓郁的睫毛微微上扬:“何事?”
楚二娘弯腰凑到她耳边:“姑娘与将军恩爱,自然是好事,只是咱们将军人高马大,身强体壮实非常人能比······”
华婉宁听出了二娘的话外之音,小脸腾地红了起来,她飞快地垂下头,可二娘的声音依旧传来:“您得学会调教他,不能总让自己吃苦啊。”
她又羞又窘,匆忙点点头。
此时屋外传来脚步声,二娘眼见将军要回来了,只好仓促的嘱咐了一句:“床头匣子里的东西,姑娘记得用。”
语落,高挑的身影从黑暗中走来,二娘立即行礼告退。
“怎么了?”
桑青野一进门就看见她神色有些古怪,如今春末夏初,正是舒爽怡人的时候,她的脸为何红彤彤的?
“没什么!”她兀自摇摇头,将梳子搁在梳妆台上便要起身。
可桑青野却一把将人按住:“稍等,我有东西给你。”
语落,只见他拉开抽屉,取出一支东宝发簪。
华婉宁忽而眼眶一热。
桑青野将发簪轻轻插入她乌黑的发间:“你那日离开时将此物留下,害我心碎不已。”
他的语气极度哀怨,好似故意叫人心疼他一样:“如今我再给你簪上,往后万万不可再取下来!听见了么?”
华婉宁抬手摸了摸那圆润的东珠,心满意足,于是乖巧的回了一句:“知道了。”
二人对坐在崭新的席子上,你瞧瞧我,我瞧瞧你。
桑青野今日饮了酒,呼吸略有几分沉重,此时两颊微微泛红,但眸光却无比明亮:“你今日累不累?”
华婉宁出于本意摇了摇头,可想到方才楚二娘的话,她又立即点点头。
对面的男人登时困惑起来,长臂将人揽进怀里,粗粝的嘴唇故意蹭在她细腻的耳垂上:“累就是累,不累就是不累,怎么这般含糊?”
他喝了酒,整个人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又烫又硬,实在无法撼动。
她深知此刻的危险,只可智取不可力博,于是任凭他抱着自己往床榻上去。
床幔低垂,冰凉的席子却令桑青野浑身一震。
他倏尔睁眼问道:“怎么这么早就铺席子了?”
华婉宁被他揽着腰,整个人都趴在他的胸膛上动弹不得,只好伸出手摸了摸光滑平整的席面:
“这是湘竹和彩麻编的席子,冬暖夏凉,你躺一会儿就暖了。”
桑青野哪里顾得上感受席子如何?他满心满眼都落在她身上,大掌扣住席上那支柔荑轻轻拉回自己身上,唇蹭在她耳畔呢喃道:“那你摸摸我,我也冬暖夏凉,绝对比这席子强。”
语落也不等她开口,他便急切的将人抱坐起来。
衣裳在此刻显得格外碍眼。
他悉悉索索去解盘扣,可她却不自觉扭捏了起来,轻颤着推拒:“六郎,你今日还未沐浴呢。”
六郎:娘子看我,我比席子还暖!
席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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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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