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敏和丽丽照常把孩子交到了老师手里，笑脸嘻嘻地说道：“辛苦老师了！”
老师拍拍孩子的肩膀，温柔道：“没有，应该的哈哈。”
敏敏和丽丽并排走下最后一个台阶，不宽不窄的楼道正好可以容纳三个身躯不太伟岸的女人通过。
宁平踏上第一个台阶，斜着眼睛看了一眼身旁的敏敏和丽丽，自信地昂首挺胸迈上台阶而去。
丽丽转头问道：“真的可以吗？”
敏敏双手按着她的胳膊，慢声道：“我们先出去。”
宁平灰色西装裤，上身简短衬衫，妆还特意搞得显成熟一些，她脑子里默念着敏敏三脚猫的画工给她画的幼儿园地图。她真的有必要去学一学画画。
她来到三楼，走到班级面前，老师看着这个一看就不是个孩子的孩子，问道：“请问？”
宁平中气十足道：“我找校长。”
老师不放弃：“请问有什么事吗？”
宁平掏出手机里的视频，递给老师：“我有事情要找你们校长。”
老师大感不妙，问道：“请问你是谁的家长？”
宁平回避道：“我知道你这个班里所有孩子的名字，但我不会告诉你我是谁的家长，我还是那句话，我要找校长。”
老师也不是好惹的，硬气道：“你是从幼儿园外面混进来的吧，你到底是谁，我要报警了。”
宁平更理直气壮：“你报，我会把这个一环套一环的视频发去网上，也给警察，我既然既然来找你就是想大事化小的，你不要不识好歹。”
老师红着眼睛问道：“你到底是谁的家长？”
宁平上前两步，离老师只剩两掌的距离远，字字清晰道：“我，是他们所有人的家长。”
她食指轻巧放上那道透明窗，指头泛黄，透明指头倒影里，笼罩住抱着膝盖乖巧坐立的一个个幼小灵魂。
她再次重复道：“我只见校长。”
老师颤抖着嘴说道：“这件事情和校长无关。”
“所以才要让她知道啊。”
“有什么事情你来跟我说，我都可以解决。”
宁平垂下手，继续道：“我需要一个见证人，我也不会为难你们的。”
办公室里，宁平抬起烫得肉跳的茶杯，吹了两口，实在是喝不下去，她放回茶杯，对着校长问道：“你们的老师公然放这种视频威胁学生，校长你打算怎么处置？”
校长追问道：“你是谁的家长？”
宁平给了一个超级大白眼，应对道：“说说你的处置思路。”
校长看了一眼老师，又看了一眼宁平，叹气道：“我承认是我们一时心急，用了错误的方法来教导孩子，今后这种错误不会再犯了，对不起。”
这声对不起，宁平心里默默地想传达给丽丽。
宁平把手机放在台面上，打开视频，按下删除键，抬着屏幕给老师和校长看，说道：“已经删了。”
老师小声来了一句：“谢谢。”
宁平低下眼角起身准备走，却听见校长传来不解的声音：“就这样？”
她对着校长点点头：“就这样。”
她往外走了两步，却又想到什么一般地立正站好，对着两张不解的脸说道：“人总是这样的，太闹的嫌吵，要霸凌换到最后一排，太安静的嫌胆小，总是要为难当众给难堪。”她顿了顿接道：“我多言了。”
她拉开办公室门走出去，踏下最后一个台阶，她闻见不知何处飘来的桂花香。
宁平走出幼儿园，走出街道，走到巷子拐角，直到转弯进了弄堂，她没事儿人一样地靠在墙壁上。
下一秒，整个人腿软蹲下去：“我靠！我怎么这么有种的！我的妈，啊！”她手拨乱着头发，掐着自己的脸：“我靠！清醒一点！绝了啊简直！”还自己给自己鼓掌。
两双手四只胳膊直接就把她从地上捞了起来，她还没看清来人就像腾云一样凌驾在半空之中。
“啊啊啊！干嘛干嘛！？”
她看着左右护法的敏敏和丽丽。
等她缓过劲儿来，自己已经坐在一把小塑料椅子上了，眼前是热腾腾冒烟的小笼包，粥和杂酱拌面。
敏敏打开扇子给她扇风，边扇边说道：“辛苦了辛苦了，趁热赶快吃吧。”
宁平对齐了筷子就立刻胡吃海塞起来：“我跟你们说，我那个班儿你们可一定要报，不然我真的会被老板骂的，东西我也吃不多啊一会儿学校要上课了，吃不完的我打包带走。”
丽丽点点头：“那是当然的，你先吃，吃剩下的全打包带走。”
宁平低着头吃得昏天黑地，嘴里鼓鼓囊囊的，汇报道：“已经跟校长说清楚了，应该是不敢再犯了，我看态度还挺诚恳的，按你们交代的，没有太过分，得饶人处且饶人。”
敏敏又递上一笼小笼包：“我们相信你，吃吧吃吧。”
宁平眼睛咕噜咕噜转着，打什么坏主意似的看着敏敏和丽丽，看得她们直发毛。
丽丽问道：“三个报名画画的名额，不，不够吗？”
宁平赶紧摇摇手否认道：“不是不是，铁够了，老板知道了能高兴死，就是，可不可以再来点儿烧麦啊，我爱吃烧麦哈哈。”
敏敏大气道：“哦，那当然，快吃快吃，姐姐请客！”
宁平调皮嘻嘻的：“嘿嘿，谢谢姐姐！”
敏敏忍不住摸了摸宁平的头，惊得宁平抬起头来奇怪道：“怎，怎么了？”
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尴尬缩回手摸着自己的头说道：“我，我也不知道，就是，看你太可爱了，忍不住把你当女儿。”
宁平咽下嘴里的小笼包和粥的混合物，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我倒是也不会拒绝，毕竟，我也没妈。”
“你，当我女儿，好像有点儿，怎么说呢，”
宁平停下舀粥的手，静静地等着敏敏的话。
敏敏还是说了出来：“好像有点儿，大了。”
丽丽：“。。。。”
宁平：“。。。。”
敏敏清嗓子咳咳两声，装作看其他地方。
宁平使出全部力气继续舀粥，大口大口吸溜喝起来。
“我饱了，剩下的打包！”
她站起来无情地收走敏敏面前的烧麦，丽丽忍不住地嘎嘎笑。
公司里，敏敏的老公浑身不舒服，从到了工位开始就不舒服，没过几分钟开始跑厕所上吐下泻。
同事关爱的眼神问道：“怎么了这是？”
敏敏老公抬起头，故作轻巧地说道：“估计是早上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他打开手机，调出和敏敏的聊天框：“今早的东西是不是放坏了？我吃了好难受。”
敏敏那边回复：“你有热够十分钟吗？里面的肉没热够会很腥。”
老公沉痛地收起手机闭上眼，他只热了五分钟，拿出来的时候里面没热透。
晚上，老公主动地走到敏敏面前，说道：“我们要谈一下。”
敏敏闻言关上抽油烟机，洗了一把手，坐到餐桌椅子上，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老公。
他问道：“你去插别人家的花，管够了没有？”
敏敏扒开桌子上放着的橘子，一瓣一瓣地拿下来，塞进嘴里，说道：“目前来看，暂时管够了。”
“那家里的东西应该上点儿心了吧？我可以有饭吃了吧？”
敏敏咽下橘子，手搭在桌子边缘磕出印子说道：“我对你来说，就只是一个吃饭的时候才会想起来的人是吗？”
“你知不知道我今天在公司里上吐下泻开会还迟到了！”
敏敏丢了橘子皮，站起来继续返回厨房说道：“那我没有小孩要怪谁？”
“这是一件事吗？你怎么跟我东拉西扯的？”
敏敏情绪激动地冲回餐桌，手握拳放到桌子上：“这就是一回事！我们婚姻已经走到头了你看不出来吗？我们不论说什么都说不到一个点子上，你整天只知道要吃饭的时候找我，而我也没有办法靠你合作生出一个小孩，我们之间没有合作关系了你明白吗？”
她大着嗓子气喘吁吁地激动着，上气不接下气，指甲深深陷进肉里。
她终于还是说出了那句话：“离婚吧。”
“丁零零。”
电话响了，老公接起来，对着对面说道：“喂，妈。”
“嗯嗯，知道，好的，我知道了，好。”
他挂完电话，对着敏敏说道：“妈说家里来了亲戚，让我们周末去吃饭。”
敏敏放下菜刀，一字一句道：“这是最后一次，回来我们就离婚。”
老公没有情绪，他能有什么情绪，他从不觉得离婚对他来说是什么事情，既不伤害他自己，也不耽误工作，还不影响找下家，无非就是要被分走一些财产，他尽力保全财产就行。
敏敏端上生拌沙拉，水果拼盘，三文鱼寿司，挤兑说道：“学着你们领导老婆的手艺做的，希望你喜欢。”
这下终于触到了她老公的逆鳞，他啪地一下子把叉子按到桌子上，愤愤不平道：“你什么意思？”
“反正也是快要离婚了，做点合你胃口的东西。”
敏敏叉起生菜放到嘴里，嚼得发出咯吱咯吱生脆的响声，也不是她太过于自信，她觉得这道沙拉拌得实在是好，妙，美味绝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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