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老师叹了一口气说道。
她走到办公桌前,从里面拿出一张表,递给白伊伊妈妈。
“这张表你看一下,特困补助,填完之后去行政处盖几个章,然后我帮你交上去。”
白伊伊妈妈像是看见了一道冬日里的阳光,差点没能跪下来直接道谢。
“谢谢老师!”
“快点去吧,去晚了行政楼下班就盖不了了。”
洁白的纸张折成波浪形,摇曳不止,随着空气流动沙沙声作响。
白伊伊妈妈跑到行政楼门口,敲敲门对着里面说道:“你好!”
“有什么事?”
“这个单子,老师说来这里盖章。”
行政老师看着递给她的单子,蹙眉说道:“这个东西昨天就截止了啊,怎么现在才来?”
她盯着白伊伊的妈妈,难为道。
“我。”白伊伊的妈妈抓着衣角,不知道该说什么。
白纸空着来空着走,纸张宣扬着无可奈何。
白伊伊妈妈回到老师办公室,说道:“老师,好像是截止了。”
“截止了?”
吴老师咬牙切齿,看着窗外,说道:“你先回去,我这边再给你想想办法。”
校长办公室,吴老师一把推开门,说道:“特困补助的事情。”
“哎呀进来怎么都不敲门的?”
校长蹲在柜子门前,火急火燎地站起来,关上柜子门。丝绸连衣裙快速地往下拽。
“补助的学生,现在还能加吗?”
校长推推眼镜坐到老板椅上,轻松地说道:“不行啊,当然不行,早就交上去了。”
“通融一下,我这边还有一个特别贫困的,再补一个上去。”
“怎么不早说,现在都锁名额了才说。”
“这规定本来就不合理,每次都是开学前交名单,还没开学怎么知道谁家困难?”
校长摆摆手:“别跟我吵,规矩不是我定的,我也没办法。”
“所以连一个名额都不能给我加是吗?”
“不能,名单已经交了,没办法的,你也行行好,放过我吧。”
吴老师点点头,说道:“行,知道了。”
她气急败坏地砸门出去,一路在走廊里,唉声叹气。
到点,行政部的老师背着包包准备下班,吴老师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捂着她的嘴拉到楼梯间。
“啊!”
“唔!”
“嘘嘘嘘,是我!”
“老吴?”
行政老师推开她,整理整理自己的衣服,问道:“干嘛?”
“我们班有个学生,连书包都买不起,特困补助,真的不能加了?”
“哦,那个来盖章的家长是你的?”
吴老师点点头。
行政老师扶着墙说道:“正巧了,今天才送去过流程的,再早一点点恐怕都来得及。”
“那现在送去来不来得及?”
“这你要我怎么说?我又不清楚别人的流程。”
吴老师接着问道:“那我问你,章能不能给我盖?”
“当然可以了!盖章的事情情况属实我没理由不给你盖!”
“那你把章给我盖了,其他的我自己想办法。”
“不是吧老吴,你,”
吴老师戳戳她的腰,说道:“别废话了,给我盖上,其他的我自己想办法。”
“戳戳!”
圆形的红色章直戳戳地落在纸上,吴老师拉着白伊伊的妈妈就跑。
行政老师追着她们的背影喊道:“哎哎!说好的请我吃饭呢?怎么自己就跑了?你不会赖账吧?这都多少次了?”
吴老师拽着白伊伊妈妈的手腕,像闪电一样跐溜往外跑。
白伊伊的妈妈指着那辆破得快散架的自行车,说道:“老师坐后面吧。”
吴老师还想起来问道:“白伊伊呢?”
“我先让她回去了,说是今天有事要办。”
“你这车行不行?”
吴老师表情略微有些尴尬,不太放心的样子。
“行的,虽然看起来像坏了,但是其实是没坏!”
“行行行,快走吧,一会儿村里下班了。”
两个成年人疯狂地压榨一辆早就该报废的自行车,摇摇晃晃地往坡上骑。
“几点了现在?”
吴老师抬起手表看着说道:“四点半,五点下班,来得及。”
吴老师紧紧地箍着白伊伊妈妈的腰,手上攥着文件,她的眼睛盯着远处,心里急得团团转。
“就不能再快点儿?”
“已经很快了老师。”
旁边一个跑步的人踏着泥土地超过了她们。
吴老师见了急得直接撸起袖子:“哎呀不行不行。”
她一脚跳下自行车,白伊伊妈妈感觉一轻,问道:“怎么了?”
吴老师没回答她,抬脚就朝着前面跑过去。
委员会院子里,一个领导样子的人训斥着面前的人:“你们每个人都说是交漏了,交迟了,我们这里不接受个人交的材料,有事情找学校,单拎着一张纸给我就想让我收,当我是什么?”
吴老师靠着墙脚跟,听见训斥的内容,心里暗自道:“可恶,要用的方法被拆穿了。”
“走走,你自己去和学校商量,我这里不管这些七七八八的事情。”
那人灰溜溜地出了院子。
吴老师深呼一口气,从袋子里掏出文件,把袋子往旁边空地里一扔。
文件撒在院子正正大门口。
她提起表情走出去,大叫一声:“哎呀!”接着斜着眼睛观察拿着那沓资料的老师。
那人果然听见了吴老师的声音,正看着她。
吴老师跑上前去捡起被她自己丢出去的文件,蹲下捡起来说道:“这个文件怎么会在这里啊,是不是谁掉了,老师,是你的吗?”
那领导看看自己手里的材料,说道:“不可能,我这都是密封好的。”
吴老师上前去递给他说道:“应该就是您掉的,您看看吧。”
领导接过文件,仔细看着上面的抬头。
“理论上应该不是,但是也说不准,我先拿着吧。”
吴老师倒打一耙:“下次文件夹可得用厚实一点儿的了,资料丢了也不好找!”
“知道了。”
领导眯着眼睛看吴老师离开,仔细辨认着这张纸,觉得这其中有诈。
吴老师一转过身去就立刻变脸,一脸严肃地快速跑走。
办公室里,领导前看看后看看,半信半疑,疑神疑鬼的。他看了看学校名称,决定亲自核实一下。
他给学校行政处打了电话,没人接。
又给校长办公室打了电话,也没人接。
“学校下班这么早?”她不禁疑问道。
吴老师低着头差点撞上白伊伊的妈妈,两个人及时刹住了车。
白伊伊妈妈紧张问道:“怎么样吴老师?”
“送进去了,但是以防万一,明天再去校长那里确认一下。”
白伊伊妈妈噗通一声就给吴老师跪下了,眼泪说来就来:“老师,真的谢谢你,我读书少,什么都不知道,要不是你这么帮我,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坚持下去。”
吴老师赶紧把白伊伊妈妈扶起来,说道:“真的没什么,女孩子要是不读书就完了,我不是在帮她,是她真的不能不读书,我做的事情真的不是帮。”
白伊伊妈妈哭得止不住,吴老师赶快拉着她往回走去。
第二天一大早,学校行政处就接到电话。
“我这边是村里办事的。”
“哦,领导你好你好!”
“我这边有事情要问你一下。”
“好的您说。”
“你们昨天特困补助的名单都是一起交过来的吗?”
“对的呀领导,我们一早就交过去了。”
“你们学校有一个叫白伊伊的学生?”
行政老师记得这个名字,昨天吴老师来盖章的时候,她看得清清楚楚,她咽了口吐沫,支支吾吾道:“好像吧,每年好几十个特困补助呢,也不是每一个都能记得清楚,哈哈。”
“哦,”那头淡淡地来了一句,接着问道:“你们一共是几个?”
“您稍等啊,我得去校长那里查一下名单。”
“那不用了,我亲自去问校长吧。”
“啪!”
那头直接挂了电话,行政老师像是吃了火箭一样跐溜一下就发射出去往校长办公室跑:“哎呀呀呀,可是千万不能说漏嘴啊,我的老天爷。”
跑得毛毛细汗都飞出来了,她不敲门直接打开校长的办公室门,但是没赶上。
校长已经一脸谄媚地抬着电话筒了,她摆摆手让行政老师出去。
校长笑逐言开道:“唉,您说您说。”
“哦,名单是吧,稍等我看一下啊。”
“刚才你们学校老师说在你这里。”
校长转转眼睛,看了一眼行政老师,答应道:“对对对,在我这儿呢,稍等稍等啊,哎呀每天要签的文件太多啦,我这个头都是晕的!”
她着急忙慌地从桌子上找出文件,嘴里讲着废话:“稍等稍等,我在看,我看看啊。”
接着校长看见了总人数,上面写着34,她犹犹豫豫地用嘴形默声问道:“说多少?”
行政老师上去一把抢过名单,也看见了34,她马上用笔写下35,转给校长看。
校长咽了口吐沫,小声地没什么底气说道:“三十五。”
感觉整个世界都静止了,一片苍白。
静到校长怀疑对面那个人还在不在。
校长蹙眉试着喊道:“领导?”
那边终于哑出声音:“哦,那就对了,我这边有三十五份资料。”
校长长舒一口气,对着那边说道:“哎呀您真的是太负责啦,那没什么事情我这边就先去忙了!”
“行行行,你去忙吧。”
“啪!”
校长瞬间变脸挂下电话,问道:“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儿?”
“就昨天吴老师那个。”
“那,现在是什么情况?资料交过去了?”
“这么看来没问题了。”
校长嘴里吐出一口无形烟圈,压着身体塌下去:“那就行,吓死我了,还好没说漏嘴,这个吴老师,真的是,找机会狠狠批评她一下!”
吴老师在课堂上打了一个喷嚏:“阿嚏!”
她摸摸口袋里面没拿纸,对着课堂说道:“你们先看着,我去一下洗手间。”
她快速摸出教室,回到办公室。
“这咋回事儿,我从来不过敏不打喷嚏的。”
顺着一束一束的阳光走出去,照在她的头发上,又趴在她的鞋子上,没有一处阳光放弃她。
“阿嚏阿嚏!”她又打了几个喷嚏。
“天啊,晚上吃点儿药吧。”
课堂里,同桌贝贝递给白伊伊一只铅笔:“给你,我看你一直看,是不是喜欢啊?”
她高傲的表情蔑视白伊伊。
“谢谢你。”
同桌贝贝继续不屑道:“这只笔是我不喜欢才给你的。”
“谢谢你,笔很好看!”
同桌贝贝继续轻蔑地说道:“赶快看课本吧,别说话了。”
她们的头发被风吹得缴在一起,攀缠绕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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