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
“滴——”
“滴——”
“滴——”
“滴——”
氧气面罩扣得紧迫，宁平没有丝毫想醒过来的痕迹。
宁天华穿戴整齐，妆容姣好，看起来不带任何脾气地坐在物业办公室。
几个人相互推诿，纷纷说道：“你去你去。”
“哎呀怕什么嘛，有什么好害怕的。”
宁天华收着脚，静静等待着他们上来回话。
有人悠悠地吐槽道：“真是的，一天之内出两次事，忙都忙不过来。”
“另外那个人是怎么一回事儿？”
“在楼梯上摔死了，现在还联系不上家人来收尸呢，尸体还放在殡仪馆里。”
“啧啧啧，是不是被人害的？”
“那不能，家里就她一个人，谁来害她？”
“你说立刻死了的人倒是也蛮痛快的，就是那种疼的要死还没死的，我的天，那可是真的难受！”
“放心放心，我问过律师了，这种不是当场死亡的，也缠不到我们身上。”
宁天华手指点着节拍，慢慢地抬起头来。
物业终于推搡出一个人过来说道：“那个，宁女士。”
宁天华盯着他的眼睛，不带表情。
“是，这样的，我们的电梯是一直都在检修，合理维护着的，突然发生这样的意外，我们也觉得十分抱歉，但是电梯确实不是我们物业的责任。”
“不是你们的责任？”她平着语气问道。
物业的人搓着手，继续说道：“我们事后排查，确实没有什么问题，当天也是突然有地震，很多人家里也出现了摇晃的情况，这个，属于是天灾啊，我们也确实是没有问题。”
宁天华平淡说道：“当天只有美国地震。”
物业：“。。。”
“我们这边会去帮您申请一笔抚恤金的，您别担心。”
“抚恤金有多少？”
“三到五万。”
宁天华表情没变，手抓着裤子缓缓起身，说道：“知道了。”
她走出去之后，几个人围在后面窃窃私语。
“怎么会有当妈的这么淡定的？”
“你见过谁二十岁有这么年轻的妈吗？这不是她妈，事故一发生的时候我就看过资料了，这是她小姨，不是亲妈。”
“哦哦，所以感情才一般对吧。”
院子里的大爷大妈传谣言传得越来越变味：“电梯出事故了，害死了两个人！”
“不是说有一个在楼梯间发现的吗？还是小孩儿的皮球不小心滚进去才找到的？”
“根本不是！电梯里坐了两个人，有一个直接就死在里面了，还有一个自己扒开了门逃出去的！但是也没用啊，受那么严重的伤，才爬到楼梯间就不行了！”
越说越激动，多巴胺上来了老头老太太觉得又延长了几年的寿命，边说边手舞足蹈地打着手势。
叶子从旁边略过，有道是攀扯是非的人虽然添油加醋，但是他们嘴里的一切却时常并非空穴来风，更何况，她一个从事新媒体工作的人，基本狗闻到骨头的职业嗅觉要有。
她本来话也算挺多的。
叶子一屁股就直接坐下了，问道：“大爷大妈，咱们这里出什么事儿了？”
“闹鬼了！直接把电梯都给整坏了！”
“夫妻吵架在电梯里打起来了！”
“你胡说！明明就是两个女孩子！”
老头老太太看见不远处的宁天华，说道：“出来了出来了。”
叶子问道：“谁出来了？”
“那个谁，死了的那谁的家里人！”
叶子反应过来专有名词说道：“受害者家属？”
她扫眼看过去，宁天华脚步悠扬地走着。
“估计是得去医院了吧。”
“你不是说死了，还去什么医院？”
“哟，对啊！那不会是没死吧？”
叶子没听他们说完，拽着包包就起身朝宁天华跑过去。
“你好！”
她用声音拦住宁天华。
宁天华转头，问道：“哪家健身房？”
“啊？”
“我不办卡。”宁天华继续回身走去。
“不是这样的！我是新媒体工作者。”
宁天华看向她，说道：“然后？”
“虽然，我知道您很悲痛，但是，您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
“伤心也得有个时间限制的不是吗，我们，什么都没有的话，一阵伤心过后，也必须开始做事情了。”
宁天华斜了她一眼，抽搐了一下嘴角，炎热的夏季，光站着就开始流汗，简直不费任何力气，她看见叶子的下巴上点着晶莹。
宁平晕过去之前，也是带着晶莹的吧？
晶莹的点滴啪塔啪塔地往下打，宁平的眼睫毛稳稳地盖着眼睑。
宁天华抬着盆和抹布，叶子跟在她后面。
“昨天从ICU里出来，医生说现在生命危险是没有了，但还是很难醒过来。”
“家里就您和她吗？”
“我还有个儿子，这几天失踪了。”
“失踪？”
“嗯，可能是因为害怕考试，躲起来了。”
叶子走到宁平面前，看着那些新得有些发旧的伤疤，问道：“赔偿呢？”
“很难，都说不是自己的责任，我打算如果真的不行，就放弃治疗。”
宁天华抬起宁平的手臂，帮她擦拭着。
宁天华慢慢地说道：“我要帮她擦背了。”
叶子主动上前去：“我帮你！”
背一掀开，触目惊心的淤青，叶子吓得松了手，宁天华依旧继续动作着。
“受不了的话就先出去吧，我自己来就行。”
叶子扫了一眼除宁平外空无一人的病房，低着走默默地走出去。
隔着淡蓝白色的帘子，宁天华挽起袖子，蹙着眉头弯下腰去，帮宁平擦拭。
叶子调好角度拍下一张照，照片里宁平刚好被视线盲区遮挡住，宁天华几根掉落的头发垂下来，几根黑浓的眉毛显示着担忧。
她坐在电脑旁，编辑出了文字。
“电梯坠落后的小姨，离奇失踪的弟弟，和父母双亡的她。”
叶子详尽描写了事故之后多方推卸责任的稿件，并且将所有家庭情况娓娓道来，暗戳戳地指向弟弟是因为姐姐的意外不堪压力跑出去要公道失踪的。
文章结束，叶子写了一句：“我和小姨聊过，这两天她准备放弃治疗，因为实在是拿不出钱来了，也希望自己儿子赶快回家。”
轻轻点下发布键，帖子一夜爆红。
“天啊，这个小姨太美了！但是美人是不是命运都很惨啊！”
“有谁是被这个图片吸引进来的点个赞！”
“这个小姨真的看起来好坚强！”
“命运怎么会如此捉弄啊！”
“文章从头看到尾，泪奔了！”
“小姨气质真的好好，可以出道当明星了。”
“哭唧唧，看完表示真的很心疼！”
“我合理怀疑弟弟是因为要赔偿被封口了！”
“对，我也觉得有这个可能。”
“怎么会有这么惨的一家，麻绳专挑细处断！”
“唉，看不下去，走了。”
“真的需要帮助的话我会帮一下的，账号给我，我打钱。”
“在哪家医院啊？”
“我看着有碎花的窗帘，我知道是哪家！”
“没什么，就想着去医院看一看，送个花篮什么的。”
医院病房里，堆满了不知道来自哪里的贺卡，鲜花，果篮。
宁天华看着这些东西，继续忙活自己手里的事情。
走进来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对着宁天华掏出名片说道：“您好，我们是保险公司的。”
“谁派你们来的？”
“我们已经高度重视此类事件，并且委派我方保险公司进行交涉。”
会议厅里，记者起身问道：“我想请问一下，如何阻止此类恶**件的再次发生？”
发言人拍着桌子强调：“我们已经说过很多次，我们的电梯质量没有问题！我们本来没有赔付的责任！我们的股价现在跌得，”
旁边的人赶快捂住他的嘴，继续说道：“我们会做好相关后续赔付工作。”使了个眼色之后快速结束了说明会。
咔嚓咔嚓的闪光灯绵绵而起，纷纷四处相告。
“是这样的，我们希望您能删除对我们不利影响的帖子。”
“帖子，什么帖子？”
“您还不知道是吧。”
对方把手机递给宁天华，她竟然赫然看见照片里的自己！
手机差点滑落掉下去，她惊得说不出一句话。
“还有就是，我们这边并没有接到过您儿子的信息，希望帮我们澄清一下。”
宁天华挤出泪来，回头看向床上平躺无动于衷的宁平。
“滴～”
“滴～”
“滴～”
宁平不为所动。
“我们会负担所有的治疗费用，对您的遭遇我们深感抱歉。”男人对宁天华低头鞠躬。
宁天华问道：“你可能只是一个，昨天晚上被临时抓来的人吧，在此之前，你其实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男人直起身，说道：“准确来说，是今早。”
宁天华眼泪坠地，无措地动了动下排牙齿，控制着自己腿上的力气，生怕自己忍不住跪下来。
“喂，要香肠的自己来前台拿！”
宁辞皱着眉头看见网上的新闻，丢下耳机就仓皇跑出门去。
他抬着腿奋力往前跑，撞到一板车的水果，小贩的梨便全部淅淅沥沥滑落。
宁辞立刻站起身来道歉：“对不起！”后匆匆跑走，像个犯罪分子。
摊主无奈说道：“现在的人是被撞了才能跑得更快吗？”
外套跟着肩膀随意掉落，跨着臂弯兜在身上，他嘴巴都被吹得干裂无比，却丝毫没有放慢速度。
冲进病房，他推开帘子，朝里面喊道：“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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