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宛姝讶然。
半晌,又叩了两下,小心翼翼的。
姜宛姝迟疑着,过去把窗子打开了一条缝。
朦胧的夜色下,薛迟在窗外对她微笑着,他的眼睛明亮如同星辰。
“咯”地一下,姜宛姝慌慌张张地把窗子阖上了,看了看左右。还好,屋子里只有她自己。
薛迟的声音又轻又温柔:“宛宛,你出来一下好么,我在院子里等你。”
姜宛姝的脸都涨红了,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害羞:“你、你、你胆子太大了,你快走,让人看见就糟糕了。”
“所以,宛宛你快点出来,我和你说两句话就走,若不然,我就一直赖在这里,等人家发现了,把我打一顿再轰出去,你忍心吗?”他的语气温和又文雅,说出的话却是那么无赖。
姜宛姝咬着嘴唇,沉默了良久,还是出去了。
院子里,薛迟站在那儿,月光清浅,他的身姿挺拔,如玉树临风一般。
无怪乎赵妙仪那样爱他。姜宛姝的心忽然被一种酸楚的感觉占据了,就离他远远的,低了头不想看他。
“我出来了,你有什么话,快说吧,说完快走。”
薛迟望着她、望着他的宛宛,目光是悲伤的温柔:“其实也没什么,今天三月初三,是你的生辰,我过来向你道一声贺,谨祝生逢如意、芳龄永继。”
姜宛姝抬起眼睛来,怔怔地道:“啊,今天是我的生辰吗?其实……我自己都忘记了。”
薛迟走到姜宛姝的跟前。
又靠得那么近,那种熟悉的檀香味让姜宛姝心跳得厉害。
薛迟举起了手中拿的一样东西,“宛宛,我给你带了一盏许愿灯来,点了它,放上天去,你所有的心愿都会成真的。”
那是一盏精致华丽的孔明灯,水粉洒金的花帘纸扎成了一个六角灯笼,上面描绘了春时花序,牡丹从含苞到绽开、再至盛放。
姜宛姝慢慢地伸出手去,接过了那盏灯。
薛迟俯身,用火折子点燃了灯。
“好了,宛宛,放手吧。”
姜宛姝却舍不得放开,紧紧地抓住了。
薛迟叹息:“宛宛,来,我们把这灯放了,许个愿,一切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你信我。”
他说“我们。”
姜宛姝咬了咬嘴唇,看了他一眼。
手松开了,许愿灯摇摇晃晃地飞上了天,渐渐升高了去。
如同夜空中最大最亮的星星,悄悄地升起,并没有人看见。
姜宛姝微微地笑了起来,她微笑的样子如同月光下白色的花,楚楚可怜。
薛迟心中一疼,几乎想要张开双臂,拥她入怀抱。
就在这时,院子外面传来两声短促的鸟鸣。
薛迟的脸色变了:“宛宛,外面有异,恐怕不妥,我先走了,你自己珍重。”
他言罢,掉头飞快而去。
姜宛姝下意识地伸手,手指头虚空抓了抓,又垂了下来。
薛迟的背影刚刚才消失在黑暗中,“轰”的一声,天空骤然亮了起来。
绚烂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那么灿烂而热烈,哪怕是最艳丽的牡丹也不及这分毫。那是四时的百花盛开,千树万树被风吹落,垂下繁星如雨。
火树银花,这一刻,是不夜长天。
那烟花的声势过于浩大了,睡着的下人都被惊醒了,纷纷披衣出来。
“没年没节的,谁家在放烟花,手笔真大。”
“哎,我说,这不是我们府里吗,就在这院子外头不是?看得这么真切。”
姜宛姝仰头望着夜空,众人在看烟花,而她在看那盏飘摇的许愿灯,几乎要被烟花所覆没了,那么黯淡。
丫鬟出来看见了姜宛姝:“姑娘,您也出来看烟花了,怎么不叫醒我们伺候,哎呀,晚上这么凉,您可别冻着了。”
一个丫鬟赶紧回屋去取了一件孔雀羽大髦,想要给姜宛姝披上。刚拿出房门,斜里伸过来一只男人的大手。
“给我。”
那个声音浑厚而严肃。
小丫鬟呆住了,赶紧俯身,双手呈上:“国公爷。”
林照辰接过了大髦,几步过去,披到了姜宛姝的身上:“冷吗?”
姜宛姝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回过头来,看见了林照辰。
烟花的影子照在他的脸上,半明半暗,他的轮廓深刻如同刀削,纵然在夜色中,也是那么鲜明而隽永。他一身风尘仆仆,然而,风姿挺拔、英气逼人,依旧如同利剑。
夜很凉,姜宛姝的鼻子尖上却冒出了汗珠,她结结巴巴地道:“表叔,你、你怎么忽然回来了?”
盛大的烟花在空中撒开,那么炙热而灿烂。
林照辰轻轻地笑了,他的眼中有流光溢彩:“我特意赶过来的,路上一直下着雨,耽搁了时间,还好,总算来得及,宛宛,你已经十五岁了,今日是你的生辰,这烟花是为你所放,你还喜欢什么礼物,说给我听,我给你一一补上。”
他话里的意味那么明显,姜宛姝无法装作听不懂。天上的烟花如同幻境,而她深陷梦魇。
春天的夜晚还带着一点料峭的寒意,风吹过来,姜宛姝很冷,声音都有点儿发抖:“我不喜欢,表叔,多谢你的心意,我什么都不喜欢。”
林照辰安静地看着她。
她有着这世上最美丽的杏子般的眼睛,眼波清澄曼妙,她的嘴唇如同樱桃,小巧而饱满,总之,她就像一枚可口的果子,新鲜水嫩,让人想狠狠地咬上一口。
林照辰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低低地笑了:“不要紧,你慢慢想,总有一天,你会想起来你喜欢的究竟是什么。”
他的声音那么温和,落在姜宛姝的耳中,却是一片冰冷。
烟花在夜空中绽放着喧嚣,而姜宛姝却不愿再看了,她低着头,逃回了房中。
却不料林照辰也跟了进来。
姜宛姝敢怒不敢言,忍气吞声地道:“夜深了,我要睡了,表叔请出去吧。”
丫鬟们都识趣,不敢进来,一个个躲得远远的。
林照辰靠在梳妆台边,用手指头敲了敲案几,淡淡地道:“宛宛,你过来。”
姜宛姝气鼓鼓地瞪他,一动不动。
“过来。”林照辰看了她一眼,目光有点危险。
姜宛姝很没骨气地又软了脚,怯怯地挨过去一点。
林照辰猿臂轻舒,把姜宛姝按在梳妆台前坐下了。
烛光朦胧,镜子中的她如同一朵海棠花。这时节,海棠最艳。
林照辰眼眸的颜色更深了。
他从袖囊中拿出了一个细长的锦匣,打开来,里面是一只簪子。
那簪子通体用一块白玉雕琢而成,色泽纯白如霜雪、质地温润如凝脂。簪子雕成了一枝嶙峋的梅花,枝头有两只雀鸟,一仰头、一回首,交颈缠绵,玲珑精湛,宛如天工。
林照辰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带着成熟男子的磁性,就在姜宛姝的耳边响起。
“这个喜欢吗?”
“不喜欢。”
林照辰笑了:“可是我喜欢,我想看见宛宛戴着这个。”
姜宛姝有着一头浓密柔顺的长发,乌发如鸦羽,盘成高鬓如云。
林照辰把簪子插了上去,那两只白玉的雀鸟就在她的发鬓间缱绻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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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宛姝吓得一个晚上都没睡好,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眼睛下面都是青青的,没精打采的样子。
早起洗漱的时候,她发现在房里服侍她的丫鬟换了两个面生的,原来一个叫杏子、一个叫桃子的不见了,因着寄人篱下,姜宛姝也不好多问。
用过了早膳,一个侍卫过来传话:“姜姑娘,国公爷请您过去一趟。”
姜宛姝没有胆子说不,只能磨磨蹭蹭地跟着那侍卫过去了。
到了林照辰的书房,还没进去,却见有侍卫从里面倒提了两个人出来,看服色像是房里的丫鬟,被打得血肉模糊,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从姜宛姝的面前经过,滴下了两滩鲜红的血。
姜宛姝有些晕眩,扶住了身边的柱子。
林照辰清冷的声音从书房里传出来:“宛宛吗,进来。”
姜宛姝勉强抬脚进去了。
林照辰端坐在书案前,神色冷淡,就那样望着姜宛姝,也不说话。
姜宛姝小小声地道:“表叔找我有事吗?”
林照辰忽然笑了,他的笑容也是冷冷的:“你知道刚才拖出去的那两个是什么人吗?”
姜宛姝赶紧摇头。
“是原先伺候你的两个丫头,她们收了薛迟的银钱,私下为他通风报信,还三番几次暗自帮他潜入内宅,这种卖主求财的东西,打死都算是便宜了她们。”
姜宛姝的脑子里嗡嗡作响,踉跄地后退了两步,很想逃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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