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这次至关重要的产品评审会，林小溪度过了几个不眠之夜。她将报告打磨了无数遍，预设了所有可能被质疑的环节，甚至拉着技术组的同事进行了数次模拟问答。苏晴远程充当听众，用她博主挑剔的眼光帮她优化PPT的每一处细节。
“记住，小溪，”苏晴在电话里给她打气，“这不是答辩，这是你的舞台，去展示你孕育出的孩子。”
评审会当天，林小溪换上了那件被称为“战袍”的米白色西装连衣裙，化了淡妆，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沉着干练。当她抱着电脑走进那间坐满了公司高层和核心产品、技术骨干的会议室时，心跳依然快得几乎要挣脱胸腔。
她下意识地看向主位。陆沉舟已经到了，他今天穿着一身深灰色西装，气质冷峻。他的目光与她相遇，没有鼓励的微笑，也没有额外的注视，只是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点了一下头。
就是这一个微小的动作，奇异地，让林小溪狂跳的心渐渐平稳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演讲台前，连接电脑，打开了PPT。
“各位领导、同事，上午好。今天我汇报的，是关于‘悦聊’APP即将上线的‘情感树洞’功能模块……”
最初的几十秒，声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但当她进入自己熟悉的领域，开始讲述那些她亲手挖掘的数据、分析的用户心理、构想的温暖互动时，语言变得越来越流畅，眼神也焕发出自信的光彩。她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客服，而是这个创新项目当之无愧的核心策划者。
“……我们认为，技术的终点不应该是冰冷的效率，而应该是更有温度的理解与连接。‘情感树洞’，就是我们迈向这个目标的第一步。”
汇报结束，会议室里出现了短暂的寂静，随即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林小溪微微鞠躬，松了口气，但她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质询环节果然如预料般激烈。
一位资深产品副总裁率先发难：“理念很美好，但如何量化它的成功？DAU（日活跃用户数）？用户停留时长？还是虚无缥缈的‘用户幸福感’？”
“王总问到了关键。”林小溪稳住心神，切换PPT，“我们设定了一套复合指标，包括模块内用户自发倾诉的增长率、正向关键词触发率、以及最重要的——来自这个模块的用户满意度NPS（净推荐值），我们将它与APP整体NPS进行对比分析……”
她的回答条理清晰，数据支撑有力。
紧接着，技术负责人提出了关于算法负载和响应速度的担忧。
林小溪看向技术组长，对方立刻接上，详细阐述了底层架构的优化方案和压力测试结果。显然，他们准备充分。
然而，最尖锐的问题来自一位以严苛著称的董事会成员。
“林助理，我承认你的想法很有趣。但你不觉得，让一个没有任何产品经理头衔、出身客服的员工，来主导如此核心的功能创新，本身就是一种冒险吗？我们如何确保这不是一场基于个人情怀的、不成熟的实验？”
这个问题极其犀利，几乎否定了她所有的努力和能力，直指她的出身。会议室的空气瞬间凝滞，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脸上，有同情，有审视，也有看好戏的。
林小溪感觉脸颊有些发烫，握着翻页笔的手指微微收紧。她张了张嘴，一时间竟有些语塞。个人情怀？不成熟的实验？
就在她组织语言的空档，一个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平稳地响起，打破了僵局。
“李董事。”
是陆沉舟。
他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叠放在桌上，目光平静地看向那位董事，语气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认为，恰恰是林助理‘出身客服’的经历，赋予了这个项目最宝贵的视角——用户的真实视角。”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我们坐在顶层办公室太久，习惯于用数据和模型去推测用户，却常常忘记了低下头，去倾听他们最真实的声音。”
他的话语清晰地回荡在会议室里。
“林助理提出的，不是一场实验，而是一次必要的回归。回归到我们做产品的初心——解决用户真正的痛点。至于冒险……”他微微侧头，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林小溪脸上，那眼神深邃而专注，“我相信，睿科最大的风险，不是尝试创新，而是固步自封，失去了捕捉下一个增长点的敏锐。而这份敏锐，我在林助理和她带领的团队身上，看到了。”
他没有慷慨激昂，只是平静地陈述，却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他不仅回应了质疑，更将她的“短板”重塑为最独特的优势，并给予了最高级别的肯定与支持。
那一刻，林小溪望着他，仿佛整个会议室的其他人都消失了。只剩下他，和她。他在聚光灯下，为她挡住了最凌厉的攻势，为她搭建了最坚实的后盾。
一股汹涌的热流冲垮了她心中所有的堤坝，感动与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交织在一起，几乎让她眼眶发热。
最终，“情感树洞”项目获得全票通过，正式进入上线倒计时。
散会后，人群逐渐离去。林小溪还在整理东西，陆沉舟走过她身边。
他没有停留，只是在与她擦肩而过的瞬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留下四个字：
“讲得很好。”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林小溪才缓缓直起身。她抬手，轻轻按在自己依旧悸动不已的胸口。
那里，有一个答案，昭然若揭。
她完了。
她不仅再次爱上了陆沉舟，而且这一次，比十年前，更深，更无可救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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