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后排宽敞的位置上，萧知熄修长的双腿交叠，她一只手把玩着手机，另只手解开衬衫一颗纽扣透气。
萧知熄并不是欲求不满，而是又气又恨。她气顾敛不听话，一次次将她践踏到尘埃里去，她也恨自己一次次热脸贴冷屁股地妥协讨好，更恨自己居然十几年乐此不疲，对这段感情、对顾敛依然甘之如饴，从未产生半分放弃、算了吧的念头。
贱，真贱！顾敛说得一点没错，她就是个爱犯贱的贱人。
思及此，目光虚空地望向车窗外的萧知熄，一时无法控制自己波涛的情绪，怒极反笑了起来。
她的笑声并不明朗，沉郁顿挫，含着些许自嘲的意味。
“萧总，你别吓我行吗？”上车之后，林燕飞从副驾驶的座位回头，盯着她的侧脸嘴边那抹异常弯曲的弧度，“一会阴，一会晴的，你到底难过还是高兴……”
萧知熄摇了摇头，抿平的唇角流露一丝玩味来，她道：“谈不上难过，也说不上高兴。我走了，顾敛应该会很高兴。”
“知熄，”林燕飞无奈地叹了叹气，神色逐渐地变得严肃，“其实我觉得，你的问题比较大。”
“什么问题？”
林燕飞缓缓说道：“我帮你找一个心理医生。”
“不必。”萧知熄瞬间明白她的意思，转过头与林燕飞对视，平静地婉拒，“我心理很健康。”
“你确定吗？”
“怎么，难道连你也觉得我是个神经病，是变态、是疯子？”萧知熄在她质疑的视线里弯唇浅笑，说话语气闲聊似的轻松，她双手合十放在腹部，望向林燕飞的眼中却不见半点笑意。
而从她口中吐露的神经病、变态疯子这些字眼，林燕飞听了深深心悸不已，喉咙像是堵了一块沉重的石头：“顾敛……就是这么骂你的？”
她们自小一块长大，没遮掩的必要，萧知熄颔首嗯了声：“所以你还觉得是我的问题吗？”
“明白了。”这就是报仇成功的代价吧，林燕飞也没立场去谴责同样是受害者的顾敛，她头疼地扶额，“就算不是你的问题，找医生帮你疏通一下心理，非常有必要，不然长此以往，不出毛病也要憋出毛病。”
“不需要。”萧知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很清楚想要什么，她并不觉得自己心理出了问题。
顾敛是她的妻子，就是她的所有物。
既然是独属于她的所有物，那么做什么都理所当然。
临近下午飞机落地，一刻没停歇直奔目的，等到了市中心医院特殊病房里，萧知熄虽然没再臭脸了，恢复了一贯的淡然神色，但随着她进门，整个病房气压莫名骤降。
萧知熄不说话时眉目冷峻，一眼扫过来能让人说不出话来，气场实在强势。
病房里，照料顾泊日常起居的护工见到她突然现身，赶紧低头退后，缩在一旁大气不敢喘，就连主治医生也是心惊胆战。
毕竟前不久萧知熄放过狠话，别让顾泊发生意外，否则他们一干人全吃不了兜着走。
“萧总，很抱歉……按照流程这是我们交给家属的病危通知书。”主治医师硬着头皮递了过去。
萧知熄听到病危两个字，停下脚步偏过头看他，眼中不喜也不怒，面色异常冷静，她接过通知书双手用力一撕，旁边的林燕飞见状压根来不及阻拦她，眼睁睁看着萧知熄扔在地上抬脚捻成碎屑，冷淡地开口：“你想告诉我什么？”
主治医生一时被吓住，擦着冷汗支支吾吾，林燕飞忙出声打圆场：“不能强制唤醒吗？”
“不行！这样太危险了。”事关人命，主治医生当即一口否决，将情况详细说了说。
“顾小姐已经昏睡了四天，迟迟没有苏醒的迹象，我们找了这方面最权威的专家，但是病因一直无法确定，我们怀疑是脑部某种神经衰弱，这才导致顾小姐昏睡不醒。
萧知熄面色沉沉，快步走到窗户边上扫了眼那些冷冰冰的机能仪器，转过头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床上女人毫无血色的脸。
……
距离杀青还有十天，萧知熄这一走就是一周，没了被她烦扰，顾敛心情由内而外的散发着舒畅，就连剧组的众人都看出来了，顾敛每天都很高兴，戏拍完了大手一挥请他们吃东西、喝下午茶，经常改善伙食。
她本身就是个温婉性格的人，尤其擅长交际，谈吐拿捏分寸与大家都相处很好。
卫太后传奇这部电视剧的拍摄进程过半，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顾敛本就不多的戏份，也在逐渐减少。
她饰演的女二丞相没活到结局，出场主要集中在前半部分，再加上压轴戏还没到，所以顾敛最近没有几场镜头，闲下来她就拿着剧本研究情节。
女二丞相的人设倒没问题，对卫太后的感情属于暗恋，只是另外喜欢卫太后的女大将军，女三的人设似乎偏向偏执疯批……
顾敛凝神坐在棚子里看了老半天，越看下去眉头皱得越紧。
“猜猜我是谁。”她的视线突然被挡住，随着头顶响起女人故作低沉的声音，一双温软的手蒙住了她的眼睛。
“幼稚鬼。”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季惠这家伙老是搞这种让人哭笑不得的举动，顽皮得跟年轻时一模一样，顾敛好笑地问道，“你几岁啦？”
“这跟年龄没有关系，是你越来越不好玩了。”手挪开了些，顺势往下捏了捏顾敛的脸颊，当作惩罚，“你呀，读书那会多有情调，多会哄女孩，现在都成木头了，呆头呆脑的。”
回想以前，季惠眯起眼笑了。
年纪上来虽然忘了很多人事物，但季惠记得很清楚，当初她们认识的时候，还是顾敛主动接近的，对她各种献殷勤。她们明明都是刚入学的新生，先来几天的顾敛却热情地引导她办理入学，在她周围忙前忙后，比谁都上心她的事儿。
当时的顾敛活泼外向，样貌明艳，说起话来很讨人欢心。
季惠就是这么被她哄骗了。
慢慢的她们关系熟悉，愈发亲近了起来，她曾经也问过顾敛，为什么对她这么好呢？顾敛当时就回答了一句：因为你长得漂亮，我想跟你交朋友。
就因为这一句话，然后顺理成章，她们成了很好的朋友。她们在学校的时候形影不离，上课一起吃饭一起，甚至住在同一间寝室。
如果萧知熄不出现的话，或许……
“那都是过去的事，人不能总回头翻旧账，活着就要往前看。”顾敛这一句话，瞬间将季惠的心神拉扯了回来。
顾敛唇角弯弯，似乎被季惠的话逗笑了，她一边轻轻放下手中剧本，一边偏过头看了看季惠，轻声问道：“拍摄任务完成了吗？”
季惠含笑道：“搞定了。”
“巧了，你来的正好，我刚想跟你讨论剧中人物。”顾敛伸手牵着她坐下来。
“发现剧本哪不对了吗？”再好的剧本难免会有纰漏，为此她们一起对戏的时候，顾敛指出了好几个逻辑问题，季惠觉得有道理，于是都按顾敛的想法纠正了。
“没有，单纯想跟你交流一下。”顾敛身边就没几个朋友，季惠已经是她为数不多的好朋友了，她不知道杀青之后两个人是否还能保持联系，所以空闲了尽量相处久一点，即使多说几句话也是惬意的。
顾敛翻到女三大将军的人设情节资料，递给她看，问道：“这个角色，她的所做所为会不会太极端呢？”
季惠一眼没看剧本，她已经对剧本每个人物了如指掌，温软的目光只望着顾敛，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你不觉得很带感吗，为爱牺牲一切。”
顾敛睁大些眼睛，反驳道：“为什么会觉得带感呢？这是对爱的亵渎。”她并不认同这种观点，“事实证明她就是错的，最后落得两败俱伤。”
这位大将军为了得到卫太后，可谓使出了各种手段。
比如□□、恫吓软禁，甚至威逼利诱，不惜铤而走险叛国造反，满脑子都是怎么抢女人。
“每个人表达爱的方式不同。”
“霸占，摧毁，破坏……”这些词语都是贬义词，每个听起来都是无比恶劣，顾敛只觉后背发寒，“这也是爱吗？”
季惠认真地想了想，这才摇头道：“得不到宁愿毁掉，是有点极端，爱应该是成全对方。”
“不过，大将军年轻时与卫太后青梅竹马，暗中私定过终身，本来约定好打仗回来就成亲，回来发现家被偷了，一夜黑化也是情有可原。”
所以她要别人为她的爱情陪葬，女二丞相就是死在她手里。
这种情感……也太让人窒息。
“交流可以，但不要入戏太深。”季惠并没察觉顾敛话中深意，只以为她对角色产生了共鸣，于是笑了笑，“这只是剧中人物，不代表现实。
可电视剧的狗血情节往往来源现实生活，顾敛在桌子底下掐住掌心，也笑了笑：“如果发生在现实呢？是不是更可怕，更无处可逃。
她说得轻松，季惠也没当回事，爱莫能助地耸了耸肩：“那确实没办法，总不能像虚构的故事里，卫太后为了保全江山社稷，最终而忍痛除之，这也……”
“季姐，顾姐！”季惠话还没说完，就被火急火燎的助理打断了。
只见她边喊边跑过来：“姐姐们，出大事了，阮卿抓到一个偷拍的狗仔，就快打起来了，你们快去看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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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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