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君叹了口气,一时沉默无言。
凌溪隔着桌子,拉过张君的手,“君姐,你没事吧?”
普普通通的一句问话,普普通通的几个字,却让张君忍了许久的泪,终于流了出来。
可她要强的性格使然,让眼泪还没落到嘴边就被她抬手擦去了。这才开口,声音里是罕见的脆弱。
“你不是看到视频了吗,是我打了那个混蛋,有事的是他,我能有什么事?”
凌溪当然听出了张君语气中的逞强,但她没有深究这个,而是语气认真地问道,“君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回答凌溪的是一片沉默。
这是凌溪意料之中的。
她继续试探着问道,“你打那个男人,这件事和我有关是不是?”
张君仍然毫无反应,不光没有出声回答,甚至身形都没有晃动。
可偏偏这种镇定让凌溪抓到了漏洞。
“果然和我有关。要是这事儿和我无关的话,你大可以出口否认,可你现在越装得若无其事,越是说明这事儿和我脱不了干系!”
凌溪的分析让张君有些猝不及防,她猛地抬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沉默地再次低下头,不再看凌溪。
“君姐,不是你拖累了我,而是我拖累了你对不对?”
沉默,依旧是沉默。
弥漫在这间狭小房间的沉默越发浓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良久,还是凌溪打破了沉默,她语带威胁地紧盯着张君。
“君姐,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一个人扛着么?你以为你真能扛下来吗?
你信不信,即便你什么也不说?我也能从另一个人那里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凌溪在说另一个人这四个字的时候,刻意放慢了语调,加了重音,就是为了提醒张君。
其实不用凌溪这么强调,所谓的另一个人,除了被她打的那个混蛋,还能有谁?
凌溪的威胁果然奏效了,张君瞬间破防,“不行,你不能去找他!他正等着你自投罗网呢!”
张君的话逐渐验证了凌溪的猜测,她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可语气依旧平稳。
“那好,君姐,你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张君突然间又沉默了,不知是不想说出来,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等了近一分钟,凌溪再没有耐心了,作势要起身离开。
“君姐,你不说不要紧,我去找那个男人问问清楚,视频既然上了热搜,那网上肯定有那个男人的资料。”
眼见着凌溪要送羊入虎口,张君再也沉不住气了,猛地站起身,声音嘶哑但又克制地朝凌溪低吼道。
“他要和你交流交流!”
短短的几个字似乎耗尽了张君的全部力气,她吼完这一句,全身再无半点力气,瘫坐回椅子上,双手将头环抱,埋肩哭了起来。
凌溪当然听懂了张君话中的潜台词,听懂了所谓的交流交流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出她的预料。
这个世界还真是狗血,而她居然是狗血剧的女主角,可现在张君却为她承担下了一切。
张君的性子要强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凌溪对此更是熟悉不过了。
因此眼下看到张君如此脆弱的一面,她的心也仿佛被揪碎了一般。
她坐回去,双手轻捏着张君的肩膀。
“君姐,你怎么这么傻?这么大的事你瞒着我一个人扛着?之前你说你忙家里的事,是不是就是被他纠缠上了?”
眼看着凌溪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张君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那个混蛋叫余北山,是余氏集团的高层董事。你进《灰日》剧组之前,他联系我说想和你交流交流,我拒绝了。
可谁知道他一直没死心,今天上午我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实在没忍住,扇了他一巴掌。”
凌溪没想到,这个叫余北山的混蛋,对张君的骚扰从《灰日》开拍之前就开始了。
也就是说张君在近两个月的时间里,都一个人承担着所有的压力。
前段时间张君一直忙的找不到人,这下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凌溪一时间百感交集,既觉得张君怎么这么傻,要一个人抗下所有。又觉得自己何德何能,值得张君对自己这么好?
许久之后,还是张君先缓过气来。
她紧紧捏过凌溪的手,“溪溪,今天我打了那个混蛋,他家大势大,我认栽了。可你没必要陪我趟这趟浑水,他背靠余氏集团,家里有多大声势,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张君说着,忽然间好像想到了什么,立马喜上眉梢,“对了,溪溪,你不如去找……”
凌溪知道张君想说什么,她果断地截住了对方的话头。
“君姐,你以为余北山敢骚扰我们,会不知道我和郑愿的关系吗?如果他要是害怕郑愿的话,那他压根儿不敢对我们出手。”
凌溪自然听说过余氏集团,并且是从郑愿那里听说的。
她当初嫁入郑家,自然少不了各种应酬场合。
即便她本着能避就避的原则躲掉了不少,可参加过的那些宴会,也足够让她把整个C城的豪门望族认个**不离十。
郑家已经是C城望族中的翘楚,可余家却也毫不逊色。
单凭这个余北山敢对她这位郑氏集团的前妻下手,就说明他最起码是不惧郑愿的,也不怕给郑愿难堪。
连郑愿都不怕,那张君和凌溪在他眼里恐怕更是不足为惧的小角色了。
可张君即便知道对方得罪不起,最终还是狠狠打了对方一巴掌。
凌溪很清楚,张君这一巴掌,几乎是堵上了自己的全部职业生涯,而这一切都是为了她。
凌溪此刻心里,除了感动再无其他。
张君很了解凌溪,清楚她在想什么,也隐约猜到了凌溪想干什么。
她当机立断地说道,“溪溪,你可别头脑发热去做傻事,我打了那混蛋一巴掌,最多也就被关几天就出去了。你可千万别为了我去找那个混蛋。”
关几天就能出去?事情会有这么简单吗?
凌溪很清楚张君只是在安慰自己。
如果只是因为一巴掌的事,那大可以私了,何必闹得如此满城风雨。
混蛋是上午打的,张君也是上午被拘留的。事情的性质从这一刻开始就已经变得复杂了起来。
这摆明了是要设下了圈套等着凌溪去钻。
凌溪很清楚这一点,可偏偏她不得不钻。
张君从凌溪的眼神中就看出来她的选择了。
凌溪不会任由自己被关起来,就像凌溪不会在事情发生之后和她果断切割一样。
这一刻,张君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凌溪对她这么好,还是该恨她怎么会这么傻。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她想最后努力一把,劝凌溪不要以卵击石。
“溪溪,你听我说,你别去找那个混蛋,你等几天,到时候我就放出去了。大不了咱们以后绕着这个混蛋走就行了,离他远远的。”
张君这话越说越没底气,就连她自己都不信,就算她出去了,她们真能躲得过余家的势力吗?
树欲静而风不止,这个道理张君和凌溪都很明白。
凌溪最后握了握张君的手,安慰地调侃道,“君姐,你平时那股拼尽全力往前冲的劲头哪去了,怎么突然变得缩手缩脚了,都不像你了!”
凌溪原本是想让张君放心,却没想到她的话成了压垮张君的最后一根稻草。
“因为我害怕了!我怕那个混蛋伤害你!我怕你有事!
溪溪,我只要你好好的,哪怕这不像我,哪怕要我做个缩头乌龟都不要紧,我只要你好好的!”
张君说着话,眼泪不管不顾地淌了下来,这次她没再用手去把眼泪擦干,而是顺势反握住了凌溪的双手。
“溪溪,答应我,你不要做傻事好吗?”
张君的语气里满是卑微的哀求,往日的强硬与圆滑在这一刻仿佛顷刻间烟消云散,她在乎的只剩下紧握着的这个人。
为了这个人,她不惜低到尘埃里。
凌溪从张君手中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伸手细细地拭去张君脸上的泪水,没有接她的话茬。
“君姐,你还是笑起来比较好看,哭的不好看,下次不许哭了。”
张君却没那么容易被糊弄过去,“溪溪,你还没答应我呢?”
凌溪先是侧头抽了下鼻子,才又看向张君,笑得无比灿烂。
“君姐,你以为我是小孩子吗?你放心,我不用做任何傻事,也能好好地把你救出来。”
凌溪这个不算回答的回答,让张君明白了。
她没办法说服凌溪。
凌溪是一定会去找余北山的。
凌溪深舒一口气,扬唇朝张君轻快地说道,“君姐,你放心,我一定会来接你出去的。”
说完利落地站起身,转身离开。
可还没等她走到门口,就听身后张君再次哑着声音低吼道,“凌溪,你听清楚,你要是敢为了我和那个混蛋有任何纠缠,我绝不会原谅你,更不会感谢你!绝不!”
凌溪没有回头,可依旧能从张君抽泣的声音中想象得出她颤着肩膀无助哭泣的神情,和她往日骄傲的姿态再无半点相似。
直到离开房间,凌溪也再没有转身看身后人一眼,她只是坚定而又沉稳地留下最后一句话。
“君姐,你放心,我会好好的,我也一定会让你好好的。”
说完,她等不及地关门出去了,仿佛动作哪怕只要慢上一秒,她就会失态地转身抱着张君二人痛哭。
这个时候她不能哭,起码不能当着张君的面哭。
就在门关上的那一瞬间,凌溪仿佛被抽走了全部的力气。
她压抑着声音,倚着门,克制了许久的泪终于无声地流了下来。
而就在一门之隔的房间里,凌溪能清晰地听到门内流淌出的张君的哭声。
一声一声,全都流进了她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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