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溪上了郑愿的车，就见郑愿径直把车开了出去，驶向的方向赫然是她现在住的公寓。
凌溪被赶出郑家之后，多亏了张君帮她租了一套公寓，才不至于流落街头。
郑愿当然没来过她现在住的地方，可凌溪想都不用想，郑愿是知道她住在哪里的。
上次郑愿能在汇温酒店门口，准确地拦下她，显然是清楚她的行踪的。
要搁平时，凌溪一定会质问对方，这是什么意思？跟踪她吗？
可现在她却没有这个心思，毕竟她刚刚是全凭着郑愿的面子，才能顺利从余北山手下脱身。
可她还是忍不住朝旁边正在开车的人问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话一出口，凌溪就想扇自己一巴掌，不会问话可以不问。
郑愿出现在汇温酒店，当然是冲着她去的，没有其他可能。
她这个问题等于白问，平白让车内本就有些尴尬的气氛更加雪上加霜。
为了避免尴尬蔓延，凌溪立马就补了一句，“我都化妆成这幅样子了，你怎么能认得出来？”刚才高伟就没认出她来。
郑愿双手握着方向盘，视线一直盯着前面的路况，并没有朝她看过来，可话无疑是对她说的。
“凌溪，我们做过七年夫妻，别说你穿成清洁工，就算你光着身子我也照样能认出你来。”
凌溪：“……”什么虎狼之词，郑愿你听听你在说什么狗话，这合理吗？
郑愿：“……”话说出口的一瞬间，郑总似乎也有些愣住了。
气氛凝结之际，凌溪总算是找到了一个有效的问题。
“不对啊，你能认出我来也就算了，可刚才酒店的那帮人是怎么知道我是假清洁工的啊？”
凌溪百思不得其解，她自认自己这番打扮没什么漏洞才对啊。
赵紫洋认出她来，是因为她上错了电梯，而且两人距离很近，再加上这几天经常见面，难免对她的身形有所熟悉。
可刚才酒店围堵她的那帮人又是怎么认出她来的呢？凌溪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有种东西叫监控。”一旁开车的郑愿，声音淡淡地传来。
“什么意思？”凌溪还有些不明白。
“我不知道你这身装扮是在哪里换上的，可你从余北山那里溜出来，必定会被酒店走廊的监控拍到，余北山只要一查监控，就明白你的伎俩了。”
“卧槽！”凌溪这才反应过来，难怪她刚才见抓她的那个经理，喊出假清洁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电话，电话那头一定是余北山。
反应过来的凌溪正懊恼之际，突然又嗷的一嗓子喊了出来，把旁边的郑愿都吓了一跳。
她微微皱眉看向副驾上的人，就见凌溪右手捂着嘴角，颤抖着问她。
“清洁工的工作间，该不会也有监控吧？”凌溪一瞬间死的心都有了。
郑愿听懂了凌溪的话，猜到了她的计划，却颇有些坏心地调侃道，“假如余北山猜测得到你会在他酒店的工作间换衣服的话，那他一定会后悔没把酒店所有的监控都安装到工作间去。”
正常人谁会想到在清洁工的工作间安装监控啊。
凌溪此刻脑子里只剩下懊恼，垂着头小声嘟囔。
“合着我这些小伎俩全都是白折腾，还不如不去换衣服，说不准还能多争取点时间，在余北山发现之前就从酒店逃出来了。”
“那倒是也未必，刚才我能指鹿为马强行带走你，都是因为你身上的清洁工制服。要是你直接下楼的话，恐怕一下楼就会被酒店员工认出来团团包围，到时候我再想指鹿为马也没辙了。”
郑愿的悉心解释，让凌溪好受了不少。
她很快就又打起了精神，“不要紧，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计划成功了。”
她掏出从余北山那里偷来的手机，得意地看了一眼，有了它，她就能救出张君了。
凌溪正雀跃间，就见手机突然亮了起来。
有人打过来了，一个不认识的号码。这是余北山的手机，她当然不会认识是谁的号码，可凌溪猜得到是谁打来的。
她接起电话，声音轻巧，“余董？”
“凌溪，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现在在哪？”电话那头的余北山声音并不平静。
“当然是在回家的路上了。”
“好啊，你耍我是吧，凌溪！”电话那头的余北山语调猛地拔高。
凌溪把电话拉远了一些，这才开口，“居然被余董看出来了呢，怎么办？要不你报警吧。”
对面沉默了几秒，才又恢复，“好了，今晚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凌溪，只要你把我的手机还我，那我们之间还有转圜的余地。”
凌溪嘲讽道，“余北山，你以为我费尽心思上演了这么一出戏，难不成是在和你欲拒还迎吗？不好意思，我压根没有转圜的想法。”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既然发现我拿走了你的手机，难道还猜不到我做了什么吗？刚才你和我说的那些话，我全都录音了，想听听吗？回头去热搜上听吧。”
电话那头突然不说话了，沉默了半晌，声音才再度响起。
“凌溪，你别吓唬我，那可是我的手机，你怎么能录到音呢？你能解开我的手机吗？”
凌溪轻笑一声，“余董，你忘了吗？你当着我的面，解锁过三次手机。你的解锁图案是在太简单了，一个凹字形，我就是想记不住都难啊。
再说了，刚才是你亲自给我解的锁，把手机递给了我。”
“好啊，先前你拿我的电话打给你的司机，和他吵架，原来是在给我演戏是吧！”隔着电话，凌溪都能清楚感知到余北山电话里的恨意。
只不过现在余北山已经奈何不了她了，不过是一直被拔了牙的老虎罢了。
“余董你终于反应过来了，可惜已经晚了。当时我假意在电话里和我的司机吵架，其实是起身走到一边悄悄打开了你手机的录音功能，后来的事情还需要我给你解释吗？”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良久才说，“凌溪，你苦心积虑做这些，不就是想要救出张君吗？这样，你现在把手机还我，我明天一早保准让张君安然无恙地回到你身边。”
“余北山，你以为我是傻瓜吗？就算我不把手机给你，只要我把录音一公布，到时候你还敢押着我的经纪人不放吗？只怕那个时候你自己就已经自顾不暇了吧！”
“凌溪！”电话那头的人一声暴怒，“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以为只有你会录音吗？我实话告诉你，从你第一次和我见面的时候起，咱们的所有见面我都有录音。”
“好啊，那余董可一定要放出来啊，这样大家就更能看清楚你逼良为娼，仗势欺人的丑陋面目了，到那个时候我还得谢谢您呢。”
凌溪说得真心实意，仿佛真要感谢余北山一样。
“你——”对面被凌溪说得一时词穷，愣了会儿才道，“凌溪，你偷了我的手机，这可是违法的！”
听到余北山这话，凌溪知道他是真的没辙了，得意道，“余董，我还是刚才那句话，不然您报警吧。”就怕你丢不起这个人。
眼看着对面被自己气了个半死，凌溪最后赶忙说道，“余董，我的手机还在你秘书那里，劳烦您给我送回来，要是您不愿意的话，那也可以留着，就当我赔您一部手机了。”
说完最后一句话，凌溪不顾对面的人还想说什么，果断挂断了电话。
电话刚一挂断，旁边郑愿的声音就紧接着响起来，“这就是你所说的计划？”
郑愿歪头一笑，“是啊，怎么样？是不是很聪明？”
郑愿依旧目视前方，回答道，“确实很聪明，”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可也很危险。你知不知道，一旦有什么差错，你不光救不了张君，就连你自己也得搭进去！”
“我当然知道！今晚如果没有你的出现，我不可能这么顺利地全身而退，”凌溪也转过头，不再看郑愿，声音却没停下。
“可是我别无选择，君姐我一定得救出来，这是我能想到唯一可能有效的办法。”
凌溪说完，车厢内复归宁静，二人都没再开口。
在一片沉默中，郑愿把凌溪送回了家。
下车之前，凌溪朝驾驶座上的人看去。
“郑愿，今天我真的很感激你，没有你我的计划很可能会功亏一篑。不管我们过去有多少不愉快，可从今以后，前事旧恨尽消，或许咱俩还能做朋友。”
“今天我就不请你进去了，改天我会正式登门向你道谢，时间不早了，你路上小心。”
凌溪说完，打开车门下车，径直朝着自家走去，没有片刻停留。
而余下的郑愿，一直到看不见凌溪的身影，也依旧留在原地，没有离开。
她还在寻思凌溪最后说得那句话，或许咱俩还能做朋友。
郑愿扪心自问，自己今晚出现在汇温酒店，难不成只是为了和凌溪再做朋友？
不是，绝对不是。
她郑愿不缺凌溪这个朋友，更何况，凌溪是不同的，不同于她所有的朋友。
在前几天得知凌溪要去见余北山之前，郑愿一直看不清自己对凌溪究竟是一个什么态度？
她们明明已经离婚了，而且早在离婚之前，二人就已经形同陌路，7年婚姻最终走成一对怨偶罢了。
可她在离婚之后，所做的这一切又是在干什么？
郑愿一直没想清楚，或者说她不愿意想清楚，不愿意面对一个事实。
可这次在得知凌溪要送羊入虎口之后，郑愿原本剪不断理还乱的心绪，突然间一片澄澈。
她那么担心凌溪，不惜跑去汇温酒店去阻拦她，不惜亲自去见余北山，甚至不惜冒险在余北山眼皮子底下抢人，只有一个原因。
她的内心深处，还有凌溪的位置，就连她自己都不曾发现这一点。
直到二人离婚之后，直到一切无法挽回之后。
直到现在。
郑愿抬头看向楼上亮起的灯，那么温柔，那么宁静。
可她的心却暖不起来。
多么荒唐，她爱上了她的前妻，在二人离婚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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