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马在公路上平稳地行驶着。路尧坐在后座,两只手攥着自己的裤子,不敢出一声。
坏了,一时冲动直接把他是书中人给写上去了,应该把我写成他的亲戚或者朋友的。路尧现在既尴尬又后悔,不知道该怎么跟顾裴然继续相处下去。
突然得知自己是书中人物,世界观都被颠覆了吧……他还好吗?
他小心翼翼地伸头观察顾裴然的脸色。只见顾裴然眼睛全神贯注地盯着前面的路况,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的波澜。
不愧是我的仔,喜怒不形于色。路尧把头缩回去,心里感叹道。
两人就这么沉默了一路,当车跑下高速,倒是顾裴然先开了口:
“主人,前面就是我家了。”
“不不不不不不用这么叫我!”路尧吓得差点从车里飞出去。
顾裴然挑眉:“那我该怎么称呼您?创世神?作者大大?父亲?”
也不知道他是真心的还是故意的,说出来的称呼一个赛一个的糟糕。路尧听着,头越来越低,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叫,叫我路尧就好…”他小声说道。
“嗯。”顾裴然应了一声,不再说话,也不知道是这个称呼什么感想。
车厢内再次归于寂静。空气中弥漫着仅路尧可见的尴尬,他脚趾扣着地,纠结半晌,最总还是试探地问道:“那个,你还好吗?”
“我很好,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知道了自己是书里的人物,不难受吗?”
“不难受。”顾裴然说。
路尧不想就这么停止对话,左思右想便换了个话题:“那你家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没有。”顾裴然说。
路尧:......
路尧也算是个职场人,读空气的本事还是有点的。顾裴然这么没感情的回答显然是不太想理他,要是再跟他说话,说不定就把他从车上踹下去了。路尧缩缩脖子,尴尬地闭了麦。
真是逊呐,爹怕儿子。
*
受限于小路尧对‘有钱’的贫瘠认知,顾裴然的房子不是霸总标配的庄园别墅,而仅仅是一间复式公寓。
路尧跟在顾裴然屁股后面进门,目光扫过家里的陈设——那是他小时候梦中情房的样子。他将梦想写进书里,渴望长大后的自己可以将它们一一变成现实。
没想到如今是以这种方式实现的。
“你的房间在这边。”顾裴然的声音唤回他的思绪。路尧忙跟上顾裴然的脚步,被他引到一楼的一间次卧里。
“次卧比较小,委屈你了。”
“没有的事……”路尧心说这次卧都快比自己租的那间小一居大了。
“嗯,那有事可以找我。”顾裴然点头,转身上了楼。
怎么感觉这家伙又客气又嫌弃的。路尧看着他的背影默默腹诽。
他也不好意思问这里有没有他能用的洗漱用具,像个小偷一样钻进卫生间,捧了捧水漱了个口洗了把脸,就进了自己的屋子。
关上门,路尧立马泄了气,跌坐在地上。
唉......
他原本以为顾裴然会成为他在这个书中世界的锚点,但现在看来,二次元和三次元终归是隔了一层可悲的墙壁的。二次元的顾裴然是任由他捏扁搓圆的乖孩子,但三次元的顾裴然有自己的灵魂,不会对一个陌生人如此亲近。
是的,路尧对这里的顾裴然而言,只不过是一个从天而降的陌生人。
这么想着,路尧突然感觉鼻子酸酸的,一种物是人非的悲伤感涌上来。
我的儿啊,为什么要对我露出这样的表情.......想起顾裴然在公司楼下时把他当垃圾看的眼神,路尧就感觉很委屈。委屈自己在他身上倾注了那么多热情,结果他看自己就像陌生人。
不过他扪心自问,如果是他突然得知自己是一个书中人物,而且还有一个作者来到了他身边,他高低得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自闭两天再出来。哪会像顾裴然这样,还把作者带回家住。
顾裴然这样已经很好了,不能再要求他更多了,毕竟是我擅自闯入了他的世界。
路尧深吸一口气,将头埋进枕头,抑制住心里的潮水。
今天现在这里借住一晚,明天开始想办法整个身份,然后就搬走吧。
*
“顾裴然冷哼一声,说道:”既然你们如此背信弃义,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天凉了,我想王氏也该破产了!””
坐在课桌上的男生嬉皮笑脸地把本子放到路尧面前晃悠:“路尧,你用了这么多词儿来写一个男的,他不会是你的理想型吧?”
“才不是!”小路尧伸手去夺被他拿走的本子:“他是我理想中的儿子!”
那男生向后一仰,灵活地躲开路尧的手:“儿子,哈哈哈哈,路尧想当爸爸了,谁想来当妈妈呀——”
“你!”小路尧彻底被他激怒,于是扑上去抢:“把我的本子还我,还我!”
男生手一挥,本子就飞到了另一个同学手里,路尧又扭头去夺,教室中央顿时乱作一团。
咚咚咚。
三声威严的叩击声响起,打闹的几人顿时安静。班主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门口。她刀子一样的目光扫过教师中央打闹的几人,然后摊开手。
小路尧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低着头,不情不愿地走过去,将刚抢回来的本子放到班主任手上:“我错了。”
班主任把本子揣进怀里:“放学之后来找我。如果你下课不来找我的话,你上班就要迟到了。”
上班就要迟到了?
上班要迟到了!!!
路尧猛地从床上弹起来,手忙脚乱地去摸自己的手机。
几点了几点了几点了?我的闹钟呢,怎么没响!?我的全勤啊啊啊啊啊啊!
混乱的意识中,手抓到一个有棱角的东西,路尧拿过来一看,《霸总无双:风城霹雳少》几个大字映入他的眼帘。
哦。
理智回到大脑,路尧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不用上班了。
因为他已经不在原来的世界了。
“吓死我了。”路尧晃晃昏沉的脑袋,伸手拉开窗帘。明媚的阳光照射进来,外面天光大量,已经是日上三竿。
路尧打着哈欠下了床。推开房间的门,客厅里里静悄悄的,灯关着,餐厅上挂着的钟表里,时针静静地停在数字11上。
顾裴然不在,就算是在小路尧塑造出来的8小时工作制世界里,上午11点也是该上班的时间。
今天就要走了,还没法见顾裴然最后一面,路尧有些失落。他把自己睡过的床铺铺好,想了想,还是没有拿这个家里的任何东西,只带上了自己的本子和那根笔。
再见了顾裴然,你爹我今天就要远航。路尧留恋地最后看了眼这间他的梦中情房,转身离开。
吭。
门把手按不下去。
路尧:?
是我用力的方式不对吗?
他又按了两下,把手好像就是在跟他较劲一样,任凭路尧的手已经被压出红印,也没有被按动的意思。
锁坏了?不应该吧。路尧见摁不开,便抬腿一个飞揣。
哐当——
门板发出巨大的撞击声,反震过来的力将他直接撂倒。摔了个眼冒金星的同时,熟悉的场景路尧也想起来了这门是怎么回事。
小时候家里的门锁就是这种构造,无论是从里面还是从外面打开都需要钥匙,小时候他就因为家里人带走了所有钥匙而被关在家中好几次,也因为想要强行破门而摔倒过。
没想到这个世界居然把这种设定也构筑进来了。
路尧:……
早就被淘汰的老式门锁怎么还在攻击我啊啊啊啊啊啊!!!
路尧坐起来,深呼吸一口气平息情绪。
冷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大不了等顾裴然晚上下班回来再离开。
好。他睁开眼,目光重新变得坚定。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
“通过这方案,可以进一步压缩我们的成本......”
顾裴然坐在主位上,左耳朵进右耳多出地听着台上员工的工作汇报,手指烦躁地叩击桌面。
不知怎的,他此刻的心情很烦躁。
好想回家。他想。
这个念头忽然冒出来,紧接着便在他的心里疯狂生长。
好想回家好想回家好想回家好想回家!
“顾总,您看这个方案还有哪里需要修改吗?”
“不用了,散会吧。”顾裴然站起来,拿着钥匙就往外冲。
心里的烦躁和不安全都拧成一股绳,指向一个念头。
回家。
他不知道这股强烈的冲动从何而来,也正因为这股冲动来的莫名其妙,他就更想顺着直觉去看一看。
为什么要回家,家里有什么?有一个人。
也可能不是人,是他的创世神。
顾裴然仍然记得昨天晚上,路尧在本子上写了什么,然后一股莫名的声音就告诉他:这个世界是一本书,路尧是这本书的作者,也是创作了他的人。
很奇妙的,顾裴然没有感觉到五雷轰顶的崩溃,只是有些惊讶,然后很顺畅地接受了这个设定。
虽然他也自认为是个冷静镇定的人,但他也认为在这种颠覆世界观的事情面前,再冷静的人表现出崩溃都是合理的。
或许这就是创世神的奇妙能力吧。他心里感叹。
难道此刻的冲动也是他赋予我的吗?为什么要指引我回家?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故吗?
顾裴然回忆着自己出门前的活动:水龙头关了,燃气灶也关了,电灯也开关了,哪里会出问题?是天灾吗,还是**?家里进了小偷?
抱着疑惑和焦虑,他急匆匆地冲回家,刚打开大门,脚下就被一个东西绊住,紧接着,两只手抓住了他的脚腕。
“我好饿......”有气无力的声音从地上传来。
顾裴然知道自己忘记了什么了。
他没给他的造物主留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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