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白安静地靠在教官席角落的阴影里，对哄闹声一笑置之。
冷不防与娜莎得意的目光对上，苏白迅速转移开视线，将军帽压低。
虽说不用想也知道娜莎给她安排的学员不会是什么省油的灯，但她好像还是低估了这个下线。
四个学员的名字出现在屏幕上，这下不止教官们憋不住，学员方阵也有无数道或是可怜或是幸灾乐祸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安静的学员方阵躁动起来。
“全年级的问题学生都在一组了吧这是。”
“太好了，就是说我们都不用跟这几个人一组了是吧，抱团祸害好啊，祸害不到我们头上了！”
“妈的我昨天还担心司空分到我们组，感谢负责人，感谢教官组，简直是最人性化的安排。”
“F级带问题学生，别说还挺般配。”
“笑死了，我不行了，这不是来搞笑的吧。”
苏白默默记下这四个名字，微微挑起眉，细想了一下，神色有些怪异。
阿布勒少校宣布完剩下的名单，全都是正常配置，没有再出现宣布到苏白时那种全场唏嘘的情况。他将规则和注意事项解释完毕，宣布动员会结束，明天一早正式启程，前往迷雾星域。
方阵解散，苏白没有停留，她怕娜莎又像跟屁虫似的缠上来。阿布勒少校宣布解散的第一秒她直接扭头就走，来的时候迟到当倒数第一，下班速度这方面她要做堂堂正正的第一。
在她走后没多久，四处张望却没见到那个单薄身影的娜莎气得差点把手里的笔捏碎。
阿布勒少校连忙上去哄她，将她拉到没人的地方：“哎哟我的小祖宗，又哪里没让你满意了，这不是已经让那个废物出丑了吗。”
娜莎笑了笑：“也是，反正也不急这一时。”
阿布勒少校：“包给您安排妥当的。”
苏白去食堂打包了份早餐，手里托着热豆浆在士官学院乱逛。
“哎，好烫。”吸了一口热豆浆，烫得苏白吐出舌头。
果然早上还是来杯冰咖啡才舒服啊！但自己现在这身体素质可经不起前世那种饮食习惯。
突然有点佩服前世的自己，在士官学院修习时怎么卷的来着？大清早灌一杯冰咖啡要么往训练场要么往实验室一呆就是一天，基本毫无社交，三年过去班上同学名字都叫不出来几个。
二十年过去，士官学院还是记忆中的样子，虽说比起前世带给她的感受有一些细微的变化。
她见到了一些前世舞不到她面前，她也从未有闲心去关注的东西，比如霸凌和冷眼。
不知不觉来到一条长廊前，她停下脚步。
红墙上挂着一排金灿灿的相框，苏白走进看清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后眼角抽搐起来。
不是，你搞个雕像在校门口那么丢人也就算了，这里怎么也有照片啊！羞耻爆了！
死了的这二十年，她不但没如希望那般被人们遗忘，反而还……天天被人看着雕像和照片怀念音容笑貌是吧。
她还记得这照片是她上任总长那年拍的。
照片上的女人整齐的黑色制服扣到最高，领口露出的一点白色衬衣严密贴合着脖颈。一头微卷的棕金色长发，军帽下金色的眼眸看着镜头，和苏白一样，眼神淡淡的。
“艾尔茜亚.罗曼诺夫，2977-3005”
苏白不准备对着这张照片怀念过去，她正要转身离开，却被一个声音叫住。
盲杖点在地上，女孩一头柔顺银丝，苏白只能看到她有些拘谨的微笑，女孩的上半张脸被一副厚重的机械目镜挡住。
“您好，可以跟您聊聊吗？我叫唐沁沁。”女孩很有礼貌，“我是您军事演习组里的学员。”
苏白眼神微动：“哦？要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聊吗？”
“不用，走走吧，”唐沁沁指指自己的目镜，“我能看到一点的。”
苏白边走边问：“这副眼镜是出自银翼司吗？”
唐沁沁点头：“是的，托爷爷的福……”
果然是唐泽老师的孙女啊，苏白心想。要收起对军事演习的玩心了，不管怎么样，老师的孙女不能在她这里受委屈。
唐沁沁朝苏白微微躬身：“其实我是想跟您道歉，我跟正常的学员不一样……给您添麻烦了。”
苏白搀起她：“没有，不至于……要说添麻烦，其实遇上我这样的F级教官，怎么想都是你们要更不幸一些。”
唐沁沁脸红红的：“还是很对不起。”
“真的不会。要做好我的学员的话，对不起以后不要再说了。”苏白说的不是什么客套话，如果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盲人，就算她的爷爷是校长，她也没资格进入士官学院。
唐沁沁真的很爱道歉：“对不起，我以后注意……啊不！我不是故意说的！”
苏白：“其实这个世界本来就挺不公平的，你可能在战场上更需要保护，却还分到一个我这样的教官。是吧，你不会这么想吗？”
唐沁沁：“没有的事。”
苏白：“同理，我也不会觉得任何一个人是麻烦。不是那么必要太在意他人的感受，不要把责任都归到自己身上。”
唐沁沁点点头：“谢谢您，我会努力的。”
唐沁沁虽然近乎是盲人，但对于学院的每一条路好像都很熟悉，苏白能感觉出她在有意将两人的方向往训练场带。
苏白吃着早饭问：“训练场有什么人在吗？”
“是的，我想尽可能减少一点您的负担。毕竟我们这个组，呃，您还是先有一点了解比较好。”唐沁沁思索着，“赫修应该在训练场。”
唐沁沁是出于好意，而且人家一个盲人女孩做到这份上，苏白心中再不情愿也只能跟她前往。她记得赫修.罗曼诺夫这个名字，按照辈分这是她的侄子辈。
开阔的训练场出现在眼前，苏白与唐沁沁走进去，却只看见一群学生的背影，围在一起似乎在看什么热闹，站在后面的时而踮起脚尖时而把前排人的肩膀往下按。
“看来我们来得有点巧。”苏白往训练场四周的阶梯走去。
“是的。”唐沁沁隐隐听到人群包围的中心传来的声音。
站上台阶，正好能看到训练场中发生了什么。
金发少年一记重拳将一人打翻在地，拳头与人的骨骼碰撞，牙齿与鲜血飞起。被打那人倒在地上痛苦地抱住头，挣扎几下还是没能爬起来。与他有相同状况的，在地上还躺着好几个，鼻青脸肿，抽搐发抖。
抬起手背擦去额角的血迹，赫修甩了甩头上的汗水，他咬牙“嘶”了一声，手在后脑揩了一把，掌心都是血。
一脚将地上的棍子踢了老远，他上前用脚背将地上趴着的一名学生翻了个面。
“一、二、三、四、五，六个人，”赫修数了数地上躺着的人数，眯起金色的眼睛笑了笑，“上次是四个，这次多了两个，嗯，不错，下次记得再多叫两个啊。”
说着拍了拍那学生的脸。
“米迦勒也不想要太弱的狗腿的。”
他又晃悠悠走到另一个学生面前，那学生吓得牙齿打颤，指着另一人摇着头：“我错了我错了，是他让我偷的，是他想的主意。”
赫修蹲下身从那人口袋里掏出一串机甲钥匙，揣回自己口袋里：“主意不错。”
“可惜这次演习禁机甲，偷我钥匙也没用啊。”赫修眼睫微台，朝阶梯上的某个方向不经意地看去，“但我，不太喜欢别人抢我的东西。”
苏白顺着方向看过去，那里坐着一名身穿白衣的金发少年，正是之前见到的启光的机师。相比赫修，这少年的发色要更浅一些。他双手抱在胸前，姿态放松，看上去很是悠闲。
金发少年感受到赫修的目光，微微一笑，站起身：“赫修。”
声音不大不小，却好像有着与生俱来的感染力，训练场上所有人都能听到，纷纷向他看去。
“米迦勒，真是高看你了，亏我以为你敢堂堂正正和我竞争。”赫修抬头嘲讽道。
米迦勒：“我没指使过他们。”
赫修：“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米迦勒双手摊开，无奈道：“如果你是说分组的话，确实也出乎我的意料呢。不过也真是冤枉，这确实不是我的意思，你可能得去问娜莎，她好像和那位F级有一点私人恩怨。”
作为私人恩怨的指向者本人，苏白意识到她好像成了这场矛盾的罪魁祸首。
赫修：“无所谓。”
米迦勒温声道：“一组两个拖油瓶，加上教官，哦，是三个拖油瓶呢。还有一个无法交流的矢吹野。赫修，你打算怎么做？要不你现在跪下来求我让我接纳你来我们组吧。”
赫修转身，苏白感觉到一道森然的目光向自己投来。
赫修冷笑道：“拖油瓶？都去死好了，没用的人就该去死，不是吗？”
唐沁沁扯了扯苏白的袖子：“对不起教官，我没想到……我们走吧。”
苏白手指在唇间摩挲，似乎在思考什么。她打开光脑，手指嗒嗒点了几下，随后扶了扶眼镜，训练场的灯光晃过镜片后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
“哦找到了。“苏白顿了顿，”军事演习前擅自斗殴，赫修是吧，综合成绩扣5分。”
赫修：“？”
唐沁沁：“啊？”
米迦勒：“噗。”
苏白抬起头：“这次就当警告吧，如果你还想拿第一就不能有下次了，赫修同学。”
赫修气极反笑：“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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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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