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心分手
门徒
阿力
序.
我假定你过分爱我,好心同我分手。
正文.
吹干头发,家雯点点晶晶的脸颊,问:“阿姨帮你编辫子,好不好呀?”
“多谢姐姐。”晶晶玩着家雯带来的娃娃回答道。
“好乖。”家雯怜惜的摸了摸晶晶的头。编好辫子,又帮晶晶换了衣服和鞋子。
做好这一切,家雯松开晶晶的手,准备离开。
阿力倚在门框上,半拦住了家雯的去路。
“谢谢你来帮我。”踌躇好一阵子,阿力才以这句话打破二人间的沉默,“她是个女孩子,我不太方便做这些。”
家雯轻轻推了阿力的肩膀,示意他让开。
阿力听她走下两层楼梯,又折返回来;他站直身迎接她。
“阿力,香港没爱过你,也没爱过我。”
说罢,家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坐上的士,家雯后知后觉自己有多下劣,一个电话打过来,她就迫不及待的去帮忙。掰着手指算算,她与阿力分手,竟然有那么长时间;他们两个也有一年多没见过面。
鬼使神差的让司机开到从前他们常去的小餐馆,点了一份炒饭。家雯愣愣的盯着颗颗分明、一拨就散的米粒,想到今天有许多准备好的话,没气力说出口。
家雯应当强硬一些,先对阿力破口大骂,再展示自己的订婚戒指,“我已有了新男友。我知他在银行上班,不会无缘无故的突然失踪;也不会对我有那么多秘密,不会让我活得提心吊胆…”
家雯感叹自己沉默的收拾好一切,更感叹自己上楼前把戒指放进提包里。
香港没爱过阿力,也没爱过自己;他们都是苦命人。
唯一幸运的是他们曾爱过彼此。
千玺年日本上映一部爱情惊悚电影,译名《切肤之爱》。家雯不愿意用电影里的剧情为她与阿力的爱做比拟,只是看到电影名字的第一眼,家雯就觉得,这四个字是为形容他们的感情而诞生。
第一次观看时,那部电影就给横亘在她与阿力之间的银河注入了活水;那水越涨越高,冲垮布满蛀洞的木桥。
他们本来都懂得爱、都懂得如何去爱;从前他们都能够同内心的不安和平相处。
家雯以为是千玺年改变了所有东西,因此他们把生活过的破碎不堪,日日难捱。
以前的日子,阿力给晶晶做好饭,想起以前的日子。
或许是因为快乐的时光太靠前了,而争吵、冷战、泪水近在咫尺,他眼中总浮现互相折磨的场景。
那些天家雯很敏感,从一天一次,到一天三次、一天五次,家雯不停逼问他在做什么;这个话题刚被敷衍过去,家雯又提起结婚…循环往复,让人看不见尽头。
不能怪家雯。从认识她起,家雯就是随风漂泊、无依无靠的形象;抓住阿力这根稻草后她分外用力,指甲深深嵌进他的皮肤。
家雯忘了阿力和她一样是**凡胎。于是阿力身上留下一个个血洞;他被连根拔起,同样飞舞在空中。
迟早有一天他们会爱死对方。
阿力只是没料到爱能使人分手。
阿力请家雯帮忙,给晶晶选几身新衣服。买完东西路过公园,家雯和阿力挨着在长椅坐下,看晶晶举着棒棒糖,在空地上又跑又跳。
“你变了好多,如果是在路上走,我不敢认你。你也当发善心,不必叫住我。”
“为什么?”阿力侧身去问,却看见家雯眼里有模糊的泪,“我以为你也有变化。”
“你和分手时不一样了…”家雯自顾自地说:“好像,你死了一次,又活过来…”
阿力把头转回去,“还没恭喜你订婚。”
“订婚了又怎么样,”家雯摊开手掌,阿力下意识的握住,“我以为找个踏实可靠的男人,自己的心可以安定,不会再有许多迷茫。”又说:“我假定你过分爱我,好心同我分手。知道我们两个分开,才不至于像溺水一样拖死对方。”
看着晶晶,家雯突然问:“是不是有了小孩,生活就有希望起来;如果是,我要快些有小孩才好。”
阿力沉默不语,他不清楚自己的沉默是不想让家雯结婚,还是因为他没找到问题的正答。
若有谁解出答案,麻烦最先告诉他。阿力听见他的大脑一遍遍向他的心诉说:他依旧爱家雯,那种爱具象为想要救她。
家雯应了阿力还会见面,她解释为是可怜晶晶;其实他们哪个不可怜,最先心疼的该是自己。
家雯给晶晶买了糖果,看见See's Candies的包装袋,阿力把它们收进抽屉。
“吃太多糖对牙齿不好。”阿力笨拙的解释道。
家雯不以为意,阿力又不是第一次有事瞒她;如今他们分手了,她更不必斤斤计较,索性纵容他。
下次去时家雯带了YuetKei的牛轧糖,包装铁盒的图案是史努比,晶晶拿着爱不释手。
“多谢姐姐。”
家雯逗晶晶,“你喊他叔叔,怎么喊我姐姐呀?”
阿力在厨房洗水果,听到家雯的话他停下动作,直到水溢出塑料瓶,阿力手忙脚乱的关水龙头、用麻布擦干水渍。
一系列的动作让他想起在“厨房”的经历,转头又看见沙发上抱着晶晶的家雯。地上的水更多了,阿力察觉那是他的泪。
“怎么了?”看阿力蹲下,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家雯走上前,“是不是切到手指?”
阿力顺着家雯翻找伤口的手环抱住她。
“没事了,”家雯摸着阿力的头发,像哄晶晶一样哄着他,“不是还有我在吗?没事了。”
家雯从手提包里拽出一沓宣传册,“等办好手续,早点送她去上学吧。”
阿力擦了擦手上的水渍接过来,“到时候一起去看学校吗?”
“不一定,下个月我要结婚了,会很忙。”家雯帮忙把菜拿去餐桌,“也不能常往佐敦道跑了,我要搬新家,在北区。”
觉得自己的话有些重,家雯又道:“新屋能望见深圳,有空你可以带晶晶去玩。”
阿力把筷子一一摆好,“同那个男人结婚,你会比现在开心吗?”
阿力的疑问并非空穴来风,每每见到家雯的脸,他以为见到孤魂。为家雯不能寐的夜晚,阿力也会想,在一起时他们不好过,分开后也不尽如人意。是不是真的如家雯所讲,香港容不下他们;如果连香港都拒绝接纳,世界上还有哪里让他们落脚。
“不知道,但我总要试一试。”
“好,”阿力给晶晶盛好汤,伸手去接家雯的碗,“有什么事记得打电话给我。”
有天下了暴雨,阿力换了新的被单和褥子,让家雯在他屋里将就一晚。
夜里家雯起来喝水,阿力正在沙发上辗转难眠。
“进来躺吧,”家雯抱起阿力的被子,“我也睡不着,不如我们讲讲话。”
“晶晶的妈妈是什么样的人?”习惯性的枕上阿力的胳膊,家雯问。
同你很像,又不太像。阿力没说出口。
“你未婚夫是什么样的人。”阿力反问。
家雯没追究阿力躲避她的问题,认真想了想,说:“他在英国留学,回来任经理,今年有望升迁行长;爸爸妈妈有钱,给他买车买楼…”家雯翻了身,搂住阿力的腰,“他很善良,同情弱小,喜欢帮助别人,因此常常忽视自己的感受;也很幼稚,好像前几十年都生活在象牙塔里一样,对香港、对这个世界、对人、对事、对物,都朦朦胧胧的望不清,所以问东问西,寻不到出路;有一点不好,他有疑心病,怀疑东、怀疑西,怀疑领导、怀疑同事,最坏是怀疑自己…”
“我没有富裕的爸爸妈妈,”阿力把唇贴近家雯的额头,“但我也可以买车买楼。”
“我不吸毒,”家雯吻上阿力的脖子,“但茫然无措比毒品难摆脱。”
“听你描述,似乎我也适合做你丈夫。”
“曾经我们也差点结婚。可是阿力,面对我时,你是在扮演拯救者,还是真心要做我伴侣,你分的清楚吗?”
“我还有半个月结婚。”家雯转身拉过被子,仿佛那是最后通牒。
桌上摆着请柬,喜糖早被晶晶拆开,阿力藏起剩下的几块。
阿力把喜糖、还有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糖纸都放进See's Candies的纸袋,想了想,把糖果通通倒出来,分成两部分,泾渭分明。
除了一套餐具做贺礼,阿力附上一封信,家雯反反复复读了好几遍,有句话甚至追她到梦里:“…知我要做卧底的那天就应该同你分手,为私心我浪费你好多青春;下半生再缠住你恐怕快乐不比心惊胆颤来的多,不如我们不再见面,各自曲折…”
阿力没去参加家雯的婚礼;寄了几次书包文具给晶晶,家雯也与他们彻底断了联系。
阿力搬了家,比佐敦道离北区更远一点。
他又遇上许多女人,每当这时他回忆起那晚家雯的话。阿力可以肯定的答复,最初他真心爱着她。
至于现在,他知道自己想不明白,也就不去想了。
后记.
家雯的车被追尾,一个小警员帮她做笔录。家雯眼中警员的形象和阿力逐渐重叠。
明知道死守着的快乐回忆让她空暇时更绝望,家雯自虐似的,如珍如宝的将它们于心中收藏。
超市有下午班的小时工,那是家雯曾经的工作,下班她可以带回家几份打折的速食便当。周三和周五家雯下班很早,她会买新鲜蔬菜自己下厨做饭。周六或周日,阿力必定抽一整天的时间陪她。
住在九龙,不去海港城显得有些遗憾。某个周末他们去那里看电影;阿力为她买了一条极细的金项链,花去大半个月的工资。
偶尔去西餐厅吃牛排,更多的他们还是选择量大实惠的猪扒饭。天气好时他们两个连电车都不坐,在街上肩并肩的走着,手自然而然就牵到一起。
每当家雯耍赖脚痛,阿力总好脾气的背住她。
“阿力。”家雯在阿力耳边叫他名字。
“嗯,我在。”阿力向上托了托家雯,环她大腿的胳膊收的更紧。
这两句成了他们独享的语言,只有他们两个明白其中的含义。
现在的他不一定能懂;她的阿力受了好多委屈,回不到以前了。
离开警局时下起暴雨,小警员追出来递给她伞。
似乎家雯今晚有别的住处可选。
家雯不清楚自己要什么,却了解自己不要什么,所以她最终没有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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