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满室皆静。
青珺趔趄退后两步,浑身颤抖地站在那里,边摇头,边口中不住地说:“可是,可是……”似乎是急于找出个理由,推翻眼前看到的这一切。
看得长溯都有些冒火了,冷笑道:“你究竟是不相信,还是不愿相信。”
青珺将面前桌子猛地往前一推,叫道:“不可能的!我不相信!那她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为什么对青勇师兄的死袖手旁观?!为什么砸断我一只手?又为什么说那句,青勇师兄死了,接下来轮到我了?”
“她所做的桩桩件件没有一件是为我好的,我当然不信!”
长溯默默叹口气,语气也不禁放缓,道:“姝佩仙子不直接告诉你,根据我听你们描述,以及对她非常微薄的了解,我猜测,可能是因为她性子本如此。”
缥缈宗大师姐应声附和:“不错,姝佩仙子是出了名的冷淡寡言,在玉女宗那事之前,名声向来不错,想来是个面冷心热的。那么她不擅于解释倒也能够理解。加上当时情况紧急,你们在浓雾中看清对方都费劲儿,还怎么告诉你啊?难道要拉两把椅座和你坐下来好好谈谈,仔细询问你的意见,愿不愿意让她把本命法器放在你身上保护你?”
青珺被怼得愕然。
长溯点点头,继续道:“至于她为何对你师兄的死袖手旁观——很显然,前期或许是她也没察觉到你师兄中招,后期发现了则是她判定,以她的能力、或者说你们仨加起来的能力,都不足以应付敌方。所以她果断放弃了救你师兄,而是集中力量,只救了你一人。——不然她现在也不会依旧处于危险中醒不过来了。”
“还有,她说的那句,你师兄死了,接下来轮到你了。这句话很有歧义。你当时听着像凶手发言,但换个角度,她可能仅仅是提醒你——你师兄死后,接下来你就是背后凶手的下一个目标,要提高警惕。”
“至于她为何砸断你右手。我猜测,你看最开始那个女修,还有你师兄,都是死前在祭坛上刻下了一句诗,或许凶手的目的就是这个,故而她砸断你的手,让你的手没有刻字的能力,便或许不会被盯上,或许能保你一命。”
长溯微微挑眉,总结道,“你瞧,她成功了,你确实没有像你师兄一样死在祭坛的那片浓雾里,而是好端端地站在这里说话。”
这番长篇解释,宛如晴天霹雳一样,猛地狠狠击在青珺天灵盖上,他整个人都快要被击碎了。
他身子一软,整个人几乎全瘫在地上,神情无比混乱地低声说:“你是说,姝佩,姝佩她,当真救了我……甚至还,牺牲了自己?……”
长溯静静垂眸看着他:“本命法器器魂都在你身上了,这还有什么不相信的。或者只看结果,如今你活着,而她还陷入危险的疯癫状态,搞不好就成了下一个女修或者你师兄,这便是最好的证据。”
青珺浑身大震!他瘫坐在地上,脑袋垂下,愣愣看着自己双手,神情端是无比颓废和萎靡。
长溯以为他终于听明白了,便不再理他,而是看向其他人,思忖两瞬,道:“他们此番误判了身入迷雾重修祭坛的难度,可以说是严重低估其危险程度,根本没想到会如此难搞。但眼下还有许多不明之处。”
缥缈宗大师姐:“确实。目前只能说洗清了姝佩仙子的嫌疑,但背后真凶是谁,我们仍不知道丝毫线索。”
长溯同意:“那这就得是姝佩仙子才能讲清楚的事情了。也不知道她眼下状态怎么样?”
闻言,段隋风回道:“方才来此之前,负责照顾姝佩的官员刚给我传来消息,说是她陷入昏迷中的癫痫状态,得用大力才能将她捆在床上,负责照顾她的修士几乎都控制不住她,只听其口中喊着什么‘死——死——’。”
长溯挑眉:“死?”
段隋风点头:“对。只有这一个音节。”
“也召有医修试图治疗,但她神识混沌得异常厉害,怕伤着她识海,再者她毕竟属于旁的门派之人,没敢轻易使用重法来治。”停顿片刻,他叹道,“最近可真是多事之秋啊!昨晚已经通知玉女宗来人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
众人皆陷入短暂沉默。
而这时,本在一旁颓废瘫着的青珺突然哽咽一声,从地上爬起来,抬脚就宛如一道闪电般往屋内冲去。
长溯在他旁边,眼疾手快拉住他:“你做什么?!”
而对方再向他转回头,却是豆大的泪滴顺着脸面就淌了下来。他哭道:“你不都说了,她是因为我才陷入险境,变成了这样,她拿命换我的安危,我却这样对她……我要去找她,去看看她,去救她!若是她真生死一线,我把我这条命还给她也无不可……”
说着挣扎着就又要往外跑。
长溯简直要两眼一黑。
他再次猛地拽住这人:“你冷静点儿可不可以?又没说不让你去。真不想活了,我这里有一百种方法可以把你这条命更有价值地献出去!但你现在能不能不要添乱?!”
青珺终究是被训斥得愣住不往外跑了,只泪眼婆娑又迷茫无助地看着长溯,嘴抖动着瘪了半晌,终是忍不住,哇地一声,泪流得更畅快了。
于是长溯更头疼了。
缥缈宗大师姐又惊奇又好笑地看着这场景,心道这个小剑修,年纪轻轻,但训人倒挺有一套的,气势还足,方才那架势她都有些被吓到了。
转头发现小太子段隋风也同自己一般神情,两人对视一眼,双下莞尔。
而长溯冷静下来,深呼吸一口,道:“不过你说得也对。这也是我不明白的一点,你们师兄弟二人此前和姝佩仙子并不相熟,按道理修士的本命法器,乃是最强武力保障,绝对不会轻易给别人,但她也确实将器魂给你了。”
“故而,从事实上,姝佩仙子确实舍己救了你;但从情理上,我不太明白她为何要这么做。”
长溯思索几瞬,不禁陷入沉吟,“除非……”
周围几人都有些急了:“除非什么。”
长溯顿了顿,一字一句说道:“除非,姝佩仙子确定敌方不会攻击自己,或者说,不会致使自己于死境。”
众人皆若有所思,但一时半会儿也思考不出来姝佩如何会确定自己比较安全,才敢将护身法器舍命让人。
长溯想了想,看向段隋风:“我们现下可否去看看姝佩仙子情况如何?”
段隋风回过神,表示赞同:“线索探到这里就断了,从青珺口中是再得不出什么别的信息了,无路可走,去瞧瞧姝佩也好。”
于是,靠着段隋风领路,效率极快。他们很快就到了行宫的另一角院落。
还未进屋就发现这里可谓是一片兵荒马乱,不少人进进出出,物件东倒西歪,屋内传来女子嘶哑又尖锐的叫声,像是极为痛苦的样子。仔细听,还真是一直在喊一个“死”字,大白天都无端瘆人得慌。
见状段隋风皱起眉:“瞧上去怎比昨日和我汇报时,情况还恶化了?”
进出的修士瞧见来人,连忙放下手中器具,纷纷跪地参拜:“太子殿下!”
“问殿下安。”
“……”
段隋风摆摆手打断:“起来起来,别整这些虚的了。”说着拎着袖子匆匆往屋内赶。
而屋子中央有灵力索捆着一个人,本该是位衣着素净端洁高雅的仙姝,眼下却发疯了般拼命挣扎,口中尖叫嘶吼,狼狈不堪。
而她的眼中却是没有神采的,空空荡荡,仿佛被摄了魂般。
前来众人还是第一次看到这般场景,无不严肃。
旁边侍卫连忙护在段隋风等人身前:“殿下小心!别叫她误伤了您。”
“无妨。”段隋风拂开侍卫,肃然问道,“姝佩她这副样子究竟是什么造成的?可有线索?”
侍卫面露难堪之色,片刻才道:“属下们无能,尚未调查清楚。只是有一次,没捆缚住姝佩仙子,叫她挣脱开来,仙子她亦是往祭坛方向跑。”
瞬间众人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尤其是青珺,当场又快要哭了:“祭坛……那个发疯女修和青勇师兄,都是跑到祭坛,然后很快身亡……这、这可怎么办啊?……”
“无妨,只要不叫她成功刻字,便不是终点,就还有救。”长溯快速道。转而对旁边照顾的侍卫和修士们嘱咐,“一定要控制住她,千万不要叫其跑到祭坛。”
侍卫们连忙郑重应下。
旁边负责此事的医修亦上前,犹豫道:“可接下来该怎么办呢?臣下无能,玉女宗修炼心法特殊,只怕得玉女宗之人亲自到场,才能处理。”
“姝佩仙子的神识乱得翻江倒海,我从未见过这么乱的识海。若再不紧急救治,我担心就算日后能救醒,只怕离气息紊乱走火入魔也不远了。”
“神识?……”而长溯皱着眉,沉思两瞬,突然道,“我可以使用琴幻术进入到她神识看看,或许能叫其清醒过来。”
“琴幻术?”缥缈宗大师姐惊诧道,“这不是玉女宗的独门功法吗?”
长溯:“偶尔习得罢了。”其实是白霄尘教的他,只是白霄尘从何习得,他就不知道了。
他两步上前,长袖一挥,指尖再次用灵力凝出长长琴弦,“顾不上解释了,救人要紧。还烦请大家帮我护法。”
众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但以段隋风以首的所有人皆立刻应下,段隋风:“没问题,定保你安危。”
想来这位太子殿下一语成谶,不会违背自己的话。于是长溯便稍稍放心。
只听那小太子踌躇两瞬,又笑道:“只是听说使用琴幻术进入别人神识甚是危险,你可要万事小心!我还等你出来和我结拜呢!”
“……”长溯一个恶寒,准备立刻弹奏运功。
而指尖刚拨了几个音节,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小兔崽子,你在使什么功法?!”
长溯猛地愣住,手上动作全部停下。
待意识那声音主人乃是何人时,他面露隐隐喜色,赶紧从怀中掏出一枚传讯玉简,紧紧贴在耳边。
正要说话,却只听里面传来喋喋不休的熟悉嗓音:“都和你说了多少遍,不要轻易使用琴幻术,就算真的要用,也得我在你跟前守着才能用,你把我说的话都当耳旁风了?!”
长溯:“……”
而对方还在突突突地继续:“还有,你怎跑到皇城了?小混球,非要让我打折你的腿是吧?”
于是短短几句话的功夫,长溯由喜悦的复杂情绪,很快变成额上青筋突突地跳。
他眉头皱起:“你监视我?你怎么知道我在哪?”
而对面那人连半点儿心虚和愧疚都没有,直接骂道:“废话!我是你师尊,你什么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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