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十六说着就要往里面冲,吓得玉绡山众人连忙死死拦住他,都没注意到方才白十六对长溯的称呼不对:“先生只留他们两个在堂内,其他人不让进入的!”
有明杰这个杀鸡儆猴的鸡在前,对其他弟子确实有震慑作用,大家都怕被惩罚。
白十六急道:“那我们就眼看着他这么应下?他和天衍宗那小子境界差远了,他要如何和人家打,去送死吗?!”
众弟子自然都不知道。
鸦雀无声片刻,苗景叹气:“只能等大师兄出来后,问问他心里究竟怎么想的了。或许,他有自己的打算呢?”
与此同时,庭院里头。
轮椅之前两丈堂下,长溯如一根翠竹般静静站在那里,开口问:“既是比试,可有彩头?”
明杰:“彩头?”
长溯:“不错,阁下大费干戈堵我一场,不为比试添得些赌注,岂非无趣?”
“好。”明杰亦答应下来,“如你输了,”他停顿了须臾,“……你便同我回天衍宗,上皇朝,陈述罪行,同天下人谢罪。怎样?”
长溯垂下细密睫毛,心里冷笑。他心道,只怕这明杰实际上想说的是,他若输了,需得赌上他的命才对吧,他不信自己若输了,对方会让他活着走出那方芥子空间。
明杰又问:“那你呢?”
长溯面上不动声色:“若你输了……给我十万颗、不,二十万颗上品灵石,如何?”
明杰皱了下眉:“你要这么多灵石作甚?”
长溯轻叹口气:“我们玉绡山建立甫始,百废待兴啊,门派发展桩桩件件,哪个不需要花费灵石?我只好趁这个时候,多为门派考虑考虑了。”
明杰古怪地看他一眼:“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能管这么多?”他摇摇头,“罢了,你门派中事,我才懒得管。那你我比试,便这般约定好了。”
二人双掌一击,誓约应声立成,再无反悔的余地。
如此,接下来只等燕先生那里芥子空间建成,二人便可比试。
明杰离开之后,长溯徐徐转向高堂正中坐在轮椅上的燕长青,他正对着对方,双掌相叠在身前,恭敬行了个大礼,口中道:“多谢先生。”
而燕长青却没有看他,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过来。
安静片刻,他双手垂下,摇着他那轮椅走远了,只留下一句:“……现在言谢,还为时尚早。”
长溯抿着唇角,没有说话。他目送对方离开,拍拍双袖,也抬脚离开此地。而刚一出院,就被玉绡山一帮人簇拥而上,白十六首先冲上来,瞧上去竟是最为焦急,凑来问:“如何?”
瞅着这着急忙慌凑上来的丑丑面具,长溯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说实话,他着实不太能体会到白十六的这种心情,若说其他人与他皆是玉绡山同门,着急他还能理解,但这白十六这么紧张图个啥?
正愣神之际,只听苗景十分气不过:“大师兄,你是没见刚才先走出来的天衍宗那家伙,趾高气昂的!你可别中了他的圈套,千万别答应他!”
长溯将注意力从白十六那里挪回来,他停顿两瞬,眨眨眼,诚恳道:“我已经答应他了。”
苗景一整个人呆住,其余众人和他一块叫道:“什么?!”
长溯点点头,再次确认,摊开手掌:“我们已经立誓了。”。
白十六猛地冲来,一把牢牢抓住长溯的手腕,低头查看,只见那上面赫然有个印迹。修道者极为重视誓言,经此一番,想再推脱想必是推脱不掉了。他脸色登时十分难看:“你怎能这样,怎能不和我商量就擅自决定?!”
他瞧上去很是生气。
长溯被他抓得愣了愣,对方手指微凉的温度捏在他皮肤上,叫他无端有些别扭。将自己手掌缓缓抽出,长溯对白十六的恼火有些莫名:“天衍宗数次挑衅,尤其眼下更为嚣张猖狂,我焉有不应战之理?”
“特别是我没忘我此番是为何来归心书院的。玉绡山成立伊始,若我不去迎战,只怕整个玉绡山以后都在修真界抬不起脸面,此事上若怯了,以后还会有新人愿意拜入玉绡山门下?”
白十六急道:“可前提得是你有命回去啊!明杰在天衍宗同辈里除了他那个明皓师兄,可以说打遍全部无人能敌,他在四宗八派成名那阵儿,只怕你还没出生呢!这人不好惹,他又是抱着必然击毙你的目标来的,就算你运气好,若落个非死即伤,还谈何回去弘扬门派?”
长溯此刻听见对方扬对方志气灭自己威风就有些不乐意了,但他也不愿过多解释,只简单道:“我自有我的安排。”
白十六:“你能有什么安排?!你这个人,不要这么固执?”
长溯向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于是眼下一下子脾气上来了:“你话说得好听,你说的那些道理我又怎会不知?可你又不是我们玉绡山中人,我要面临什么,要背负什么,你又怎会知道?!”
“……”白十六眼眶微微睁大,身躯猛然一震。
旁人眼见气氛不对,连忙上前劝架。江月鹿拽拽长溯袖子,小声道:“大师兄,白十六他也是好心,也是为你好,为我们玉绡山好,别这样说了……”
长溯眼睫蓦地一颤。其实他刚说完就后悔了,他也知道自己一时上头,说话冲动了。可这时白十六没给他后悔的机会,哗地甩袖转身离去。
他站在原地看着对方背影,一时间情绪上涌。想要追去,可脚下又如同定了钉子。
一时左右摇摆心绪不定,恰逢这时,苗景突然出声:“这个白十六一定就是为我们玉绡山好吗,照我看,也不尽然。”
闻言众人统统看向他,江月鹿:“二师兄,此言何意?”
苗景缓缓低声:“大师兄,诸位,归心书院管束得严,平日不让擅自与外界联系,只能通过他们的传信亭传递消息。这几日我闲来无事,便去那里逛了逛,然后你们猜,我收到了什么?”
大家都很好奇:“什么?”
苗景让大家更紧密地聚集在一起,不动声色望了眼白十六方向,确认对方已经走远,便从怀中小心掏出一个信封,沉声道:“是第三个金叶子的买家。他未能进院,后与我联系,但消息滞后了,直到今天才被我收到。”
他神色严肃,一字一字地说,“这个白十六,根本不是我当初联系的那个人。”
-
是夜。
水榭阁楼里,长溯独自在自己房间里打坐运气。白十六在今日吵完架后便不见了踪迹,随后再没见到他人,故而房间里是长溯独自一人。
其他师弟妹们都休息了,十分安静。
长溯最近修为涨得不快,尤其是其他所有人都在静园提升了修为,唯独除了他自己,这叫他有些苦恼。他试图吸收点儿月亮精华什么的,但最近几日天气似乎不太好,总见不到月亮……
总结下来就是,诸事不顺。
讲道理,打坐修炼是比较忌讳心绪烦乱的,但长溯除了修炼其他也不知道应该做什么了,他心里憋着一股气,识海里是白十六转身离开的样子,烦得不行。
但奇怪的是,他停滞了一段时间不动弹的修为却隐约似有增长突破之势。
于是长溯心情成了又奇怪又烦。
他试图寻找总结自己提升境界的规律,逐渐回顾自己提升境界的契机,但想着想着,又觉得记忆有些混乱,像是缺了些什么东西,使劲儿想时,脑袋又会很疼。
折腾几回,长溯放弃了。
他缓缓张开眼,一口浊气吸了又吐,决定先解决眼前事,出去找白十六。
为了不打扰到其他人,长溯没有走楼梯,悄然打开窗户,直接跳了出去。他悄无声息落在阁楼下的甲板上,刚绕着阁楼走了半圈,谁知,转眼就在不远处看到了一个身影。
只见他坐在甲板边沿,垂着两条腿,下面三尺就是水面,两条腿一晃一晃的。
长溯定睛一看,那可不就是他要找的白十六嘛。对方竟然没走远,就在家门口坐着。
长溯缓缓靠近,他知道对方能感受到他的气息,便问:“你怎么在这?”
白十六却没回头看他,而是反指水面,低声说:“你看,这个地方很奇怪,水底埋的灵石都不少,但水里养着北疆魔域的鱼。”
长溯顺着他指向看去,黑夜中,水面粼粼反射着岸边灵气燃灯的光亮,灵气浓郁得几乎快化实形,幽幽地在水里流淌。这本该是一方仙境,但平静水面地下,却见几条巨大的黑漆漆的暗影缓缓游过,带着黏腻凶煞的气息,与周围环境极不相符。
偏偏那白十六还趴在岸边,饶有兴趣地介绍:“如我没有记错,这是四鳍骨鱼,以吃死尸为生,你别看它此刻游得缓慢,但攻击时动作极快,又牙齿双排极为锋利,一下子啃掉人一条胳膊没有问题。”
长溯这数日忙这忙那,根本没工夫看这水里游的究竟有何物,而此刻听白十六介绍完,只觉得一阵恶寒。
“那你还坐在这里?”他拉了对方一把,“你脚放得再低些,都能搁水里泡脚了吧。”
而白十六笑嘻嘻的:“无妨无妨,这畜生又不敢靠近我。”
长溯本想是让他离岸边远些,起码别腿垂着那样坐,但对方不听他的,片刻之后,他只好也如对方那般席地坐下。
白十六微微挑眉看来:“你不还劝我离远点儿的嘛,怎地自己还一起坐下了?”
长溯没正面回答。他单膝曲起,视线静静看向前方水面:“终究我是来找你道歉的。你晚上不回去,可是还因着……生我气?”
白十六看着他,唇边挂着淡淡的笑:“我生你气做什么?我这个人很少生气。”
长溯心里叹口气,好吧,还是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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