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其他人朴素的信笺,玉痕寄来信笺则是骚气无比的画风,单是信封都是锦缎绣着金线,旁人都是附段简单文字或者凝了道声音传信,玉大宗主倒好,一展开信笺,里头凭空投出一道身高八尺、锦披羽氅的等比真人影像来。
只见那道虚影飘在半空,双眼盯向长溯,面容带有几分严肃,开口就质问道:“小兔崽子,你师尊不见了,你可知道其消息?”
长溯愣了下,继而简直莫名其妙。自从他们全部弟子出发来归心书院之后,白霄尘不是一直跟玉痕这厮在一同的吗?此刻问他白霄尘去哪了,他怎么知道?
长溯:“同他一起行动的是你才对吧,我如何得知?”
而玉痕那道虚影:“自从你们出发之后,衡之他说最近气息有些不稳,要在屋子里闭关调养数日。等他所说的闭关期限到了之后,我闲得无聊,去喊他出关,但谁知,屋子里已经没人了。”
长溯闻言深深皱起眉,几乎想将玉痕这人大骂一通:“这你都看不住人。亏你还贵为一宗之主,竟连屋子内有没有人闭关、有没有灵力波动都看不出来?”
玉痕虚影将双臂一抱,继续道:“我把玉绡山几乎都搜遍了,翻了个底朝天,四处找不到衡之他人,这才来找你。衡之对你如此溺爱,你小子肯定知道衡之去哪了!”
“你在说什么?”长溯莫名道。他此刻听到对方说白霄尘溺爱他这种话,简直讽刺。他想对玉痕说你肯定是弄错了误会了,但眼下有个令他感到更诡异的地方——
玉痕这人似乎一直在答非所问,或者说,对方始终在自言自语,根本不管他说了什么。
收信柜台背后那小人参精忍不了了,蹦跶起来叫道:“他只是提前录好了段影像,又不是实时在和你通信,你同他说再多的话,他又听不见你半个字!”
长溯:“……”
您老人家提示得可真是早呢,等他都已经猜出来了才舍得说。
一听白霄尘没了,长溯此刻也有些暴躁。
接着只听那玉痕投影最后说道,怕是这人终于想起来他是有求于长溯,态度可算是好了些:“长溯贤侄,我知道归心书院那破传信亭非常慢,等你收到我这封信,恐怕已经是好几天之后了。若你有衡之消息,或者有能找到衡之的方法,速速给我回信,听见没?”
说着那道影像扭曲几下,倏地消失了。
信是看完了,而长溯捏着那信封,一张脸阴沉得如同乌云密布,面容神色不定。
小人参精歪着脑袋瞅他几瞬,忽然暴跳起身:“不对,刚才和你通话的那个人,是不是玉璟纯?!”他叫道,“玉璟纯那个坏东西!当年拔我身上的须须去炖汤,疼死了,”他架起胳肢窝展示,“直到现在我还留有疤呢!坏东西,当真是个坏东西!”
长溯根本顾不上对方,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白霄尘不在玉绡山了,并且看情况,可能很久之前就不在了。他当然不会如玉痕期望的那样,拥有能找到白霄尘的能力。但他此时此刻,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情绪,心中的怪异几乎要窜上云端。
他第一反应是他要出去,他要立刻出去,去找白霄尘……
他转头问小人参精:“劳烦问下,你可知如何才能离开归心书院?”
小人参精此刻因为他认识玉痕,已经恨屋及乌了,对他横眉冷对,满头的须须都炸了起来,没好气道:“我如何得知?我只是个破归整信件的!”
长溯不再拖延,直接离开传信亭,去找那一对小道童。
小道童们左一句有一句,拒绝了他的请求,说什么,按照归心书院规定,不容许弟子们随便出入,一个月后会让所有人都出去放风,附近的归心城可以逛,供大家采买些东西什么的。
但是长溯哪里还能等到一个月后。
他要立刻去找白霄尘。他回到水榭阁楼,当即就要收拾包袱去找人。
正收拾着,突然门口一阵动静,长溯回头,竟是白十六来了。白十六倚在门框边瞅着他一通收拾,愣了愣,问:“你要作甚?”
长溯手边动作停住,犹豫了些许,还是把实情告诉了他。
闻言白十六吓了一大跳:“你要私自离开归心书院?!”他连忙劝阻,“这地儿设置的阵法重重,闹不好要人命的,危险至极,你可不要乱闯!”
长溯收拾速度更快了,显然是没听进去分毫。
白十六焦灼再劝:“他那信件传递毕竟有一定滞后性,不如你再等等,或许你师尊已经回去了呢?发封信回去再问问?”
长溯将最后一个练习用刻的罗盘丢进储物袋,背着就往外走,临走前深深看了白十六一眼,还是拒绝了。
“你根本不知道他对于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他说这话的时候眸色变得墨深,嗓音低低,但十分坚定,“我因为我师尊而入归心书院,自然也能因为我师尊离开这里。”
白十六霎时间怔忪在地。
说罢长溯将给其他师弟妹们的信端正在屋子正中央放好,起身从窗口一跃,身形瞬时消失在黑暗之中。
愣在原地的白十六许久才回过神来,他咬了咬牙,一跺脚,连忙也顺路追了出去。
另一头。
长溯此番离开也不是丝毫没有准备的,他当然知道归心书院的防御固若金汤,这书院的实力和底蕴瞅上去比四大门派都深厚,四大门派的护门大阵,岂是那么好闯出去的么?
但他乾坤袋里有一件白霄尘多年前赠予他的防护宝器。
当年白霄尘是这么笑着说的:“我的溯儿还如此年幼,就跟着师尊走南闯北,实在是太厉害啦!只是外界凶恶,师尊怕溯儿遇险,就把这件法宝留给溯儿防身,一切阵法都关不住溯儿,你说好不好?……”
那时他还是个没大腿高的孩子,对方弯下腰笑眯眯摸着他脑袋、将宝器郑重佩到他腰间的画面,长溯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念及当年,长溯竟眼眶都有几分湿润。他使劲儿摇了摇头,更加下定决心就要往南边他们入院大门的方向走去。
这一步踏出,他大概也想明白了,不管白霄尘怎么对他,他都是无法割舍下这个人的。
走到南门阵法结界处,长溯掏出法器注入灵力点亮,正准备神不知鬼不觉地“偷渡”出去。
而这时,在黑暗中安静沉睡的归心书院突然警铃大作,北边山脉之上有一小亭子铜铃疯狂摇晃。
这一摇,直接把大半个书院弟子都给吵醒了。不少人从水榭宿舍阁楼从声源处一望,发现竟然是传信亭闹出的动静。
有脾气躁的弟子直接怒了,探出窗口冲外面吼道:“大半夜的敲什么敲?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而传信亭那处才不理他,直接传出小人参精的声来:“玉绡山的信!有玉绡山的加急信!请该门派大弟子速速来取信!!”
那弟子更怒:“区区一封破信值得这么大张旗鼓,直接送去是能把你累死?正打坐呢,走火入魔了你负责?!”
他们隔壁宿舍阁楼有其他门派的弟子也开着窗户观望情况,张着大嘴打着哈欠,边解释边劝道:“兄台有所不知,据愚下听闻,加急信确实是这种效果。那人参精老头儿年纪大了,手脚不灵便,脾气还大,一言不合就撂挑子摆烂,上一届入院弟子的许多信件都没整理出来。故而设了加急,在刚接到之时就要以最快的速度通知收信人。”
他掩住了嘴,“听说啊,还是每届归心书院比试魁首才这个资格传加急信件呢!”
那弟子一听此话当即噤了声。每届魁首,此后无一例外都是修真界举足轻重的人物,甚至除去陨落的,活跃在当今修真界的,用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哎呀失敬失敬!都是误会!”那弟子连忙改口道,“既是哪位掌门大拿传来的消息,指不定是什么大事,是得赶紧通知去取,可别误了事儿。”
他以手扶额,懊恼道,“唉,我就是不满归心书院这规则设置得不合理了些,怕误了大家清净……”
对面那人眼瞅着他变脸表演,但笑不语。
与此伴随的是人参精那不断循环的声音播放:“玉绡山的信!玉绡山的加急信!速速来取……”
与此同时,这一下子变故也直接把长溯弄傻眼儿了。
这又是哪一出?
他看人参精大有一股等不到人来取誓不罢休的架势,长溯心里大呼倒霉,咬咬牙,只能赶紧回去接信。
他寻思着接过信再找机会走,可谁知,竟又是玉痕传的信,展开信笺,那影像这次很短,只匆匆带了句:“你师尊已经找到了,这完全是一场误会。此事不用你管了,你且在归心书院好好安心修炼,不要多想。”
说罢就结束了。
长溯简直一脸懵。
他捧着信,将信将疑地回去了。
回到水榭阁楼后,其他人都还没发现他离开的事实。长溯安抚众人,只说是玉痕来照常问好,便打发大家去休息了。
但玉绡山众人安静后,连带整片水榭都重归寂静,长溯却翻来覆去睡不着。他翻来倒去,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儿,被他遗漏了什么。
他闭上眼,自从入院后一件件事在他脑海中如跑马灯般来回过着,拢了拢前后,隐隐约约,有一条线终于变得清晰……长溯猛地睁开眼。
——他知道哪里不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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