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霄尘缓缓低下头，悲悯地看着他：“他说，不是你的错。”他抬手示意长溯凑近些。
于是，长溯俯下身去，侧首将耳朵贴近燕长青嘴边。只听得燕长青艰难地发出几个微弱气音，脸上带着一丝满足的笑意：“这辈子，很荣幸，能当你的先生……”
留下这么一句，缓缓阖上双眼，如一盏耗尽了灯油的孤灯，再无半点动静。
风沙悠悠地裹挟着无尽的寂静，从他们之间悄然拂过。
他们身后，那个小得近乎于无的传送阵口，在失去法力来源后，终于消失于茫茫虚空之中。
离开传送阵的众弟子们，此刻正站在中州的广场上。他们眼睁睁地望着阵口彻底消失，却再无一人从中踏出，顿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声，随即陷入了一片混乱。
他们知道，此番归心书院的历练已经结束了，是如此的猝不及防，令人始料未及。
这便是考核的结果。
躁乱不安的人群中，燃星忽然间识海里毫无征兆地多出了一个片段。
“不详之始，无人受益……”他无知觉地喃喃念了出来。
至此方知。
他抬头望向天空，但这些，已然没有什么用了。
-
此时，传送口的另一边，魔域。
漫长的沉默之后，俯跪在地上的青年突然抬起头，一双眼睛布满血丝，红得可怕，他单手扶膝，蓦地从沙坑里站立起来，那几欲滴血的眼睛，死死望向远方天空的那团黑雾。
“我，要，你，死。”他说。
长溯突然反手祭出那柄断剑，拖着剑身，一步一步朝傀师走去。
虽说来归心书院没几个月，但在那方时空芥子中，里头一日，外面一年，燕长青教了他整整三年剑术，在长溯心里，早把对方当成了对他恩重如山的先生，是他此生必定要报答之人。
可如今恩还没报，人却死在了他面前，这叫他如何能心安？如何能够咽下这口气？……
长溯一步步朝前走着，沉浸在无尽的悲痛与愤怒之中，浑然未觉此刻他周身已经渐渐弥漫开来愈来愈浓重的黑气，张牙舞爪，甚是可怖，断剑竟发出龙吟般的震颤。
这副场景，叫白霄尘顾不得悲伤，无比震惊地看着他。
空中那团黑雾，想来该是傀师的本体，此刻正猖狂大笑着：“小小蝼蚁，不过区区金丹期，还妄图要我的性命！简直可笑！！”
而随着长溯步步逼近，傀师突然嗅到了什么，“唔，我认识你，我认识你的气息——当年在昶贼的陵墓，就是你，斩了我手下得力干将的一缕生魂！”
长溯神色冷峻如霜，眼神中透着决然与杀意，他猛地一提剑，陡然如一道黑色的闪电，向着傀师直冲而上：“那今日，你的全魂也得给我留下！”
长溯身形一闪，踏着罡风逆流而上，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般朝着傀师冲去。傀师见状，冷哼一声，空中黑气凝出一只巨大的黑色爪子，朝着长溯抓来。长溯迅速侧身，手中断剑一挥，一道凌厉的剑气朝着傀师射去。傀师连忙挥动，向剑气拍去。
可傀师本就擅长的是控制傀物，而不是拿自己的本体近身作战。更何况长溯还怀着对燕长青的愧疚和愤怒，使出的是拼力一剑。
于是他这一拍，就发现不对劲儿了。
“什么？你手中使的是什么剑？！竟然，…… 啊！……”傀师发出一声惨叫，身体开始变得虚幻起来。
没想到长溯竟然真的斩了堂堂北阴傀师的一缕生魂！
傀师见状不妙，深知自己今日遇上了硬茬，保命要紧，于是匆匆化作一缕黑烟，匆匆逃走。
白霄尘也没有去追，而是满心惊愕地看着一步步走回的青年。
师徒二人眼下重逢，却没有预想中的温馨、打闹，却是刚经历了一场残酷的生死别离，百感交集，滋味万千。
长溯拖着步子走回来，瞳仁中翻滚着混乱而诡异的黑气，过去了很久，才勉强堪堪控制住体内翻涌的力量。
他像是忽然恢复了神智，顿时清醒过来，匆匆跑到白霄尘身前，小心翼翼地小声喊了句：“白霄尘……”又抿了抿唇，声音更小，补充了句，“师尊。”
白霄尘收起眼中的惊愕，稳了稳神，挑眉道：“你背着我修习的魔修功法，何时竟这般精湛了？”
诚然，白霄尘此话本是好奇发问，可落到长溯耳中，却如洪水猛兽，又似一道晴天霹雳，让他惊恐万分。
他猛地后退两步，恐慌道：“师尊……”恐慌到甚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适逢白霄尘缓步走近，他此刻既没有缚眼前盲带，又没有顶着那顶滑稽的笑脸面具，眼中的光芒似乎能直达人内心。
布衣道人走到他身前，居高临下地将手掌放在长溯头顶，似要发力。而长溯却下意识猛地握住他手腕，叫道：“师尊，不要！”
白霄尘挑起眉头。
长溯坐在地上，抬眼看着他，近乎哀求地看着他，问道：“你是不是，又要抽走我的记忆？……”
于是白霄尘便更惊讶了。下意识问出口：“你，何时得知此事的？”
长溯定了定神，缓缓说道：“很多地方，我都察觉到了异样。比如有很多细节，我和陈师弟的说法都对不上，我甚至想不起来，我们十几年前为何去的青石镇……我思来想去，最后只能怀疑到你的身上——是你的抽走了我的记忆。”
白霄尘收起惊讶的表情，甚至眼中闪过一丝赞叹：“溯儿，你当真是个极聪明的孩子。”
长溯继续苦苦哀求：“所以师尊，可不可以，不要抽走我的记忆……求你了……”
而白霄尘却打断他：“溯儿，那你告诉我，你何时认出我来的。”
长溯还没回答，白霄尘又立即道：“你在认出我之后，修为可是再没涨过？”
一听此话，长溯愣住了。
修为……没涨过……仔细回想，似乎还真的如此……
还没等他想明白，这时背后忽然席卷来一股极为强劲浑厚的灵力，下一瞬，就扼住了他全身命脉，轰然将他扯进旁边一道迸出强烈白光的裂缝之中。
可怜溯崽[心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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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第 19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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