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脑中满是烦杂,白霄尘叫他好几遍才听见。
白霄尘似乎对自家徒儿在外人面前堪当大任感到非常高兴,笑着对陈蕴玉说:“你我都不行,而小孩儿身上相对阴气重些,溯儿在这里倒也是唯一能够触碰令妹的了。”
闻言陈蕴玉感激地看向长溯那边。
虽然长溯也不怎么在乎他的感激。他给陈蕴珠输送了会儿他也不懂是什么的黑雾,稳住神魂,待其缓缓睁开双眼,才停下默默收回乾坤袋。
陈蕴珠仍满面血泪,但脱离傀术掌控后,神色已不再是方才那般凶神恶煞阴森森的了。她望见聚集在不远处之人,那张惨白的脸上美眸一颤,眼眶里当下就滚下血珠来:“哥哥……”
陈蕴玉当下也要哭了:“阿珠!”可他仍是想过来却不敢,满面的踌躇与焦灼。
白霄尘:“先别难过,恐复生变,我们先问明白情况再说。”
陈蕴玉悲伤归悲伤,却也是能分清楚轻重缓急,他用力擦了擦眼泪,问道:“对,阿珠,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说罢又后知后觉看向白霄尘,“还有前辈,你们不是走了吗,怎地又突然回来了?难道是算出来我有劫难,特意回来救我一命?”
白霄尘被他这派天真都快逗乐了,摇摇头:“来晚了,都翻过一个山头了,我也是因着溯儿提醒,忽然猜到令妹那首小调的真正含义,这才匆忙赶回来。”
陈蕴玉:“小调?”
白霄尘点头,转向陈蕴珠方向:“陈姑娘,你拉我入幻境,那首小调谜底可是‘我夫双魂’?你是想说你那位未婚夫婿顾三甲,实则乃一体两魂?”
而提到这个,原本虚弱得似魂都要散了的陈蕴珠,当下呼吸都急促了起来。她挣扎就想要坐起,将将靠着长溯,面色凄苦:“哥哥,这位道长,我没想你们替我了却什么,我死有余辜,自作孽,不可活。但三甲哥哥是无辜的,你们一定要替他正名,洗清冤屈……”
白霄尘心道果然和他心中猜想的大差不差。
陈蕴玉站在远处讶异道:“三甲,三甲他为何无辜?我们爹娘,叔叔婶婶,难道不是他害的吗?还有你们说的什么双魂?”
陈蕴珠轻轻摇着头:“是他,却又不是他。”她缓缓看向陈蕴玉,“哥哥,看来你至今都不知道,害了我们全家的那个顾三甲,其实并不是我们熟悉的那个三甲哥哥。”
陈蕴玉在原地傻眼了。
白霄尘:“陈姑娘,我其实好奇,据你哥哥所言,顾三甲是个修为极高的修士,他连你哥哥都能瞒得天衣无缝,而你生前毫无修为,又是怎么知晓这些事儿的呢?”
闻言,陈蕴珠眉头蹙起,眼泪横流:“我,我做了错事……是我,是我害了他,害了三甲哥哥……”
陈蕴珠许是阴魂神识不全,也或许过于悲伤,话说得颠三倒四的。
其实陈蕴珠在被自家哥哥指婚时,心里是窃喜的。顾三甲一表人才,清风俊朗,虽说人是闷了些,但无论样貌还是品性在青石镇都是出了名的好,越发长大后,上街不知被多少个姑娘家塞过帕子。
尤其是两兄弟在青石镇成功逮到魔修,拯救了全镇百姓的性命之后,全镇的人都在讨论,两兄弟收到了南枫门的信物,以后便是那高高在上的仙人,长命百岁,无限寿元,哪里是他们这些凡人能够比的。
听得多了,陈蕴珠不可避免开始自卑,顿觉自己配不上他。其实她也不是看不出来,她那从小在自己家里长大的三甲哥哥,大略将自己当妹妹看待,只是兄妹之情,似乎并无男女之意。
而这桩说了多年的婚事,大家频频调笑,乃至她自己都差点儿都当了真。若注定顾三甲注定要去南枫门修炼,她只当一颗芳心错付,只当一场闹剧,留在青石镇自己缓缓或许也就好了。
但令她没有料到的是,顾三甲却提出,他去南枫门一事暂缓,要留下与她成婚。
这一决定一出,不只是陈蕴玉了,陈蕴珠更是宛如被天降一个巨大惊喜砸得晕头转向的。
在很久很久之后,她都清晰记得那日,她的三甲哥哥牵住她的手,笑语晏晏地问她:“阿珠,若是你答应了,那自此往后,你我便是夫妻,同心同德,相应相知。”
陈蕴珠在夕阳下羞红了脸颊,几乎不敢看对方。
却忘了在过去多年,她的三甲哥哥,从来不会像亲哥陈蕴玉一样,亲昵地唤她“阿珠”。
然而,仅仅在第二天,顾三甲却反悔了。
他像失忆了一般茫然了很久,嘴唇微颤,低声似不敢相信地问了好几遍:“我,答应,要同你成婚了?”
陈蕴珠仿若兜头泼下来一盆冰水,美梦霎时间破碎,她脸色唰地煞白,磕绊道:“三甲哥哥,你,你别吓我……”
而得到肯定答案后,顾三甲却仿佛比她更受打击。他垂着头看着自己苍白的手,自言自语地喃喃道:“抱歉……走……我,我该走了……”说着仓仓惶惶逃一般地跑出了陈家大门。
而这一跑,就失踪了好几天。
那几天,她亲哥还同她的三甲哥哥闹脾气着,一开始说什么也不去寻人。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顾三甲都不见踪迹,陈蕴玉终于坐不住了,连忙火急火燎召集大半个镇子的人,漫山遍野去找顾三甲。
这期间,陈蕴玉也来问过她,知晓顾三甲失踪前有什么不对的征兆。
而陈蕴珠女儿家,一方面因着面子使然,不敢和哥哥说出真正原因。然而眼下见到陈蕴玉如此操劳,满面憔悴,连着几日都没休息,她心里也非常不好受。
可事已至此,陈蕴珠亦不知道顾三甲跑去了哪里。她咬咬唇瓣,换下襦裙,加入寻人大军。
万幸数日之后,成功把人找回了。
陈蕴玉背着她那位明明答应过她、不去南枫门而是要和她成亲的未婚夫婿,跌跌撞撞、深一脚浅一脚地回来了。
二人都极其狼狈,顾三甲气息奄奄,不知经受了什么磨难,而陈蕴玉顶着两眼乌青,一个即将弱冠的大男孩儿,快把自己哭成了个泪人。
顾三甲好不容易回来后,一直住在东厢房养伤,却再也没有见过陈蕴珠一面。
按道理,陈蕴玉一直守在顾三甲身边照顾他,陈蕴珠前去问候问候还是很方便的。但不知为何,顾三甲找出了各种理由和契机,总是避免和她见面。
到后来粗枝大叶的陈蕴玉都发现不对了。他坐在顾三甲床前,端着药碗在旁边等药凉,顺便问道:“三甲,是不是我的错觉,你最近为何总避着阿珠?”他搅着汤勺,开玩笑道,“是你的故乡有什么习俗,成亲之前,新人不能见面吗?你若是再不见她,她都该伤心了。”
顾三甲披着外裳坐在床前,他发冠未束,漆黑发丝丝丝缕缕地垂在身前、颈边,宛如一尊玉人。最近养了好几天了脸色还没养回来,依旧发白,身形也消瘦了不少。
闻言他嘴角僵住,垂下眸,很诚实地回答:“没有这个习俗。”
陈蕴玉笑了:“那是何故?”
等了片刻,不怎么会撒谎的顾三甲没有再说话。
陈蕴玉思忖片刻后,慢慢收起笑意,正色道:“三甲,还是说,你反悔了,打算同我一起去南枫门修炼了?”他劝道,“三甲,你若是真这般想,千万不要委屈自己,阿珠那边,我去和她与爹娘说,他们都能理解的……”
“不是。”顾三甲却轻声打断,他避开了陈蕴玉殷殷望来的视线,只轻轻摇头道,“不是这个原因。阿玉,我不会和你一同去南枫门,你……要照顾好自己。”
陈蕴玉静默几瞬:“……好。”
他似有些失落,又有几分欲言又止,最后盯着顾三甲放置在薄被旁边的手,忍不住覆上去,用力地握了握,央他道,“那下次南枫门收徒大典之时,你再来找我,我们说好了啊。”
在往常里,陈蕴玉向顾三甲提出的许多要求,但凡能允诺的,顾三甲都会答应他。
但这次,夕阳洒进窗户,满地碎金,日渐昏黄,灯漏愈发拉长,顾三甲却长长久久地静静看着床边他俩交叠在一起的手,没有说一个字。
感谢阅读!鞠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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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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