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男孩睡得更沉些。
他的头微微歪着,赭色的发丝滑落额前,遮住了半只眼睛,露出的睫毛比扶光的更密,像沾了金粉的蝶翼。
能量暴走留下的红痕在他脖颈处若隐若现,却被周身流转的黑红色光晕淡化了戾气,只剩一点淡淡的烟霞色,像谁不小心点上去的印记。
他的手也贴在舱壁上,与灰谷扶光的手隔着玻璃相对,掌心的位置恰好重合。
荒霸吐的核心在他体内发出低低的嗡鸣,每一次震颤都与灰谷扶光的矢量核心形成呼应,像在对唱一首古老的歌。
那些被抑制剂压制的痛苦,那些在牢笼里冲撞的愤怒,此刻都沉淀在能量的洪流里,变得温顺而坚定。
偶尔,他的手指会极轻地动一下,像是在梦里握紧了什么。
黑红色的能量便会跟着波动一下,漫过玻璃,在灰谷扶光的手背上轻轻打个旋,再收回去,像怕惊扰了她的梦。
监控室的屏幕上,两条共振曲线始终保持着完美的弧度,一起升高,一起回落,像共生的潮汐。
穿白大褂的人换了三班岗,没人发现这细微的不同——这不是程序设定的机械共振,而是两个灵魂在沉睡中达成的默契,是烟霞色与黑红色的能量在说悄悄话。
营养液在舱体内缓缓流动,带着能量共振的余温,漫过灰谷扶光的脚踝,漫过男孩的指尖。
他们的睡颜在微光里显得格外安静,仿佛只是两个普通的孩子,在午后的阳光下沉沉睡去,而不是被囚禁的“神明”,不是待发的武器。
只有当外界传来仪器的响动,或是有人靠近培养舱时,两束能量才会同时收紧,像警惕的小兽,在他们周身织成更密的屏障。
等威胁散去,屏障又会慢慢松开,烟霞色与黑红色重新缠绕在一起,继续在黑暗里共振、流淌。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一天,两天,或是更久。
灰谷扶光的矢量核心开始在沉睡中拓展新的轨迹,带着荒霸吐的炽热,变得更有力量;男孩的荒霸吐核心也染上了矢量的沉静,不再一味狂暴,多了几分收放自如的温柔。
他们依旧闭着眼,依旧隔着透明的牢笼。
但在无人窥见的维度里,他们的能量早已交织成一片光海,将两个沉睡的意识紧紧裹在一起。
像两粒被埋在同一片土壤里的种子,在黑暗中分享着彼此的温度,等待着破土而出的那天。
培养舱的荧光依旧柔和,映着两张年轻稚嫩的睡颜。
寂静的密室里,只有能量共振的低鸣,像谁在轻轻哼着摇篮曲。
第七天清晨,备用电源的警报声刺破了密室的寂静。
监控屏幕上的曲线早已偏离了预设轨道。淡蓝色的矢量能量像疯长的藤蔓,从灰谷扶光的培养舱里溢出来,沿着舱壁缝隙攀爬,在金属地板上织出细密的光网。
屏幕右上角的数字红得刺眼——能量阈值已突破安全线的百分之一百五十,且仍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飙升。
“怎么回事?!”穿白大褂的人撞开监控室的门,手指在控制台上来回狂敲,“‘矢量’的核心频率失控了!它在吞噬‘荒霸吐’的能量补给!”
男孩的培养舱里,黑红色的光晕明显黯淡了几分。
荒霸吐的核心还在维持着共振频率,却像被无形的引力牵引,不断有能量顺着那道烟霞色的光网流过去,汇入灰谷扶光体内疯长的矢量因子中。
灰谷扶光依旧沉睡着,眉头却微微蹙起,像是在承受某种撕裂般的生长痛。
她周身的烟霞色光晕越来越亮,几乎要穿透培养舱的玻璃,那股能量里带着一种原始的、不受控的生命力,仿佛要挣脱所有束缚,破茧成蝶。
“超越者……她要变成超越者了!”有人盯着屏幕上跳动的“超越者概率预测”,声音都在发颤。
超越者是实验手册里的禁忌词汇,指的是能量核心突破人类认知极限、彻底脱离控制的存在——那不再是武器,是会吞噬一切的黑洞。
原本稳定的共振波形开始剧烈震荡。烟霞色的曲线像拔地而起的山峰,将黑红色的曲线死死压制在下方。
男孩的睫毛痛苦地颤动着,沉睡的意识似乎感受到了能量的流失,荒霸吐的核心发出一声悲鸣般的嗡鸣,试图收回那些被牵引的能量,却只是徒劳。
“切断共振!快切断!”戴金丝眼镜的长官冲了进来,一把抢过控制台,“再这样下去,‘荒霸吐’会被她吸干!”
高强度的绝缘板被迅速推到两座培养舱之间,比上次更厚、更冷,边缘还缠绕着银色的抑制带。
当板子“哐当”合死的瞬间,烟霞色与黑红色的能量光带被硬生生斩断,发出刺耳的噼啪声。
灰谷扶光的身体猛地一颤,沉睡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痛苦的痉挛。
失去了荒霸吐的平衡,她体内疯长的矢量因子开始反噬,淡蓝色的光晕剧烈闪烁,像随时会爆炸的星云。
“启动最高级抑制程序!给‘矢量’注射镇定剂!”
冰冷的针头刺入扶光的培养舱,银蓝色的液体顺着管线缓缓注入。
但这一次,药剂的效果微乎其微,烟霞色的能量只是顿了顿,随即更加疯狂地翻涌,甚至将注入的药剂也吞噬、转化成了新的能量。
“没用……常规手段压不住了……”
密室里一片死寂,只有能量碰撞的嗡鸣和仪器的警报声交织在一起。
所有人都看着灰谷扶光的培养舱,眼神里从兴奋变成了恐惧。
这个他们精心打磨的“矢量”,正在变成他们无法理解、更无法控制的存在。
而另一边,男孩的培养舱陷入了诡异的沉寂。赤金色的光晕彻底黯淡下去,只剩下微弱的波动,像风中残烛。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沉睡的呼吸变得急促,仿佛失去了某种重要的支撑。
“把‘荒霸吐’转移到隔离舱。”长官的声音冷得像冰,“‘矢量’单独关押,启动紧急观察程序——如果她真的成了超越者……”
后面的话没说出口,但所有人都懂。
半小时后,两座培养舱被分别推离了原来的位置。
灰谷扶光的舱体被送入更深层的地下密室,周围布满了铅制隔离板和能量屏蔽装置,烟霞色的光晕撞在板壁上,发出沉闷的回响,像困兽在嘶吼。
男孩的舱体则被送去了另一侧的净化室,重新注入高浓度抑制剂。黑红色的能量始终维持着微弱的跳动,却再也找不到那道可以共振的烟霞色光带,只能在冰冷的玻璃里,映出男孩沉睡中紧抿的唇。
监控室的屏幕上,两条曲线彻底断裂。烟霞色的曲线在疯狂攀升后,被强制压制在一条陡峭的直线上;黑红色的曲线则一路下滑,几乎贴近了横轴。
“同频共振计划,终止。”
冰冷的指令被输入系统,覆盖了之前所有的同步测试记录。
没人知道,在灰谷扶光被隔离的瞬间,她沉睡的意识里,那缕黑红色的能量碎片突然爆发出最后的光芒,在她的矢量核心上烙下了一道永不磨灭的印记。
也没人知道,男孩的荒霸吐核心,在能量流失的剧痛中,始终保留着一丝烟霞色的余温,像在守着一个不会醒来的梦。
更深的地下密室里,灰谷扶光的培养舱发出沉闷的震颤。
烟霞色的能量还在疯长,却带着一种茫然的躁动,仿佛想要吞噬更多。
而在净化室的另一端,男孩的睫毛上,凝结了一滴营养液化成的水珠,像泪。
他们终究还是被拆开了。
像被硬生生扯断的光带,一头在黑暗里疯狂生长,一头在沉寂中慢慢冷却。
只有那道烙印在能量核心里的共振频率,还在无人知晓的深处,固执地跳动着,等待着一个或许永远不会到来的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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