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等。

灰谷扶光再次睁开眼时,培养舱的裂痕已被透明胶膜封住。胶膜上印着细密的网格,像给她的世界罩上了一层囚笼的栅栏。烟霞色的光撞在胶膜上,被折射成破碎的光斑,落在她手背上,像谁撒了一把会发烫的星子。

她开始用指尖抠那些胶膜的边缘。指甲在玻璃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一遍又一遍,直到指尖磨出细密的血珠——这是她第一次在培养舱里受伤,血珠融入营养液,晕开淡粉色的雾,雾里竟浮现出模糊的人影,那人影的轮廓,与记忆里黑红色光晕中的男孩渐渐重合。

“编号……”她突然想起什么,指尖在玻璃上急促地划过,划出几个歪歪扭扭的字符:A5158。

这一次,监控室的警报没有响。金丝眼镜长官正盯着屏幕上的字符,指尖在“强制清除记忆”的按钮上悬了许久,最终还是收回了手,他调出旧档案里实验体A5158的照片,想起上级说的话,照片上的男孩闭着眼,睫毛上凝着水珠,与封存舱里新载体的睡颜几乎分毫不差。

“让她想着吧,”他低声对自己说,“记着一个不存在的编号,总好过记起不该记的人,只要上级不知道,就让她记着吧,这没什么,就当做是难得的善心大发。”

而封存舱的焊接口,已渗出蛛网状的黑红色纹路。

新的荒霸吐载体在某次能量校准中,突然挣脱了预设频率。黑红色的光晕顺着焊接口的缝隙往外钻,在地面上画出断断续续的线,那些线绕过仪器的死角,避开监控的视野,最终在墙角汇聚成一个小小的漩涡——漩涡的转速,恰好与灰谷扶光的呼吸频率同步。

实习生在深夜巡检时,发现了那个漩涡。她蹲下身,看着漩涡中心映出的自己的影子,突然想起三天前灰谷扶光在玻璃上划出的“A5158”。一个荒谬的念头闪过脑海:会不会……他也在找?

她没敢碰那个漩涡,只是从口袋里摸出半块被体温焐热的巧克力,放在漩涡旁边。巧克力的包装纸上印着横滨的地图,地图上有个极小的标记,是地壳震颤那天,铅门缝隙透进烟霞光的位置。

第二天清晨,巧克力不见了。

焊接口的黑红色纹路里,多了一丝极淡的可可味。

灰谷扶光的胶膜在第七天夜里裂开了。

不是被她抠开的,是烟霞色的能量在舱内凝结成了细小的冰晶,冰晶顺着胶膜的缝隙生长,像无数把小钥匙,硬生生撬开了一道缝隙。缝隙里飘进一缕极淡的气息,带着铁锈味和……可可的甜。

“是你吗?”她朝着缝隙伸出手,指尖刚要触到那缕气息,培养舱突然剧烈震颤起来——是新的转移程序启动了。

这次的目标是地表的观察站。

培养舱被推过封存区的走廊时,扶光透过胶膜的裂缝,看到了那扇厚重的铅门。铅门的角落,有一道极淡的黑红色痕迹,像谁用指尖匆匆画下的圈。

她的心脏猛地一缩,烟霞色的能量瞬间爆发,将胶膜彻底震碎。

“A5158!”她第一次发出了声音,嘶哑得像生锈的铁片。

铅门内,新的荒霸吐载体的睫毛突然剧烈颤动。

黑红色的光晕冲破了所有限制,顺着焊接口疯狂涌出,在舱壁上拼出两个字符——不是73,是他在意识深处“听”到的那个名字:扶光。

可声音穿不过铅门,字符映不到走廊。

灰谷扶光的培养舱转过拐角的瞬间,铅门内的黑红色光晕突然熄灭,像被掐灭的烛火。新的荒霸吐载体的指尖重重砸在玻璃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白痕,那道痕,恰好与扶光刚才震碎的胶膜裂痕重合。

实习生站在铅门外,听着里面传来的沉闷声响,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她口袋里的笔记本翻开着,最新一页画着两个背靠背的小人,一个周围是烟霞色的光,一个周围是黑红色的光,中间隔着一道厚厚的墙。

地表观察站的阳光很刺眼。

灰谷扶光的培养舱被固定在露天的平台上,是警告亦是惩罚,烟霞色的能量在阳光下变得透明,像一层薄薄的纱。她望着六本木的方向,那里的雨还没停,云层里偶尔会闪过一丝红色的光,快得像错觉。

她开始在舱里数云,一朵,两朵,数到第一百朵时,指尖的烟霞光突然亮了一下。

封存区的铅门内,新的荒霸吐载体的指尖,也亮了一下。

他们依旧隔着厚厚的岩层和无数的走廊,依旧不知道彼此的存在。

可那道烙印在核心里的频率,那段顽固摆动的碱基对,终于在无人知晓的深处,汇成了同一句话。

等你。

地表观察站的风带着砂砾的粗糙感,拍在灰谷扶光的培养舱上,发出沙沙的响。烟霞色的能量在阳光下舒展,像终于能呼吸的鱼,在舱壁外织出半透明的翅。她不再画圈,开始对着天空发呆,看云卷云舒,看鸟群掠过——那些自由的影子落在她眼底,总让她想起记忆里那道被斩断的光带,若是没被斩断,是否也能这样舒展地连接两个世界?

某天清晨,她在露水的反光里,看到了自己的脸。

不再是模糊的轮廓,是清晰的眉眼,是眉心那颗极淡的朱砂痣,像被谁用黑红色的光点上去的。她抬手摸向那颗痣,指尖的烟霞光突然变得温热——这是第一次,能量里染上了温度,不再是冰冷的矢量因子。

“原来我长这样。”她轻声说,声音比上次清亮了些。

监控室里,金丝眼镜长官看着屏幕上的温度曲线,眉头拧成了结。他调出封存区的实时画面,新的荒霸吐载体正陷入新一轮的能量沉寂,黑红色的光晕淡得像一层薄纱,只有非编码区的碱基对还在固执地摆动,摆动的轨迹,恰好与灰谷扶光摸向眼角的动作重合。

“连小动作都开始同步了吗?”他冷笑一声,按下了通讯器,“给地表站加派三层抑制网,我不希望看到任何意外。”

抑制网落下的那天,横滨下了场冰雹。

冰粒砸在灰谷扶光的培养舱上,噼啪作响。她缩起肩膀,突然想起封存舱的铅门——那么厚,应该能挡住这些冰粒吧?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烟霞色的能量就剧烈波动,在舱外织出一张光网,将所有冰粒都挡在了外面。

而此时的封存区,新的荒霸吐载体的培养舱上,凝结的霜花突然开始融化。融化的水珠顺着黑红色的纹路流淌,在地面上汇成小小的溪流,溪流的走向,与灰谷扶光光网的脉络分毫不差。

实习生偷偷撬开铅门的观察口,看着那道溪流,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小的螺丝刀。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想把那道被焊死的裂缝,再撬开一点点。

螺丝刀刚碰到焊接口,警报就响了。

金丝眼镜长官带着人冲进来时,实习生正被黑红色的光晕裹在中间。那光晕没有伤她,只是轻轻推着她往后退,像在保护什么。而培养舱的玻璃上,不知何时浮现出一行极淡的字,是用能量写的:别碰。

“反了天了!”金丝眼镜长官一把推开实习生,按下了紧急冷却按钮。

黑红色的光晕瞬间被冻结,像被封进了冰里。玻璃上的字迹渐渐淡去,最后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尾勾,像未写完的叹息。

实习生被调离了封存区,临走前,她把那本画满光斑和轨迹的笔记本,藏在了观察口的缝隙里。她不知道,那本笔记本会在深夜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卷进去,落在培养舱的玻璃上,恰好翻开在画着两个小人的那一页。

地表的抑制网越收越紧。

灰谷扶光觉得自己像被裹在湿冷的棉花里,连呼吸都变得沉重。她开始频繁地做梦,梦里总有一扇打不开的铅门,门后有黑红色的光在闪,她拼命敲门,手都敲出血了,门却纹丝不动。

“让我进去……”她在梦里哭出声。

封存区的冰壳突然裂开一道缝。

是那本笔记本的边缘,恰好抵在冰壳最薄的地方。黑红色的光晕顺着裂缝往外渗,在笔记本的空白页上,画出一道细细的光带——光带的一端连着小人的黑红色光圈,另一端,朝着书页外延伸,仿佛要穿透厚厚的铅门,一直画到地表。

这天夜里,灰谷扶光的指尖突然感到一阵刺痛。

她低头看去,指尖的皮肤破了个极小的口子,渗出一滴血珠。血珠落在培养舱的玻璃上,竟晕开淡红色的纹路,那些纹路与笔记本上的光带完美对接,像跨越了无数阻碍的桥梁,终于找到了另一端的接口。

“快了……”她对着血珠轻声说。

而封存区的培养舱里,黑红色的光晕正顺着那道裂缝,一点点融化冰壳。笔记本上的光带越来越亮,最后竟穿透了书页,在铅门的内壁上投下清晰的影子——那影子像一道门,门后有烟霞色的光在等。

只是谁也没看到,金丝眼镜长官站在监控室里,手里捏着一份新的销毁记忆指令。指令上的目标,不再是单独的“矢量”或“荒霸吐”,而是两个名字并排写着,中间划着一道冰冷的横线。

横滨的风还在吹,地表的云还在飘,封存区的冰壳还在融化。

他们离彼此最近的一次,只差一道裂缝的距离。

却不知道,命运的镰刀,已经悄悄举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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