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思齐终于开口：“小雪，今天他们说的，你不要在意，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过两天我约他们出来吃饭，咱们一起过去，正式公布咱俩的关系。”
季小雪微微低着头。
好吗？好的，于思齐并没有想要藏着掖着。
好吗？不好，怎么有种被迫被动的感觉，好像现在做的一切都只是弥补。
季小雪心乱如麻，不知到底该怎样。
“小雪，”于思齐突然拉住季小雪的手，他的手心有些薄汗，他的手指微微颤抖。
季小雪顿时心软，罢了罢了，过去的事情都是过去，何必呢，现在才是最重要的，何必斤斤计较。
季小雪点点头说：“好的，我相信你。”
于思齐一愣，似乎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说服了季小雪。
想了想，于思齐继续说：“其实，我犹豫过，我的伤，我害怕我会拖累你，但我忍不住想靠近你。”
他说着，突然一把抱住季小雪，语中带着微微的哽咽：“我好害怕，害怕失去你，我不想失去你。”
季小雪僵硬的缓缓抬起手，手指在他头上轻轻拍着。于思齐一手拉起季小雪的手指，按在自己后脑一块，季小雪的指尖明显感受到那处似乎没有头发，而是凹凸不平的伤疤，季小雪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她不敢使劲，只是轻轻地，轻轻地用指尖温柔地在那里轻轻摩挲。
此刻，季小雪心疼无比，什么青梅竹马，什么未婚妻，什么将来，什么两地分隔，什么隐瞒，什么计较，通通去一边。她此刻就想抱住他，想触到他温热的体温，想嗅到他清新的味道，想感受他的心跳，想贪恋他的春风拂柳。
她想疼他。
“哎。”季小雪叹口气，伸手覆在于思齐手上，目光清灵地看着他。
于思齐一怔，随即抬起头来看着季小雪，一眼就进入了她的眸中。
“小雪，你……”于思齐喃喃地说。
“那时候，很疼吧。”季小雪轻轻地说。
于思齐看着季小雪清澈坦荡，又带着担忧心疼的目光，那里没有失望，没有惋惜，没有可怜，没有埋怨，一瞬间就觉得心里熨帖无比又柔软无比。面前这个女孩儿，她通透，善良，坚毅，体贴。所以，怎么舍得放手，怎么舍得离开她，又怎么舍得让她难过。
于思齐反手握住季小雪的手，嗓音略带沙哑地说：“小雪，谢谢。”谢谢你知道我的痛，谢谢你知道我的懊悔，谢谢你知道我的沮丧，谢谢你知道我的害怕。
“思齐，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是想骗我，你只是不知道怎么告诉我，你只是害怕那个万一，你只是不想破坏我们之间的感情，我知道，我都知道。”季小雪轻柔的说着，心里暗自补充，你只是不够信任我，可能，也不够坚定。
但，算了，何必强求太多，谁都不是尽善尽美。于思齐松开季小雪，看着她的眼睛，那里有安抚。
他说：“小雪，我只想说一句，我很爱你，我想相守一生。”
“我知道。”季小雪点头微笑，说：“我想问你，卫璐为什么来找我？”
于思齐一愣，低低的说：“她，大概是想让你离开我。”
季小雪叹口气，说：“是啊，她想让我离开你。所以，你还认为你和她已经结束了吗？你还认为她会轻易放弃吗？”
于思齐闭目长叹一声，黯然地说：“其实，这段时间我联系过卫璐，也见过面，我想好好跟她谈谈，但是，她太固执了。后来她又跟朋友去旅游，我也实在没办法。”
季小雪肩膀垮了下来，心中一片踯躅。原来啊，还是没有办法完全解决。卫璐去旅游了，难道她能永远去旅游吗？季小雪感觉，卫璐大概就是在等待于思齐毕业。季小雪起身，于思齐一把拉住季小雪的手，抬头看她，眼中有疲惫有沮丧有挽留，唯独，少了些坚持的信心。
季小雪咬了咬嘴唇，说：“咱们都好好再想想吧，其实，我也有些事想告诉你，但今天不太想说话，过两天我再联系你。”
于思齐无语，好久，才缓缓松开了手。
周日，季小雪已经答应爸妈今天去奶奶家。一进奶奶家门，季小雪就感觉到不太寻常的氛围。妈妈在厨房做饭，奶奶在卧室躺着，爸爸在旁边一个劲说好话哄奶奶高兴。爷爷照常在后院。
季小雪进厨房，妈妈边洗菜边抹泪。
“妈，怎么了？”季小雪在妈妈身边伸手进盆里帮着一起洗菜。
妈妈用抹布攃了手，取两张抽纸擦泪擤鼻涕。季小雪洗好菜，妈妈也收拾好平复了情绪过来切菜。
“你奶，要给小辉娶媳妇。”妈妈突然开口，吓了季小雪一跳，不光是妈妈满满的幽怨，更是这个劲爆的内容。
“给小辉娶媳妇？这种情况，法律不会允许吧？能办下来结婚证吗？”
“就是说啊，你奶说是一个嫁过来的媳妇给介绍的，她娘家那有个姑娘，二十八了，跟着后妈过，后妈说给二十万彩礼就能嫁，彩礼不带回来，要留着给儿子娶媳妇。”
这，季小雪不知该说什么，奶奶向来在家里说一不二，其他人的话基本都没什么用。
妈妈忧心忡忡地说：“小辉这种情况，即使娶了媳妇有什么用啊？你奶还说要传宗接代，小辉他根本什么都不懂，能干什么啊？”
说完，妈妈突然想到，女儿还是个没结婚的小姑娘，遂住了口，唉声叹气地做晚饭。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一般都是奶奶的独角戏。
一顿饭，能听到她说十几遍“咱小辉喜欢吃这个。”“咱小辉吃得真香。”
今天，奶奶第一句话却是对着季小雪爸爸说的：“二十万彩礼你们准备一半就行，剩下一半我出。”
季小雪爸爸嘴里咕哝着，似乎在说话，又似乎只是发出有些毫无意义的音节。每每他对奶奶的决定不满意，又不敢反抗的时候，就是这样。
“你嘟囔什么呢？”奶奶不满地提高了声音：“下个礼拜六你们过来的时候就带过来。”
季小雪爸爸突然发出“啊”的一声，季小雪知道，肯定是妈妈拧了爸爸。
“这个，这个……”爸爸呐呐地开口说：“妈，这个不合适。”
奶奶啪的一声把筷子拍在桌子上，怒气冲冲瞪着爸爸说：“怎么不合适了？我费尽心思找来的人，怎么不合适了？老婆子我一把屎一把尿把小辉拉扯这么大容易吗？你们干什么了？你们都干什么了？现在不过是要给小辉娶个媳妇，你们怎么就这么狠心？你们就把钱都花在这个丫头身上了，是不是？”
最后一句话，奶奶指着季小雪说。季小雪看着奶奶指向自己的手指，再看看头垂到胸前的爸爸，默默垂泪的妈妈，还有若无其事的爷爷，心中暗叹一声，开口说：“奶，就不说合适不合适，到时候领不到结婚证，那个姑娘走了呢？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奶奶更生气了，指点着季小雪骂：“那是你亲哥，你就不想着他好是不是？你就盼着他过得不好，最好早点死，最好我们都早点死，是不是？你心够黑的。”
季小雪尽量平和地说：“奶，我当然希望他好。但是他的情况，根本就不适合结婚，婚姻法是不允许的。”
奶奶腾的一下站起来，继续骂着：“什么婚姻法不婚姻法，你哥娶媳妇怎么就不行？我告诉你，媳妇他必须要娶，将来你还得管着你哥。”
奶奶这些话听过无数遍了，早已在心里结了痂，磨出茧。
“奶，我会照顾我哥。我已经保研了，我会找到一份好工作，将来我肯定会照顾我哥，但娶媳妇……”
季小雪话还没说完，奶奶惊讶地看着季小雪爸爸喊：“什么保研？”
季小雪爸爸挤出一丝笑，讨好地说：“妈，咱小雪成绩好，要读研究生呢。”
“我不同意。”奶奶提高声音喊：“读什么研究生？你俩就瞎折腾，我早说不要读这个大学，把心思都读野了，现在还读什么研究生？想干什么？想远走高飞，想甩掉小辉这个包袱，是不是？告诉你们，休想。你就老老实实回来找个工作，哪都别想去。”
季小雪觉得心底一片寒凉，不同意自己读研？为什么？读研和照顾哥哥有什么冲突？难道不是因为读研可以找到更好的工作，挣得更多，更能照顾哥哥吗？但季小雪知道，跟奶奶是说不清的，她的固执使得她认定的想法完全无法改变。
“妈，小雪成绩好，不用考试都能读研究生，将来读得好挣钱多。”季小雪妈妈试图用利益说服奶奶。
“拉倒吧，挣得多就能给小辉吗？我不相信，你们非要读大学，现在大学也读了，研究生我是不同意的，你们要是非要去读，那大学也别读了。”奶奶瞪着季小雪妈妈说。
季小雪妈妈吓了一跳，说：“大学都快毕业了，不能现在停了。”
“是啊，妈。”季小雪爸爸也赶紧说：“咱都快读完了，现在回来，那花的钱可不打水漂了，而且现在没个大学学历找不到啥工作。”
“那就大学读完，赶紧回来。”奶奶不耐烦地挥一下手，似是做了最后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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