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这个饮品店外面有宽敞的台阶，台阶上摆着几个小巧的圆桌，旁边各有两把椅子。夏季的晚上外面虽然不那么闷热，但坐在外面的人很少，大部分人还是喜欢在有空调的室内。
季小雪和李一婷选择坐在了店外台阶上，一人一杯果汁。
暑期的夜晚，街道比白天更热闹，偶有凉风茵茵，一条街上，吃饭的，吆喝的，喝酒的，空气中飘散着烤肉味儿，火锅味儿，炒菜味儿。
季小雪端着一杯芒果汁，轻啜一口，清凉甘甜的果汁，驱散不少暑热，却驱不散她心底的烦躁。
对面的包间里，显然正吃的热闹，频频有人站起来碰杯。于思齐似乎不太有兴致，始终安静坐在那里，放下筷子又拿起手机翻看。旁边的卫璐一直侧着身子，在于思齐身边说什么，于思齐偶尔点一下头，似乎回应几句。
“好了，现在可以说说了吧。”李一婷皱眉盯着对面看一会儿，扭头对季小雪说。
“嗯？”季小雪有些茫然：“说什么？”
“说那个卫什么来着，到底怎么回事？”李一婷满脸的不满，也不知是对季小雪一直瞒着的话不满，还是对对面的情形不满。
“卫璐啊，她很漂亮，张扬，”季小雪边想边说：“也很有钱。”
“咋，她拿钱砸你了？让你离开于思齐？”李一婷吃惊地问。
“那倒没有，没必要。”季小雪撇了一下嘴，叹口气，开始给李一婷讲卫璐，讲那天自己受到的震动，讲于思齐和卫璐的青梅竹马，讲他们现在纠结的关系。
季小雪讲了很久，李一婷难得的没有打断，轻轻咬着吸管，看着街道前方，目光涣散，没有焦距，似在思考什么。足足讲了而是多分钟，季小雪停下，喝一口芒果汁，无语看着对面的人影。两人就这么坐着，都没有说话。
少倾，李一婷突然说：“你给他打个电话吧，就问他在干什么，看看他会不会骗你。”
季小雪垂目想了想，摇头说：“不必了，他肯定不会说和卫璐在一起吃饭，没必要打这个电话。”
“所以，你就这么让他骗你？以后呢？”李一婷问。
季小雪长叹口气，说：“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骗我，他肯定认为是善意的隐瞒，他肯定要说等他解决这些问题，他肯定说……”
季小雪说不下去了，撞见他们一起吃饭，好像也算不了什么，况且还有其他人一起，也许是他拒绝不了的聚会。但是，心里为什么堵得慌，为什么这么慌乱不定。季小雪猛然扭头看向远处，深吸一口气，似摆脱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她干脆拿出手机，拨打于思齐的电话。李一婷看看季小雪，扭头去看街上路过的人。电话想了两声就接通了，季小雪看到对面的于思齐起身走到房间角落接听电话。
“喂，小雪。”于思齐低沉的声音传来。
“嗯，你干嘛呢？”季小雪平静地问。
“没干嘛啊，和爸妈在外面吃饭。你呢？”于思齐的反问似乎带着那么点心虚，与他平时通电话的习惯完全不同。
季小雪看见卫璐扭头看着于思齐。
“我和婷婷在她家陪她，今天逛累了。你们是和朋友一起吃饭吗？我听着你那边人好像挺多。”季小雪继续问。
“就是我爸妈几个朋友。”于思齐说。
“那你吃得挺无聊的，就你一个年轻人。”季小雪故意带着些笑意说。
于思齐那边顿了一下，说：“是啊，挺无聊的。”
季小雪沉默着，看对面有个服务员端着一个大碗进了包间，摆上桌。
电话里传来卫璐的喊声：“思齐，你喜欢的粟米羹来了，快过来吃。跟谁打电话呢？”
听到这个声音，季小雪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原来，于思齐喜欢吃粟米羹，自己完全不知道，所以，还有多少自己不知道的。
“小雪，我……”于思齐似乎是用手捂住了话筒，那边的声音小了很多。
季小雪没吭声，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是表现出自己听见了还是装作没听见。
“明天我过去找你吧。”于思齐突然说。
季小雪刚想说不用了，就看见卫璐起身朝着于思齐走过去，紧接着听见话筒里传来更加清晰的声音：“跟谁打电话呢？我认识吗？”
季小雪看见于思齐捂着手机，扭头似乎对卫璐说了什么，卫璐转身回到座位坐下，于思齐座位另一边的男人扭头冲着于思齐说什么。那个男人好像是见过的于思齐的父亲。
季小雪默默挂断了电话，一口气喝完手中的果汁，对李一婷说：“走吧。”
李一婷一愣，迅速看向对面，又收回视线，看着季小雪愣愣地问：“这就走了？你不见他？”
“干嘛要见？”季小雪笑着去扶李一婷下台阶，说：“没必要见。”
这天晚上，季小雪陪着李一婷一直等到陆程回来才回家。
季小雪的爸妈都在客厅看电视，看见季小雪回来，妈妈笑着喊：“小雪，来吃西瓜，你爸今儿买的这个西瓜又沙又甜。”
“好。”季小雪回到房间换了衣服，出来坐在妈妈旁边。
季小雪妈妈递给季小雪一块西瓜，微笑着说：“快吃。”
“嗯。”季小雪接过西瓜，咬了一口，果然很甜。
季小雪妈妈拿了一块西瓜自己慢慢边吃边偷偷看着季小雪。
“小雪啊，上次，那个送你回来的同学，你高中同学。我后来想起来了，他爸是大领导，他成绩也特别好。是不是，你俩在谈朋友啊？”季小雪妈妈小心地问。
“什么？你说谁？谈什么朋友？”季小雪本能的想否定。
季小雪妈妈嗔怪地拍了季小雪手背一下，说：“你从来没带过男同学回来，就那么一次，你喝醉了，一个男同学送你回来。那次，你忘了吗？”
“好家伙，”季小雪心想，这是直接忽略了李一婷和陆程两个大活人。
季小雪故作刚反应过来，“奥”了一声说：“那次啊，不是还有李一婷嘛，好像是陆程和于思齐一起。”
季小雪故意把于思齐的名字放在后面。
“对对对，就叫于思齐，你俩是不是谈朋友了？”季小雪妈妈赶紧追问。
“没有啊，怎么这么问？”季小雪还是否定了。
“看出来的啊，你妈眼光准着呢。小雪，他要是喜欢你，你可千万别错过了。条件这么好的男孩子，可不好找。”季小雪妈妈凑过来一些，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什么条件啊？我不知道。”季小雪故做不懂。
“他爸是那么大的国企领导，到时候随便给你安排个轻松的好工作，你不就能照顾好你弟了，你奶肯定也高兴。”说着，季小雪妈妈瞥了季小雪一眼。
旁边的妈妈还在说什么，季小雪听不清，她做出低头看手机的样子，忍了又忍，尽量平静的说：“我俩没啥关系，您就别瞎想了，可别跟我奶说，她不知道折腾出什么事来。”
季小雪妈妈叹口气，无奈地说出了实情：“小雪，其实，是你奶，她说要给你介绍男朋友，家庭条件很好。我觉着你肯定不喜欢你奶给你介绍的，所以想着你要是能自己谈个条件不错的，就不用被你奶盯着说了。”
“什么？”季小雪腾的一下站起来，心里咯噔一声，不可置信地看看妈妈，又看看爸爸。
这是已经开始用自己的婚姻打算了？那天奶奶恶狠狠的样子突然就冒了出来。季小雪只觉心里堵得厉害，几乎都能想象到，将来为了哥哥，奶奶和爸妈他们不但会为难自己，还会为难与自己有关的人，未来的丈夫，甚至公婆。
季小雪觉得手在微微颤抖，她想大喊一声为什么，可感觉一张嘴，泪水就会不受控制的流出来。她咬紧了牙，拼命忍住，不让泪水流出来。她甚至已经能想象到，未来奶奶将会像要求自己一样，对自己的丈夫提出这样那样的要求。
各种念头一转而过，季小雪冷冷地说：“我没有男朋友，也没想着找男朋友，更不会和我奶找的人结婚。不，连见面都不会。”
“小雪，”季小雪妈妈看着愤怒的季小雪，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声音哽咽着说：“我就知道你不喜欢，所以我才让你赶紧找个你喜欢的。到时候，爸妈想想办法说服你奶。”
季小雪爸爸一直没吭声，低着头不住叹气，此时看到季小雪妈妈发红的眼圈，对季小雪说：“小雪，你别生你妈的气，你奶那脾气，谁也没办法。你妈也是为了你好，刚才你妈还说呢，等你奶气消消，过几天我们过去再好好给你奶说说，让你去读研究生。你妈快退休了，等你妈退休，她就能照顾小辉，分担一下你奶的负担，你奶轻松了，也不会一直盯着你了。”
说完，季小雪爸爸又像往常一样，叹口气，说：“哎，都怪你爸没本事，照顾不好你哥，也照顾不好你妈和你，让你们都受苦。”
季小雪一下子就泄了气。她有的时候很想一走了之，远远离开这个家，不去想什么责任，不去想奶奶那些诛心的话。可是，每每看到爸妈那副垂头丧气，自责懊丧的表情，季小雪既愤怒于他们的糊涂，又心疼他们的痛苦。
十几年了，从懂事起，就看到爸妈只要放假就回奶奶家帮着照顾哥哥，陪着奶奶高兴。说起来，奶奶十几年面对那个完全不懂事，事事需要人照顾的哥哥，爸妈是有感激，有惭愧的，所以，他们面对奶奶多么无理的要求，都会满足，都会妥协。
季小雪只觉得烦躁又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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