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凌雪跟在一群也要去望月湖的年轻女子身后,她们在前面欢快谈论,顾凌雪在后面悠闲欣赏周围葱翠的美景。
走至山丘顶端,顾凌雪才看清望月湖的全貌。望月湖与一般湖的大小差不多,最特殊的是望月湖的形状,如一轮弯月,中间胖两边窄,甚是可爱。湖水氤氲,湿润的水汽浮在半空,显得此处像仙境。
顾凌雪往下走,行至湖边水榭,望见一群白衣女子,年纪大概二十一二,梳着高高的马尾,飒爽英姿。她们有序安排前来的女子排好队,再逐一挑选。
顾凌雪在队伍中,看她们并不像一般女子,尤其是她们的眼神中带着怎么也掩盖不住的杀气,是她所熟悉的。
她不禁觉得,这些女官不是来选侍女的,而是来杀人的。
一个较为年长的白衣女子站在顾凌雪面前,上下打量她一番,视线最后落在顾凌雪的梅花剑上,问:“你也是来应聘侍女的?”
顾凌雪点头说“是”,白衣女子对她说:“跟我来。”
她们沿着石桥,一路走到望月湖中间的湖心亭。白茫茫的水汽像稀释的牛奶,白衣女子隐藏其中,如同消失了一样。
“带着剑去鬼门关做侍女,难道不是要刺杀城主?”女子厉声问道。
顾凌雪无奈解释:“我只是会一点功夫,至于你们城主,我根本不认识。”
利剑将水汽撕开一道口子,向顾凌雪刺去,顾凌雪却不拔剑,拿起剑抬手用剑鞘挡住。
“你也太看不起我了!”女子生出怒意,处处刺向顾凌雪要害。她的剑法虽然凌厉,但太过刚直,少了些柔和,所刺之处不够灵活,顾凌雪很容易就躲了过去。
顾凌雪不想耗在这里,当女子发起进攻时,她转身握住女子的手腕,用剑柄击她右臂,女子吃痛松开手,剑砸在地上发出金属的“哐当”声。
女子自知输了,她抬眸质问道:“你功夫如此了得,为什么要做侍女?”
顾凌雪如实回答:“为了钱。”
女子讽刺道:“做刺客钱更多。”
顾凌雪松开她的手,往前坐在坐槛上。雾越来越大了,周围都被吞灭,回归混沌,但她能感觉到女子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顾凌雪倚在美人靠上,抬手触摸抓不住的薄雾,说:“如果非要找一个理由,那就是我不想再杀人了。”
江湖的恩恩怨怨,一切都来自互相残杀。今日你杀我的妻子,明日我杀你的儿子,冤冤相报何时了。
上辈子,顾凌雪为了给师父报仇,杀人许多人,那些人又是多少人的师父和徒弟?
她沉溺在失去师父的痛苦中,却忘了自己也给许多人带来同样的痛苦,她同那些杀他师父的人又有什么两样。
她自知罪孽深重,无法偿还。如今到了阴间,再没有牵挂,不必为他人牵肠挂肚、劳神费心,索性自在地为自己活一次。
顾凌雪问:“你们也不仅仅是来选侍女的吧?”
女子知道顾凌雪不是一般人,索性挑明:“我们城主让我们过来选几个资质好的女子,到鬼门关教习武功,保护城主。”
顾凌雪试探道:“既然如此,由我来岂不是最合适?”
女子防范心很强,问:“你怎么证明你不是刺客?”
顾凌雪知道此事能成,于是凑近女子解释道:“我初到阴间不足一月,谁都不认识,我要刺杀谁?而且我正好要去鬼门关找你们城主问问户籍的事,也是情有可原。”
“这……”女子还在思索。
“你们给我工资,我表面装作侍女,暗地里保护城主,岂不皆大欢喜?”
女子站起来,下定决心:“那你跟我们走,一切事情,最后由城主定夺。”
“太好了!”顾凌雪握住女子的手,睁大眼睛可怜兮兮,祈求道:“只是千万不要让我打扫、烧水,我已经受够了。”
女子顿时抽出手,不自在地说:“你别动手动脚。”
顾凌雪站在船上吹着风,终于松了一口气,现在也算是吃穿不愁了。等她办好了户籍的事,取到徒弟给她烧的钱,就立马辞了工作,逍遥自在去。
好徒儿,你可要多给为师烧点钱,不要辜负为师对你的养育栽培之恩啊。
顾凌雪捡到江书砚时,他还是一个奶声奶气的小包子,缩在角落中瑟瑟发抖。
那日顾凌雪正冒着寒风去江南找师父的故人,走过人群稀少的街道,见那孩子手脚冻成了紫色,于是买了个汤婆子扔给他。
他抬起头,眉毛和睫毛上冻出白色冰晶,可怜又可爱。
他怯懦地说:“姐姐,你能不能带我走?”
于是顾凌雪从此有了一个小徒弟,迈着小步子整日跟在她身后。她教江书砚练剑,他学得很快,顾凌雪也夸他是个聪明的小孩。
江书砚会为她做好一切小事,从此她也养成偷懒的坏习惯。
顾凌雪的眼眶被风吹得有些疼,她低下头,喃喃道:“放心,为师变成鬼也会在阴间保佑你的。”
船慢慢靠岸,在高大的船上,一眼就能看到鬼门关的全貌。鬼门关建在宽阔平地上,俯瞰是对称布局,一座金光大殿位于正中间,森严无比。
顾凌雪同几个一起来的女子下了船,牛头马面拿着大刀守在鬼门关的大门口,审视着每一个人。
带头的白衣女子将通关文牒递给牛头马面,他们检查完毕后,用手推开厚重的石门,石门与地面发出尖锐刺耳的摩擦声。
顾凌雪走进去,见每座大殿门口都有士兵拿着大刀守备,城里没有一点喧哗,阴森森的,就像来到了死人墓。
他们穿过几座殿门,爬上长长的楼梯,终于到了鬼门关的正殿。
殿门打开,传开森森寒意,一位须发净白的老人坐在大殿正上方,身着紫氅,眼神冷漠,俯瞰下面众生。
他是鬼门关的城主,名覃儒,负责放行和处理阴间户籍,只要是他想找的人,就没有找不到的。
与顾凌雪说话的白衣女子走上前,行礼道:“城主,这些就是我挑选的侍女了。”
覃儒表情严肃,道:“子兰,做得很好,先查查她们的户籍,然后带她们下去训练。”
子兰点头:“是,城主。”
子兰让手下将其他人带出去,和顾凌雪留下。
“怎么还不走?”城主问。
子兰看着顾凌雪,道:“城主,此人武力高强,说可以保护您的安全。”
覃儒稍有兴趣地看向顾凌雪,问:“是吗,你为什么要来鬼门关保护我?”
顾凌雪将事情原委告知:“城主,我来这里不仅仅是为了保护您,也是为了我的户籍。不知为何,供养阁中没有我的名字,我想问问您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把我漏掉了。”
“不可能。”覃儒摆摆手,“我做事兢兢业业,不可能漏掉一个人的名字。”
“若城主不信,但可查证。”
覃儒给了子兰一个眼神,子兰点点头,看了顾凌雪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覃儒轻轻旋转宝座上的金色狐狸头,顾凌雪身旁一扇暗门缓缓打开。他走下台阶,对顾凌雪说:“跟我来。”
顾凌雪随覃儒走进那道暗门,门忽的一下紧紧关上,顾凌雪怎么推也推不开。
“别紧张,我还不会杀你。”覃儒抬手将窄壁上的蜡烛点燃,眼神轻蔑,如看一只蝼蚁,“如果你是谁派来的刺客,那就不一定了。”
顾凌雪只好跟着覃儒往前走,越往前走,视线便越宽阔,走到正中心,顾凌雪才发现这里的陈设与供养阁一般无二。
“姓名和生卒年。”覃儒同账房先生一样问。
顾凌雪只好又重新说了一遍。
覃儒伸出手,轻声念出顾凌雪的姓名和生卒年,见没有动静,他将手握成拳,眉头皱成“川”字,道:“这不可能,只要是到我鬼门关的鬼,就一定会有名字。”
顾凌雪也皱起眉,看来鬼门关也没有她的名字。她又想起什么,茅塞顿开,说:“我不是从鬼门关来阴间的,我从来没有到过鬼门关。”
覃儒反驳道:“不可能,凡事来阴间的鬼都要经过鬼门关。”
“不,我是从河里爬出来的。”
“这更不可能,忘川河跌进去尸骨无存,你又怎么会从那里爬出来?”覃儒看顾凌雪像看一个疯子。
“我没有骗你。”顾凌雪不理解,为什么人人都不信她是从忘川河中爬上来的。
“不……”覃儒忽然止住声,眼珠子也不转了,他瞪大眼睛盯着顾凌雪,像是要将她盯穿,然后说:“从前有一个人,也说他是从忘川河里爬上来的。”
顾凌雪疑惑不解,问:“是谁?”
“哈哈哈哈……”覃儒严肃的老脸笑起来像一团麻花,皱巴巴地全挤在一起。笑罢,他咬牙切齿:“还能是谁?酆都城的判官,叶魈。”一字一句,像是要把叶魈扒皮抽筋,拆吃入腹。
覃儒看着顾凌雪,冷冷道:“够了,阴间又来了一个疯子。”
“你说你要保护我,那就让我看看你的功夫。”
顾凌雪感到地在震动,周围开始变黑,最后变成四方空洞。覃儒站在顾凌雪面前,手中生出一本书,一阵风吹来,书页沙沙作响,有韵律地翻开。
忽然,一张纸脱落,随风飘向顾凌雪。它慢悠悠地上下浮动,就在要接近顾凌雪时快速一旋,要不是顾凌雪躲得快,她的脖子就会被那张纸切掉。
顾凌雪看着面前无数张白纸,问:这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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