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Astronomical

激烈的争吵中汤姆给了比尔一拳。他冲进洗手间呕吐,然后一直缩在角落。

不多一会儿珍妮特返回洗手间,汤姆看她拿出自己刚刚丢弃的手枪。

然后珍妮特冲出门,将枪口对准姗姗来迟的玛丽安。

02.

她还能怎样炫耀她的丈夫有多迷人?像在幼儿园里展示毛绒玩具一样,给大家展示他的蓝眼睛和下颌线?说他气鼓鼓的样子就像英格兰短毛猫?哦,不,汤姆不喜欢被说成是英格兰,或许介绍为美利坚短毛猫能好一点。

玛丽安想,这个男人归她私有真是资本主义的纰漏,毕竟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国家财产的一部分。

但显然,她不是他的专属。她的生活由学术、工作和夫妻关系等多个部分组成,这也是她有多个情人的原因。

伦敦是座巨大的城堡,玛丽安知道自己被困住,但不知道应该如何出逃。她有几个博士学位,一份在政府的体面工作;她有拿得出手的婚纱照,她是舞会里旋转的女王。但在外表的成功下,她的内心迷失于生命各领域中的点点滴滴。就像走在永远下着薄雨的街头,玛丽安清晰的感知到自己被笼罩。

起初她以为这种感觉会在与汤姆结婚后消散,毕竟爱情是权力的宣泄口,当玛丽安在上位时,她恍惚觉得这段关系可以通过紧扣的十指而牵引掌控。但大家都知道结果了,事实再次证明将个人救赎建立在他者帮助上是种极坏的治疗手段。即使上帝给她开的药方帅气且多金。

那份恍惚还是送她步入婚姻的殿堂。玛丽安坚信易于驱使的、脆弱敏感的、多思多忧的、把蓝眼睛浸在雾蒙蒙的眼泪中的、在许多方面被赋予女性气质的汤姆是她理想中的爱人,是她精致昂贵的玻璃工艺品。

蜜月期里的汤姆确实是,可惜玛丽安的好运全被遗落在斐济、马尔代夫和巴厘岛;在伦敦,汤姆变回男人,变回与绝大多数丈夫相差无几的男人。

玛丽安反思,她不得不相信,那些幻梦是激素的产物,所谓的拯救与爱情是荷尔蒙的吸引、是父权的伪装。

她还爱他,在看清这一切之后,她还爱他,真是丢脸——玛丽安并不自诩自己为女权主义者,她节食以维持身材,她穿紧身的衣服。但她觉得丢脸,她为爱一个男人而感到丢脸。

她爱他什么?爱他可寻替代的嘴唇?爱他磨砂似的红酒声线?爱他的蜜语柔情?爱他好奇探索的吻?

玛丽安否认自己爱上汤姆的灵魂。说这话简直是助纣为虐、为虎作伥,她还没下作到此等地步。

为了继续爱他,玛丽安必须给自己找许多情人。

例如比尔,她在耶鲁念书时的教授,她博士论文的导师。他们在玛莎破旧而别致的、充满女性气隙的温馨小屋谈论历史和文学。悲惨的男人,他以为那些动作和话语出自真心,他以为那些关注是爱;哀恸的玛丽安,世界上可供征服的似乎只有女人,只有男人身上女人的那一面。等比尔穿好西服、侃侃而谈,他还是那个对玛丽安论文提议颇多的指路人。

例如珍妮特,她未来的上司。玛丽安妄图驯服她,这个在野党的女政客,这个卫生部的新部长。但珍妮特陷入恋情后又成为女人。

生活如此失败。

玛丽安希望出现暴烈的仇恨来遮天蔽日。不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是可有可无的争吵——真正的仇恨,撕裂摧毁一切的、逼人报复的仇恨。

在孩子之前,那天如约而来。

“珍妮特请我们去明天的酒会。”玛丽安给汤姆盛了意面。

“珍妮特?明天?”

“她升任卫生部部长,我们去给她庆祝。”玛丽安拿出两个酒杯,“哪一瓶红酒?”

“都可以。”汤姆思索一阵,“你是说珍妮特?比尔的妻子?你在耶鲁的教授?”

“你真的对政治毫不关心,是吧?”

“别这样,宝贝,我不是故意的。”汤姆在珍妮特递酒杯时拉住她的手,“珍妮特,我记得她。”

“小心我的袖子。”玛丽安抽回手。

“可明天不是休息日呀,宝贝。”汤姆不满的嘟囔着。

“要我去接你吗?”

“我只是觉得你更想和我过二人世界,毕竟我们都经历了忙碌的一周。”

“我们有很多机会过二人世界的,汤姆。”玛丽安的语气多了责怪,“这件事对珍妮特很重要。”

“我没说不去。”

见没哄好玛丽安,汤姆问:“明天都有谁在?”

“珍妮特和比尔——当然,他们是主人。埃波和弗里德,基妮和玛莎,然后是我们。”玛丽安给汤姆添了点红酒,“别担心,我给你准备了图片资料。”

“看来你早有预谋。”汤姆与玛丽安碰杯,“我今晚总能获得点奖励吧?”

“哪一种?”

汤姆抿了下嘴唇,“我想……衣柜里有员工衬衫。”

玛丽安大方的为汤姆包装礼物,并把他的快乐延续到清晨,延续到他看见手机短信的前一刻。

“这是什么?”汤姆陷入寒颤般的抖动。

“如你所见。”玛丽安根本没打算辩解。

汤姆先是抱头痛哭一阵,又站起身找更多证据。玛丽安对汤姆的行为倍感奇怪,如果不打算将那些信息交给律师,洞察一切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别碰我的笔记本电脑!”玛丽安从汤姆手中抢夺回来,“机密!”

“这就是你想说的?”汤姆不可思议。

“你是有什么毛病?”玛丽安头也不抬,检查她的文件夹,“你曾经也有不少艳遇。”

“玛丽安!我们结婚了!许多年!”

“所以我始终爱你呀。”玛丽安关上电脑,“我始终爱你,汤姆,即使你懦弱、敏感、需要借助药物维持工作和生活、每天从无产阶级手里榨干存款,我也爱你,因为你是汤姆。我觉得羞愧,不是因为我爱你,而是在我看清你美好的、英俊的一塌糊涂的皮囊下的亏损人格后,我依旧爱你,这令我羞愧——所以,停止你的指责,我已经够难捱了。我为你戴上戒指,与别人相处时也不曾摘下,难道这还不够吗?”

玛丽安拿走汤姆不停划动的手机,“我们还去酒会,对吧?”

“上帝!玛丽安!”汤姆痛苦的捂住头。

“我爱你,汤姆。”玛丽安亲吻他,就像昨晚他亲吻自己。

“你可以自己去珍妮特家的,对吧?”玛丽安说着,打开淋浴喷头,“别像个孩子一样小气。”

回应她的是重重的摔门声。

吹着头发,玛丽安给珍妮特发短信,“好想你。”

伦敦今天的路况出奇的差,坐在车上玛丽安给珍妮特打电话。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是珍妮特的短信,“比尔病了,我们之间结束了。”

任玛丽安怎么打电话、发短信,珍妮特没有回音。

玛丽安催促司机快一点。

玛丽安几次敲响珍妮特的家门。

“宝贝,我知道给我开门会是你。”玛丽安说,“我赶上甜点了吗?”

然后,玛丽安看见珍妮特举起手枪。

03.

该死的酒会终于结束。汤姆为玛丽安打开车门,扶着她坐进去。

既然托尔斯泰已经指出根本不存在幸福的婚姻,他们这些庸人还在自扰些什么?

玛丽安看着汤姆,她没把这话说出口。

“那么,”汤姆却开口,“你的选择是什么?”

“和我在一起,求你了。”汤姆没听到玛丽安的回答,握紧她的手。

“我们把这一切都忘了,好吗?我发誓我不会再提,争吵时也不会。你瞧,婚前我也过了一段放肆的生活,我们这下扯平了。我将永久爱你。”汤姆帮玛丽安整理她黏在额头上的碎发,“我将永久爱你。”

“拜托了,玛丽安,和我说说话。”汤姆崩溃的哭出声,“随便什么都好。”

“是不是有了孩子,我们的关系将有改善?”

声旁的男人泪如雨下,这有否证明玛丽安成为他的奴隶主?

汤姆又亲吻玛丽安,这个吻被粗暴的敲打车窗声打断。

“让我们单独待着!”汤姆拒绝打开车门,恶狠狠地朝比尔吼道,“她还是我的妻子!”

“出来!汤姆!”他们要求他,汤姆直接把车反锁。

珍妮特拿来灭火器,猛砸挡风玻璃。“出来!汤姆!”玻璃出现裂痕。

“你们这些人也都疯了吗?”在碎片溅到脸上之前,汤姆不得已打开车门。

埃波和弗里德才合力把汤姆拉出来,那车子有魔力似的,将比尔吸进去——在场所有人都因他的动作倍感惊吓,没人能想到一个兼患癌症和抑郁症的病人能有如此速度。

以及如此的力气,还没坐稳,比尔就死死拉住摇摇欲坠的车门。

“玛丽安,我的爱。”无视车外的呼喊,比尔试着与玛丽安对话,“我已准备好跟你共度余生。”

“要命!比尔!”挡风玻璃已被珍妮特整块砸碎,“从这该死的车里出来。”

眼前的一幕幕给弗里德过量的冲击,埃波也没好到哪去。玛莎和基妮不敢上前,事实上,从听到枪声的那一刻起,她们再没说出半个字——即使她们正在吵架。

“离我的妻子远一点!”埃波去拉珍妮特,弗里德拦不住汤姆,他又扑到那可怜的、残破的车子上,冲比尔大吼大叫,“我要杀了你!”

几秒钟内,比尔用最快的语速向玛丽安倾倒心声:“我能感受到你的爱,玛丽安,每当你注视我,每当你倾听我,我能感受到。我明白你一定忍受不了汤姆了,不要担心,我们今晚就离开。”

“比尔!”珍妮特惊叫,“求你了!赶紧出来!”

基妮探进半个身子,用驾驶座的按钮降下后排车窗。汤姆和弗里德试图将比尔从车窗拖出来,但他们失败了,比尔差点卡住。

汤姆拽开车门,比尔刚颤颤巍巍的下来,珍妮特又从靠近玛丽安一边的车窗钻进去。

“我的老天!”基妮彻底绝望。

“你就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玛丽安?”珍妮特控诉道,“你欺骗了我!所有的事情!”

“你怎么能这样一言不发!”

“因为她死了。”弗里德说,“你们跟一个死人说了半天的话。”

玛丽安的血早已浸透皮质坐垫。她觉得好委屈,自己明明做了回答,他们全当听不见一样。

是啊,从来没人听见玛丽安。他们从她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了,他们不必对她多做无用的在意——就像他们不在意手上身上早已沾染她汩汩涌出的血。

玛丽安靠在座椅上,静静看着面前的众人,用她那双暗淡的美丽眼睛。于是他们都安静下来,也回望她。

日出之前,终有一个声音打破沉寂。

“我们要不要报警?”

世界又迎来嘈杂的天明。

End.

玛丽安被永远埋在伦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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