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三年，选秀。
若曦在家里被嬷嬷狠狠教训了一顿，现在面对宫里的管教嬷嬷还算能适应，身体上的麻木不能掩盖她想逃离这里的心思。
就算是附身成高官的儿女又怎么样？还不是要对人卑躬屈膝的，被人当做是货物一样挑三拣四？她一点都不想成为若曦，她是张晓。
“格格们，奴婢丑话说在前头，宫里这届要求严了，要是奴婢心软放了主子们，到了贵人跟前儿，不光连着奴婢要吃挂落，严重的还要追究主子们家里边儿的过错了。”一个看着就端正严肃的嬷嬷站在青葱似的秀女面前直白地说着。
三月的天不算热，大太阳照着秀女们穿着厚棉袄的身体，看着也觉得热。
若曦仿佛又回到了军训的时候，那时候站的是军姿，这会子是要练行礼，要怎么优雅，怎么好看。
“嘶——”
一不小心走神，被嬷嬷拍了一下肩膀，没站稳摔了个屁股蹲。附身的身体又是个还没成年娇生惯养的贵族小姐，下意识地用手撑地，手掌被划出几道痕迹，一下子就开始渗血。
若曦站位在角落里，摔倒了还好没拖累到其他人，不然在这不知道家室深浅的秀女里，拖下哪一个都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医女很快就来了，仔细看了看若曦的脚和手，说：“格格的手是轻伤，用上药膏，不到三日便能好全，等到五六日连疤痕也不会有，至于脚，怕是扭伤了，这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了，格格身体虚，少些气血，这伤得养上小半个月才能好了。”
若曦面上压抑着笑意和高兴，半个月，选秀都结束了，选什么选，快点放我回家养伤吧。
“……格格往那边休息一下吧。”宫女扶着若曦到了旁边的凉亭里。
坐着比一遍遍重复地练习福礼好多了，就是手上的伤火辣辣的疼。若曦想。还是太娇弱了，明明阿玛是一个武官为什么女儿的身体那么虚。
这想来也和张晓自己穿过来的原因有关，若曦是摔倒了脑袋，出了不少血昏迷了很久才被张晓附身醒过来的，本来可以好好养伤，张晓附身之后，礼仪和字都不认识了，还时常有怪异的举动，这就被马尔泰夫人吩咐教养嬷嬷下狠手磨了一遍张晓的性子。这才让她的身体得不到修养，造成现在一晃神就被力气大点的嬷嬷推倒在地的结果。
“……格格，娘娘吩咐了，让您单独住一间好养伤。”
“替我谢谢娘娘体恤。”若曦笑着从衣服袖子的暗兜里拿出几颗银瓜子给传话的宫女。传话的可能是娘娘身边的人，让她们跑腿要给点赏钱，扶她起来的宫女，是专门做这个的，把自己的糕点分一些给她就算是“赏赐”了。
就算是新世纪的人，也难免在人际关系这块分出个三六九等，更别说是封建社会里人情来往的弯弯绕绕。若曦想。这是她第一次感激在马尔泰府邸被嬷嬷严苛要求，能让她在短时间里摸索到一条最简单最不容易出错的路。
“瞧您说的，都是奴婢应该做的。”宫女接过银瓜子谢了赏，跟管教嬷嬷打了招呼后就走了。
若曦看着她悄悄地往管教嬷嬷手里扔了半数从她这里拿的赏钱。这就是深宫里明着的潜规则了，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如今她也成了这虾米了。若曦低头看着茶盏发呆，在宫里她可不敢多看别的地方，不管现在死不死，好歹痛是痛在她身上，就算是死也要自己决定的好，她才不想被什么狗屁的以下犯上的罪名给处死了。
等来到新分的单间，若曦的心才稍稍放下来。等引路的宫女领完赏钱走了，她才躺在榻上，放松放松提心吊胆了一天的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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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秀女那边有个马尔泰家的摔倒扭伤了脚，医女看过了，说要静养半个月。”诗琴把消息报给觉禅氏。
觉禅氏正拿着玩具逗着进宫的孙子和孙女玩，听到消息也只是说了一句知道了。
又逗了会就让人把玩具收了，抱着孩子去用辅食和奶水了。
觉禅氏搽干净手，让诗琴走近了，才说：“给马尔泰家的秀女些好的药材，让她快点好，这回一把手是佟佳贵妃，要是让她难做了，难免影响到胤禩和胤禛的关系。”
“是。”诗琴退出侧殿吩咐人手去做了。
觉禅氏想，虽说是还魂的女主，这死过一回倒也没让她清醒多少，看来送给马尔泰家的管教嬷嬷还是不够严厉。
八贝勒府
“从良妃娘娘那儿来的消息，说这次选秀咱们府里要添个侧福晋。”跟着弘旺和一个格格出门的婢女把消息原原本本地回给□□。
“……添就添吧。”□□沉吟了一会儿才像是赌气地说，“反正本福晋已经有了弘旺，把他好好养大下半辈子也算有着落了。”边说边检查弘旺身上的东西。
“福晋——”□□贴身婢女听了也跟着着急，上回四十年选秀时良妃娘娘说添格格就醋成那样，这次要是来了和娘家给力的侧福晋，怕是要和八贝勒闹掰了。
“……我知道，我知道。”□□没好气地说，“我知道这是没办法躲开的。……我只是想让他多哄哄我……”
□□让人把孩子抱下去，心里也没了欢喜。
“秀玉，你说，我和爷怎么就不能像纳兰大人他们一样呢？”□□看着外面四四方方的天喃喃自语。
秀玉是□□的贴身婢女，此刻只恨不得自己没长耳朵，可又不能不说：“奴婢僭越说一句，福晋这些话跟爷说，爷能懂些。爷不像奴婢没读过什么书，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他也是个木头。”□□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又笑起来，叠好自己的手帕，“不过这个木头，要比表哥和其他人要好多了。”
斜对面的九贝子府里，胤禟打了一个喷嚏，感觉有人在说他，不由地骂了句：“见鬼的言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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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曦在宫里养伤养了几天，等到秀女被贵人召见之前，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是不能穿花盆底，走路要慢慢走。
这回她也不能逃开被召见的命运了。
“……郭络罗氏明玉拜见贵妃娘娘，惠妃娘娘，宜妃娘娘，德妃娘娘，荣妃娘娘，良妃娘娘。”公公拉长了尖细的嗓子说。
说的内容听在若曦耳里觉得十分奇怪。她明明记得，康熙年间最出名的是惠宜德荣四妃，加上一个佟佳贵妃也就算是五大了，怎么多出来个这个时候有权有势的良妃？
难道。若曦脑光一闪。如果是穿越来的前辈呢？要不要试探一下？
“起，留牌子。”公公的声音继续说道，“马尔泰若曦拜见贵妃娘娘，惠妃娘娘，宜妃娘娘，德妃娘娘，荣妃娘娘，良妃娘娘。”
若曦的身体跟着指令慢慢福礼。
“起来吧。”佟佳贵妃说，“在家读过什么，女工和管家如何？”
“回娘娘的话，奴婢在家时，不曾读过什么书，听了几首词罢了。奴婢不擅女工，管家还能勉强让娘娘赏眼一看。”若曦听见自己心脏蹦蹦跳的声音，稳住声线说。
“这有一题，你且抽了一旁算去。”佟佳贵妃也没说什么，让宫女拿出抓阄的盒子，让她自己抽题作答。
“是。”若曦拿出一个纸团，宫女让若曦看了之后，又拿着呈到佟佳贵妃和惠宜德荣良五妃面前，让她们知晓。之后拿着纸团，领着若曦到了旁边耳房算。
“下一位——”公公没耽误功夫，接着往下叫人。
若曦在耳房里用九章算术里的算法，算着这道类似鸡兔同笼的问题。管家方面的问题，无非是算府里的开支和过年过节往来的节礼。
她抽到的这道题用白话文说就是问，府上有五十两纹银，市价米多少钱一斗，布多少钱一里，府上需要多少米和多少布，让她算该怎么分米和布的钱。
若曦算着算着，总感觉多了些银子。想起来了，要有赏银和可能被吃了回扣的暗地里的利润。难怪了难怪了，这不是简单的算术问题，还有人情往来要计较。
若曦赶紧回忆之前嬷嬷提到过的赏银和吃回扣的例子，改了答案。交出去之后，若曦和之前一起展示管家的秀女等着宣布结果。
“……郭络罗明玉，留牌子。马尔泰若曦，留牌子。……”尖细的声音听习惯了也感觉没什么大不了的。
被选上，若曦还是高兴的，这说明她还是能靠一技之长让人看得到的；若曦同样也是不开心的，因为这意味着她的婚事要被左右，很可能要被塞给哪个阿哥做妾室，听姐姐说她被赐婚的是她的心上人，求求哪位神仙，不求能和心上人相随，让她能自行备嫁就好了。
这批秀女看完了，佟佳贵妃综合归纳成一本折子交给梁九功。
康熙翻着今年秀女的选看结果，划了一些让她们自行备嫁，郭络罗明玉也是其中之一。
这次康熙没纳新人进宫，除开大部分赐婚的，都一一配给了自己的儿子。马尔泰若曦被赐给八贝勒胤禩为侧福晋。
若曦听到消息，强撑着谢完恩，走出宫就在来接她回府的马车上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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