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入夜,运宗的八方星台便位置颠倒,百顺子心有所感临时起了一卦。从卦象来看岐山道分明有变故,接着就召集各宗各派前往商谈。师尊临行前将消息告诉了我,我也才知道不久。”
齐书觉得简直没有比自己更冤的人了,但师姐一向不讲理,他也不敢明着多说什么。
运宗掌运势,可占祸福、卜天命。天下大事投注八方星台,位顺出太平相,位逆出灾祸相。常言道:天机不可泄漏。卜命者不可多言,不可多算。违者轻则不利修行,重则折损阳寿。
看似天道偏爱,实则是一辈子被囚禁在规则牢笼里的囚犯。
但万事都有例外,百顺子便是运宗的例外。
他出生时便霞光漫天,青鸟报喜。更不必说自百顺子修道一来,无论大卦小卦没有一个是不曾应验的。更可贵的是,百顺子修行二十余载,道心仍稳固如初。
百顺子也应了他的名字,人生顺遂的像是没什么坎。
祝安年不止一次冒酸水,人各有命,凭什么百顺子命这么好?
说到百顺子,祝安年问:“可是卜出了秘境提前出世的缘故?”
齐书摇摇头,“没说。说不准根本就没有提前,而是一开始就是运宗那群老头弄错了。”
“什么老头?秘境出世的时间难道不是百顺子卜出来的?”
“自然不是,说是运宗留下来的什么卷里记载的,准没错。”
逢吉又添了一杯茶,“安年,说说岐山道是什么情况。”
“不止百里无山那么简单,整个岐山道都塌了,但如果我没猜错,秘境入口应该就在附近,而且不日就会出世。对了,说起来我可能捡了个麻烦。”说着她从储物袋里将那剑修“取”了出来,叹口气,“我跨入阵法之时也不知从哪里斩出来一道剑气,八成是冲着他来的。”
地上突然多了个裹着毯子的死人,齐书吓得脸都白了,他抱着头大叫:“师姐你!这种事不能提前说一声吗!”
逢吉顺手给了他一巴掌,可惜这小子机灵得很,提前拿手挡着,他遗憾地甩甩手,“剑气?东洲使剑的门派不少,但名字响的也就是剑阁了。瞧这孩子的装束说不准真是剑阁弟子。”
剑阁是东洲当之无愧的武力巅峰,自然也是剑术翘楚。
可这个人会是剑阁的人吗?
“你说你回来时看到一道剑光?”逢吉突然问。
“嗯。只是法阵开启时间有限,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便被传了回来,但观那人剑气绝非等闲之辈。”祝安年顿了一下,补充道:“哪怕在剑阁也定不会籍籍无名。”
逢吉沉思片刻蹲下身,捏了个清洁符给那剑修。等淤泥尽数除去,露出了袖口的淡蓝色的花纹。他长叹口气,“没错了,是峰回山的孩子。”
“峰回山?”
“峰回山是剑阁里的一座仙山,半山腰种着一片琉璃树林,每到夏季便四处飘散着琉璃花,境虚剑尊就常年在此修行。”逢吉端起茶喝了一口,接着道:“据说有一回琉璃花不知怎么一夕之间全部掉落,就连那株千年古树也有了枯萎的迹象,别人都说是上古巫族的后人来了,一时间人心惶惶。”
“上古巫族不是绝迹多年了吗?”
“不错,只是这千年琉璃花又名肉白骨,取活死人肉白骨之意。元婴之后只要神魂不死,一株便能重塑肉身。普通的花年年常开,它却要足足十年才能开一次,是得天地庇佑的圣宝。一般的邪祟哪至于让其枯萎?于是便有人猜是出生起便身负怨煞的巫族……”
齐书无法理解,“有证据吗?没有证据不就是污蔑吗?”
“去去去,别打岔,这不是重点。”逢吉气急,“重点是剑尊带着本命剑‘斩祟’进去不到半日,琉璃树竟停止枯萎,重新焕发生机。只说那日剑尊衣袂飘飘迎风而立,最后一株琉璃花自枝头飘落,斩祟剑忽而飞出,将其接住呈于剑尖。”说到动情之处逢吉砰的一下放下茶杯。
“此剑既斩得了邪又惜得了花,恰如剑尊本人。此后,峰回山的一部分弟子对剑尊的崇拜已到了狂热地步,便开始在袖口纹琉璃花的样式。”
说到这里剑修的身份基本已明了,只是这故事怎么听着神乎其神的。
祝安年轻咳一声,果然见齐书一脸无语地转过来,她状似无意地挑挑眉,用眼神示意。
齐书早就忍不住了,他迫不及待地开始找茬,“这些还不都是你们的猜想,说不定只是剑尊运气好,进去的时候本来活够了的老树又想开了。”
“去你的。”逢吉真是被这个糟心孩子烦透了,他抬手又是一巴掌,“你成天脑子里有些正经事吗?剑尊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就名扬东洲了,你呢?”
齐书早就捂住了头,嘲笑道:“师叔还好意思说我,也不知是谁一把年纪与人拼酒,醉得六亲不认跑到运宗让百顺子帮忙卜一卜回岛中的路。难道说这也是一种名扬东洲的方式吗?”
祝安年趁逢吉发飙前拉住他,“既然如此,明日我便去剑阁拜访下剑尊,说不定还能知道写关于秘境的消息。”
逢吉顺了口气,道:“也好,如今秘境出世在即,与各宗各派之间交流一番倒也不是坏事。”
“我也去!我也去!”齐书跃跃欲试,他早在浮仙岛待够了,无聊不说还成日被这迂腐的老头无故打骂,他实在受够了,他要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逢吉摆摆手。
———
岐山道三十里处的小庄。
妇人驱赶着马车到达此处,别说是看不见人,几乎连一丝声音都听不见。
不能呀,这又是山裂又是大雨的居然还吵不醒人吗?
思索间,她走向一户人家,只见屋门大开,屋内竟一个人也没有,甚至还有摆放杂乱的生活用品。
多半是已经跑了,而且很匆忙,她猜。
于是便不再耽搁,又检查了其余人家,确定没有人之后才驱车离开。
———
不同于浮仙岛,剑阁建于几座高耸入云的山上。
除了阁中弟子,外来之人都要走过一段千块台阶构成的青云阶方能见到剑阁大门。
青云阶中禁飞,禁用一切外力辅助,总而言之你只能一步一步地走上去。
这可把齐书累坏了,阴阳怪气道:“不愧是东洲第一大宗啊,就是比我们小小浮仙岛讲排场。管你是人是鬼,登剑阁的青云阶通通给我累成狗。”
符修不善打斗,自然也没什么练体的需求,更何况万人之中可能也找不到个有画符天赋的,既稀少又宝贵,去哪不是被奉为座上宾,齐书就没受过这委屈。
祝安年也很累,可她一句话不说,挺直腰板一步一阶,走得虽慢但胜在优雅。
齐书佩服道:“不愧是师……师姐。”
爬了大半,忽然见一个身着白衣的弟子御剑飞行。
许是看见两人,他远远地便朝他们飞来。行至跟前,问:“可是浮仙岛的祝仙子和齐道友?”
祝安年的腰板又直了几分,她抬手理了理微乱的鬓发,向他颔首。
那弟子惭愧行礼。
“早闻祝仙子大名,请跟我来。”
只见他取出腰牌,低声念了几句似乎是剑诀的话,便朝二人解释道:“剑尊前些日子闭关修行,山中诸事交由封师兄打理,只是师兄外出受了重伤,今晨才回来。逢吉长老的拜帖又是给剑尊本人的,一来二去,便耽搁了些时候。实在怠慢,向祝仙子和齐道友赔罪。”
话落,三人脚下竟凭空出现了一个阵法。难怪剑阁弟子不必爬这青云阶,原来是整个剑阁都笼罩在一个巨大的传送阵中,而腰牌便是开门的钥匙。
“不知道友口中的封师兄可是号称‘东洲第一剑’封时道君?”
“正是。”
“那便怪了,以封道友的实力什么人能让他受伤?”
虽说这“东洲第一剑”如今也仅有化神期。并非事实上的东洲第一人,可却是实打实的未来第一人。换言之,同辈之内决无敌手,更别说剑修本就善打斗。
祝安年推测,能让他受重伤的最低也得是一宗长老级别的了。
等等。
祝安年突然想起昨日那一道剑气。
莫非封时昨日去了岐山道?
果然,那弟子闻言叹口气,“昨夜师兄去了岐山道,哪知那地方如此凶险,师兄一时不察着了它的道,唉,不说也罢。”
随后便闭口不提,直至将二人带到一间屋子,才道:“二位稍等,师兄换好药便来。”接着便提着剑走了。
“师姐,不会这么巧吧?”刚才听说封时作夜去了岐山道齐书便朝祝安年挤眉弄眼,现下见人走了便再也忍不住问了出来。“这封时该不会是去找人,却不知人被你捡走了,他到处找也没找到反倒受了伤?”
祝安年淡定地摇摇头,“那道剑气直奔我而来,我猜他多半知道是我将人带走的,至于为什么会受伤……那定然与我没什么关系。”
齐书闻言拍了拍胸口,“不关你的事就好,这宝贝疙瘩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咱们小仙岛可赔不起。”
“……”
祝安年突然想起那个赶马的妇人,也不知她是否和小庄的人一起到了流云城。若没来得及走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毕竟岐山道比自己预想的更加危险。
没过多久,他们就见到了剑阁的“宝贝疙瘩”。
令祝安年有些意外的是,这位剑阁首席竟不像先前见到的剑修一样身着白衣,而是选择了一种与峰回山众人格格不入的黑袍。
她不合时宜地想:看来,这剑尊唯一收下的弟子远没有她想的那样崇拜他。
封时看起来并不像他师弟说的那样受了重伤,反而步履稳健。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冰冷的剑气,这剑气在看清祝安年之后更甚了几分,要不是身上那一丝若有若无的药香,祝安年还当被骗了。
不过,这位封道友确实如传闻中颇有几分颜色,在这样一张俊脸面前好似那无礼的剑气也微不足道起来。她提起唇角,心想一会寒暄即便十分枯燥她也忍了。
封时坐到了祝安年对面,期间眼神一直没有离开她的脸,似乎想从她的神色中找出破绽。
“听闻浮仙岛虽为符修圣地,但其实对于阵法也颇有研究,祝道友既然师从琼玉真人,想必也并不陌生。”
见封时省去那些不必要的寒暄,祝安年乐得自在。于是她直接说:“你想的没错,昨日你见到的人就是我。”
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直接,封时嘴角不自觉地抽动两下。
接着,空气中攀上冷冰冰的剑气,他问:“人呢?”
齐书抖了两抖,虽说一见面就盯着对方的脸看很奇怪,但现在的气氛好像比看脸更诡异。
祝安年沉下脸,哼笑一声,“这便是剑阁的待客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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