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擦干净了张玄蕴脸上的脏污,谢子厌像是终于满意了似的,半蹲着,手腕穿过了张玄蕴的脖颈将她抱了起来。
怀抱中的身体柔软得不像话。
少年神情晦暗不明,展开双臂,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他慢慢地将她放回椅子上,弓腰时胸口被张玄蕴抽出的深深鞭痕滚出了几滴鲜血,落在她的脸上身上,有一滴刚巧掉到了她的唇瓣上。
盯着那因为失血而苍白的唇瓣,真是……碍眼,少年眉头一压,浓墨似的眉眼闪过不爽。
他伸出手指重重地摁了摁自己的鲜血,恶劣地想用自己的鲜血将张玄蕴弄脏,可当指尖触碰上她的唇瓣时,冰凉柔软的触感瞬间化作了一阵细小的电流,头皮发麻的酥麻感让少年倏地收回手,整个人怔在当场。
他见鬼似地望向张玄蕴,视线又不可控地停在了她沾染了自己鲜血的唇瓣上,貌似厌恶地又快速挪开了视线。
反复两次后,他眉头狠狠一压,燥郁地阴沉着一张脸,报复似地伸出手,将自己的鲜血粗暴地涂抹在张玄蕴的唇瓣上。
反反复复的重压涂抹时少年如画的眉眼始终皱着,像是正尽力忍耐着什么,直到鲜血彻底将张玄蕴的唇瓣染红仿佛涂上了最鲜艳的口脂般,少年忍无可忍地倏地收回手,像是厌恶之极。
站起身,谢子厌忍不住弯腰咳嗽了好几声,一脸冷戾地压下胸口翻涌的腥甜转身朝洞口走去。
路过一堆碎布和血肉淋漓的骨架时,他的脚步顿了顿。
缓缓蹲下身拿出了自己干净的衣裳,将晁蒙的尸首包起来,放进了乾坤袋。
冷静下来,根本就不用多想张玄蕴为什么会杀了晁蒙。
她这个人本就喜怒无常,辱之折之摧毁之全凭她开心。
收拾好骸骨,谢子厌站起身,一时有些眩晕地揉了揉脑袋,在阴阵的大战他受伤颇重,也几乎耗尽了灵力。
然而出去的洞口被不少的石头堵住,想要出去得将路给清理出来,若是一直待在里面伤势根本不会愈合只会被阴气腐蚀溃烂。
明明已经到了极限,好几次都两眼发黑差点栽倒在乱石之上,他愣是咬着牙徒手搬着石头,很快手背就被碎石划了好几条深深的伤口,随着他每次动作,浑身伤口就会崩裂浸出鲜血。
明明疼痛难忍,明明即便发出声音也不会有人听到,可他就是一头倔驴,死死地咬着牙不肯发出一点声音,好像沉默忍受早已成为了习惯,好像叫出来说出来就是输了,会让他再也无法爬不起来。
当终于能看见天光后,谢子厌终是忍不住跌坐在乱石之上,闭上了眼。
他就像一只野兽,在危险的环境里绝不肯真的放松警惕,很快又咬着牙强撑着站起身,背起张玄蕴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山下走去。
到客栈开好房间,谢子厌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浑身因为脱力而忍受到极限轻颤,可他却没有第一时间休息,冷脸叫来小二,付钱让他找来未出阁干净又手脚麻利的女子。
无法忍受除他以外的任何事物弄脏自己的师尊,在这一点上谢子厌有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
决不允许拼尽千方百计抢夺来的瓷器却染着脏污泥水,他执着于擦拭干净他的瓷器,然后修补好,再……亲手打碎它。
许姑娘来为张玄蕴清洗换药时,谢子厌就那么一身狼狈脏污地半垂着睫靠在门外。
见他一身血迹,一张脸冷得像是打磨锋利的刀,许姑娘心口发憷不敢含糊,行了行礼正要进屋时,一只带血的手臂拦住了她。
许姑娘心口狠狠一跳,正想着要不别赚这银子时一双羊皮薄手套仍到了她的手中,“戴好手套”少年盯着许姑娘,神情压着冷戾“别用你的手碰到她一分肌肤!”
话音刚落,一锭银子也同时落到了许姑娘的手中。
盯着银子瞬间打消了许姑娘想婉拒的话,连忙笑着应承了下来,匆忙进了房间。
她前脚刚进去,门板就‘嘭’地一声在身后重重合上,吓得许姑娘的心口狠狠抖了抖。
起初,张玄蕴浑身脏污不堪,许姑娘心底还生出了些许不满,结果当身上的脏污被慢慢清洗干净后,同为女子的她羡慕得小声感叹道“这姑娘的皮肤摸起来就像是羊脂……好滑好嫩……”
修真之人五感皆灵,许姑娘的话轻易地飘进了门外谢子厌的耳中。
少年忍了忍,厌恶地站远了一些。
接着房间里又传来一阵感叹“我的娘哎,这身子也太美了……怎么有人身上的皮肤嫩成这样的?我都还没用力怎么就红了。”
“……”谢子厌狠狠皱着眉,又离房门远了一些。
可屋子里的女子惊叹的声音再次传来
“这莫不是仙子……为什么一样吃五谷杂粮,她该有肉的地方就有肉,啊啊啊好大……天啦腰怎么就这么细,跟柳树叶一样……”
即便并不是刻意,任何一个听到这些话的人脑海中都会不受控制地构出一幅清晰的画卷。
谢子厌脸上立刻笼上一层厚厚的阴霾,像是忍耐到了极致“闭上你的嘴,管好你的手和眼睛!否则……”
屋子里的许姑娘吓得立刻闭上嘴,大气也不敢出。
那少年太吓人了,明明隔着一堵墙和一扇门什么也看不到,许姑娘还是小心翼翼地将手套向上拉了拉,生怕自己的手沾到了这位姑娘的一点肌肤。
许姑娘终于满头大汗地给张玄蕴上完药换好了衣衫,拉开门低着头行了一礼,立刻朝楼梯口走去。
她不知道,在她的身后谢子厌面无表情地死死盯着她的手臂,好似下一瞬就要将那双碰过张玄蕴的手生生砍下来。
直到女人的声影消失在视线里许久,谢子厌才提步走了进去。
站在床边,少年垂着睫居高临下地看了好一会儿张玄蕴,这才神情不明地关上门去了隔壁房间。
他连伤口都来不及包扎,刚躺上床就两眼一黑彻底熬不住地昏死过去。
第二天谢子厌一早醒来,在检查了张玄蕴身体情况后,又去了神女洞那座山。
将晁蒙的骸骨埋好,以免他成为孤魂野鬼,用灵力留下了四个字“晁蒙之墓”。
张玄蕴足足睡了两天一夜。
等醒来时,疼痛难忍的疼痛让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神女洞那乌漆嘛黑的地方待太久了,她看着窗机明亮还怔愣了半天,才呲牙裂嘴地掀起被子看了眼自己身上的情况。
衣衫干净,伤口也包扎上了药。
她扫了眼房间,发现谢子厌并不在。
她失去意识,以谢子厌对她的态度,竟然没有痛下黑手杀了她?
撇了撇唇角,如今谢子厌十五岁,而她被杀是谢子厌十八岁之后的事情。
还有三年时间。
她得找个一举两得的法子解决掉谢子厌这个麻烦。
饿了太久,肚子咕噜噜直响。
张玄蕴正想着起床去弄点吃的时,门外传来了‘笃笃笃’的敲门声。
“师尊,你起来了吗?”
谢子厌的声音隔着门板传了进来。
少年的声线微低,有一种让人坠入了幽潭般的清冽冰凉。
张玄蕴恍惚了一瞬,逍遥山庄里有很多和张玄蕴一起长大的弟子,到了十三四岁的年龄嗓子总是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变得奇奇怪怪的粗嘎难听,若是遇见几个同岁的弟子在一起说话,那简直就跟一群鸭子吵架一样,张玄蕴嫌弃得不行,每当此时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把人赶到外院去,而唯独谢子厌好似几乎没有经历过这样难听的变声期。
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她和他的关系越来越僵,到后来甚至好几个月都见不到人有关系?
张玄蕴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坐起身呲牙裂嘴地给自己披了件外袍,内伤外伤皆还未痊愈,稍微一动就会牵扯到全身的伤口。
而她又怕疼,皱着眉头直到好一会儿之后才平复了疼痛,装出一副风淡云轻的样子,扬声说道:“进来。”
她的动作慢,从谢子厌敲门询问到她开口回应足足经历了半柱香的时间。
在此期间,门外没有任何的动静,好似谢子厌早已离开,可是就在张玄蕴开口后,房门便被推了开来。
对此,张玄蕴毫不意外。
抬眸懒散地扫了谢子厌一眼,见他一身黑衣劲装头扎高马尾,除了脸色仓白得没有多少血色外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
他从进门开始就没有抬眸看张玄蕴,动作利落地将热气腾腾的菜饭摆在桌子上后才问道“师尊,你可能下地?”
“废话。”
张玄蕴其实根本不想下地。
腿上手臂上都有一道很深的伤口,一动就会牵扯。
若此时在面前的人换作任何一个逍遥仙府的弟子,她绝对会心安理得的躺平等着对方喂饭。
然而现在是谢子厌,张玄蕴在不熟或者是讨厌的人面前时是非常要脸的。
谢子厌微不可查地扫了一眼她微抿的唇瓣。
就在她刚掀开被子,桌子就移到了床边。
“……”张玄蕴瞪了谢子厌一眼。
后者垂着浓睫,恍若未察地将几盘菜都摆在张玄蕴的面前,甚至还盛好了一碗汤,放在她的左手边。
做完这一切,谢子厌说了声“师尊慢用”,转身就朝门外走去,真真一副乖巧懂事的好徒儿模样。
门一合上,正襟危坐的张玄蕴表情立刻就崩了,脸都皱成了包子,倒吸着凉气才终于将饿了一天一夜的肚子填饱。
想起神女洞经历的事情,最烦的是到最后张玄蕴也没有找出有关于自己尸体的线索。
那方天地连魏小钰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一切线索又断了。
就这样张玄蕴在客栈里又活生生躺了五天。
神女洞中的怨灵太多,想要做法事超度需要的时间太长,张玄蕴没有那么大的精力和时间,最后干脆一大早去附近的道观,花钱请人去给枉死的女婴们做道场超度。
回到客栈时天都黑了,谢子厌看见她脸色惨白地从外面回来,显然有一瞬的诧异,但却并没有多问。
在第六天一大早,她神清气爽地将小二唤到房间打听关于薛汪的事情,遗憾的是小二却并不了解。
站在一边的谢子厌有些意外地望向张玄蕴,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垂下头唇边牵起一抹嘲讽的笑。
用过早膳,张玄蕴一出门,就看见了天空正中间那猩红的裂痕。
这样天大的事,街上的行人却都没怎么在意,或则说已经从最初的惊慌再到现在的麻木,即便天裂了也依然要活下去。
唯有一群玩耍的小孩子边跑边唱着童谣“天裂天裂地动摇,孩童慌忙躲桌角,不要哭哟不要闹,天上神仙正打架。”
张玄蕴收回视线,见谢子厌正望着天空。
她突然很想问问,他对天裂的看法,会不会与他有关。
不过很快张玄蕴就收回了自己的想法,能让天裂岂会是人力所能做到的?约莫真的是天上白玉京的神仙们发生了什么大事。
凭着魏小钰的记忆张玄蕴很快找到了薛汪居住过的地方。
一番打听下来,才知道薛汪竟然到汴京做大官去了。
薛汪这种猪狗不如的畜生东西,享尽荣华富贵权利荣耀不说,竟然还娶了氏族贵女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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