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熟悉的噩梦。
夜色冷寂,他孤独地走在空无一人的长街,血的味道在鼻尖萦绕,真实到可怖。
转角处突然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双目薄红分外昳丽,她望着他。
一股酸涩忽然毫无征兆地在胸腔蔓延开来。
那人清冷地开口:“以你所学,剑道就是那样使用的吗?”
……
朴中佶猛地睁开了眼睛。
温暖的现代化办公室里,两侧的台灯投下昏黄柔和的光芒,给他的眼底打下两团乌青的阴影,额头上细密的冷汗也无所遁形。
他轻轻喘气,惊愕、茫然、恐惧、悔恨,扎着堆在他胸膛里冲撞,甚至还夹杂着一股说不出的委屈。
他抬手撑住额角,忽然一张脸浮现在脑海里。
那是……
他猛然起身,推开门向外面走去。
具恋被堵在危管组办公室门口的朴中佶吓了一跳——他一身漆黑西装面无表情,双手抱胸倚靠在阴影里,只由昏暗的灯光勾出个模糊的轮廓。
不管怎么说,此次大阪之行都称得上是一次愉快的合作,李相京已经顺利引渡至走马灯,只等着清算功过转世开始真正享受果实的一生。
她想不出朴中佶这又是冲什么。
但直觉告诉具恋不妙,她转身就要走。
阴影里那人开口:“站住。”
朴中佶终于从阴影里走出来,具恋这才见他神色痛苦,比平时还要颓靡狼狈。
她语气不觉柔软了一点:“您……有什么事吗?”
朴中佶没有被安慰到,心底压着的一股火反倒蹭地窜起来——他从没觉得她的敬语这样刺痛过他。
“我有话要问你。”
“什么?”
朴中佶看着她:“你为什么会在那里——不,我为什么会在那里?”
具恋莫名其妙:“您指什么?”
他的声线颤抖:“噩梦。”
危管组接到新的引渡任务,不料又是一个熟人。
林隆求看着屏幕上的照片几乎全身发抖。
林愈和——他前世的母亲。
他为她放弃转世留在走马灯,就是为了在缘分散尽后还能够再多看她一眼。他日日守候着转世后的她,眼见她平淡幸福重获新生,却不料仍逃不过上一世的诅咒——听说自杀而死的人最容易在每一世反复。林愈和这一世失去了自己的骨肉,再一次走上了自杀的道路。
危管组全组对此次任务全力以赴,几日都在阳世绕着林愈和奔忙。
令人欣慰的是,虽然灵魂里刻有伤痛,但那依然是一个底色坚强的女子。
和林愈和相比起来,反倒是林代理的情况更为糟糕——前世今生的愧疚几乎吞没他,令他痛不欲生。
具恋不忍见自己的组员如此,恳请玉皇暂时恢复林愈和前世的记忆,让林隆求得以以儿子的身份见母亲最后一面。
海边凉风袭人,林愈和与林隆求相视而立,海风吹起两人的衣角,她的手抚上他长大后的脸庞——他们终于跨过了前世今生。
林隆求终于有机会向她忏悔,告诉母亲那些话语并非本意。他不求原谅,只希望母亲好好生活,不再介怀他这个大逆不道的儿子。
谁料林愈和含着泪摇头——原来她从来没有恨他,只是怪自己没能陪着他好好长大。
林隆求将她手腕上的红线仔仔细细整理好。
“我们之间的缘分以任何方式都无法延续,还好你和此世孩子的缘分未尽,不久后就能再次相遇了。”
林隆求微笑,林愈和泣不成声。
他们终究跨不过前世今生。
林隆求说:“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会守护着你。”
林愈和又两行泪落下来:“这世上没有人,会眼睁睁看着爱的人为自己牺牲,现在还不晚,你把使者的工作辞掉……”
林隆求摇头,终于再也忍不住哭泣:“我也是为了自己深爱的人,这样就足够了。”
回溯到此为止,前世的一切散尽,林隆求转身大步离开,任海风吹干自己的脸。林愈和看着他陌生的背影茫然,脸上还有泪痕未干。
具恋站在海岸,远远看着他们,脑海里一遍又一遍想过刚才听到的对话。
这世上没有人,会眼睁睁看着爱的人为自己牺牲。
我也是为了自己深爱的人,这样就足够了。
她突然想起朴中佶问她的话。
脑中突然一阵嗡鸣,海风将她整个人吹透,凉意渗进骨头里。
朴中佶正心烦意乱,偏李相京还给他没事找事。听闻李相京拒绝了转世,向走马灯递交申请想要成为阴间使者。
朴中佶心里暗骂他有病,但还是本着为小辈负责的态度去找了他一趟。
面前态度平和坚定的李相京终于让朴中佶意识到这不是那个横冲直撞的李沅,或者说,至少不完全只是李沅。
“说说吧,为什么想要留在走马灯。”
“您知道,我前世的妻子,是自杀者。”李相京说,“具恋组长说我们的缘分从此断了,但我不能容忍自己什么都不做就这样去转世。”
他说,“我在这一世终于完成了我前两世未竟的功业,我不负百姓,也不想负卿。”
朴中佶问他:“那你留在走马灯能够做些什么呢?”
“至少可以默默守护她。”
“默默守护吗?”朴中佶轻轻笑了一下,“如果是我……”
他突然愣住了。
如果是我,那么重要的人,就算拼劲一切力气赌上我的全部,我也不会放弃我们之间的缘分。
除非……
除非我不记得了。
花圃中,玉皇又换上了一身农妇装扮,兢兢业业浇水除草,乐此不疲。
“这些花草就是如此可爱的生物,冬去春来,只要给它们一点阳光和雨露,就能焕发出新的生机,生生不息。”
崔俊雄猜不出玉皇的哑谜。反正走马灯上下都知道他缺心眼,他干脆直接问:“朴组长和具恋组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哦?”玉皇促狭地看着他,“你偷听到了什么?”
崔俊雄被一语戳穿,也毫无不该窥探人对话的自觉,他凑过去压低声音:“我听到朴组长说我们的组长出现在他的噩梦里,他还问我们组长,她前世的记忆里有没有他。”
玉皇沉默不语。
“我直觉最后的时刻要来到了。”她仍然说崔俊雄听不懂的话,忽然转而问他,“你想要看看你的前世吗?”
崔俊雄一时没有绕过弯:“不是都已经知道了,李相京早夭的儿子,您曾在走马灯旧部天天教我读诗。还是说我在战场上与朴组长惊鸿一瞥的一世……”
玉皇站起身打开投影屏幕:“是更久、更久以前的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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