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碎玻璃与钢结构

秋夜的雨丝像细针,扎在苏晚星的牛仔外套上。她攥着手机,屏幕上那条匿名短信在黑暗中泛着冷光:【废弃剧场已列入拆除计划,最后入场时间:明晚十点】。指尖摩挲着短信末尾那个句号,她忽然想起母亲周芸批改舞谱时的红笔,总是在严苛批注后画下锋利的句点,像一道不容置疑的休止符。

社区舞蹈班的玻璃门在身后合拢,最后一个小女孩被家长接走时,围巾上的铃铛还在雨幕中轻轻摇晃。苏晚星摸出钥匙,打开储物间角落的密码箱——里面躺着一双缎面舞鞋,鞋尖处绣着褪色的天鹅,鞋跟内侧用铅笔写着“晚星”两个字,是母亲出事前一晚亲手缝的。

“疼就对了。”她对着穿衣镜轻声说,把护膝绑在膝盖旧伤上。镜子里的人穿着洗旧的黑色卫衣,头发随意扎成马尾,唯有眼睛亮得惊人,像暴雨前低空盘旋的燕。

废弃剧场位于老城区边缘,铁门上的“危楼勿近”警示牌被藤蔓缠成绿色的茧。苏晚星翻墙时勾破了袖口,露出腕骨处淡青色的疤痕——那是十七岁那年,她在后台摔碎的香槟杯划的。剧场前厅的水晶灯只剩几片残片,在月光下折射出破碎的光斑,像撒了一地的碎钻。

舞台地板上积着半寸厚的灰,她踩上去时,鞋尖带起细小的烟尘。幕布早已腐烂,露出后面斑驳的砖墙,“天鹅湖”三个霓虹字缺了“鹅”的半边,成了“天湖”,像张永远合不上的嘴。

苏晚星在背包里翻出防水手电,光柱扫过乐池时,突然定住——池底散落着几十本旧书,封面被水泡得肿胀,她认出其中一本是母亲最爱的《天鹅之死》英文版,书脊上贴着褪色的图书馆标签。

“咚——”

钢架结构传来金属碰撞声,像有人在敲打命运的齿轮。苏晚星攥紧手电,光束颤抖着扫向二楼回廊。那里站着一个男人,黑色风衣被穿成了盔甲的模样,手里的勘测灯在雨幕中划出冷白的弧线。

“这里马上要拆了。”男人的声音沉如基石,“你不该来。”

手电光晃过他的脸,鼻梁高挺如建筑立面的垂直线条,眉骨下阴影深重,像藏着未被勘探的暗礁。苏晚星注意到他左手腕上的机械怀表,表链末端挂着枚锈迹斑斑的钥匙。

“那你呢?”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比想象中镇定,足尖无意识地碾过一块碎玻璃,“在废墟里找什么?”

男人沉默片刻,将勘测灯转向穹顶。那里有个巨大的破洞,雨水正顺着钢筋缝隙蜿蜒而下,在地面汇成细小的溪流:“找光该来的方向。”

怀表在他抬手时滑出袖口,表盖开合间,苏晚星瞥见内侧刻着的字迹:“建筑的灵魂,是让人看见被遗忘的星光。”字体瘦硬,像极了母亲在手绘本里写的批注。

突然,头顶传来刺耳的金属断裂声。一块混凝土碎块从钢架上坠落,带着破空的锐响砸向她的头顶。苏晚星本能地闭眼,却在剧痛袭来前被一股力量猛地拽进坚硬的怀抱。男人抱着她就地翻滚,怀表链子勾住她的发尾,在头皮上扯出尖锐的疼。

“没事吧?”他的呼吸拂过她的耳际,带着雪松香水混着雨水的气息。苏晚星睁开眼,发现两人正躺在乐池边缘,他的手掌垫在她后脑,硌到了一本硬壳旧书。上方的钢架还在晃动,碎玻璃如雨般落下,却被他的风衣挡成安全的穹顶。

“疼。”她轻声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膝盖旧伤在剧烈动作后开始灼烧。男人立刻注意到她的异样,目光落在她护膝边缘渗出的血迹上。他扯下领带,熟练地缠绕在她膝盖上,指节擦过她皮肤时,温度比雨水高了几度。

“苏晚星。”她忽然开口,在他抬头时补充,“我的名字。”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从风衣内袋摸出名片夹。借着手机屏幕的光,她看见烫金字体写着:林砚辞建筑设计师,地址栏正是母亲常去的那家旧书店的旧址。

“林砚辞。”他握住她的手,掌心有薄茧,“负责这个剧场的修复项目。”

雨势突然变大,雨水顺着破洞倾泻而下,在舞台中央形成一道透明的帘幕。林砚辞扶着她站起来,忽然注意到她背包侧袋露出的一角缎面——那是半只绣着天鹅的舞鞋。

“你是舞者?”他的语气里有几分了然,“所以才来和这里告别?”

苏晚星没有回答,而是挣脱他的搀扶,一瘸一拐地走向舞台。她解开牛仔外套扔在地上,露出里面的黑色紧身练功服,膝盖上的血迹在白布绷带上洇开,像朵正在绽放的红梅。林砚辞的目光突然被她后颈的蝴蝶骨吸引,那里有道淡粉色的疤痕,形状像只折断翅膀的蝶。

“看好了。”她轻声说,单脚点地,缓缓抬起另一只脚。

疼痛如潮水漫过膝盖,却在抵达心脏前被某种更强烈的东西击退。苏晚星望着穹顶的破洞,想象那里漏下的不是雨水,而是聚光灯。当足尖稳稳立住的那一刻,她听见林砚辞的呼吸陡然变轻,像见证奇迹的旁观者。

“这是《天鹅之死》的开场。”她旋转时,舞鞋扫过积水,溅起细碎的光,“但我的天鹅……”

话音未落,膝盖突然传来尖锐的刺痛。苏晚星踉跄着摔倒,却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接住。林砚辞半跪在她面前,抬头时,她看见自己在他瞳孔里摇晃的倒影,像枚即将坠落的星子。

“你的天鹅。”他的声音低哑,手指轻轻按在她膝盖的伤处,“需要更坚固的翅膀。”

远处传来推土机的轰鸣,拆迁队提前抵达了。林砚辞脱下风衣披在她肩头,将她打横抱起时,苏晚星闻到他领口残留的薄荷香——和她常用的止痛药膏一个味道。

“抓紧我。”他说,怀表在胸前轻轻震动,“我们从安全通道走。”

雨幕中,两人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苏晚星靠在他怀里,望着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剧场,忽然想起母亲手绘本里的最后一页:一只天鹅在废墟上展翅,翅膀下是正在生长的绿芽。

林砚辞的步伐稳健如建筑梁柱,每一步都踩在积水最浅的地方。苏晚星闭上眼睛,听着他心跳的节奏,忽然觉得这具胸膛比任何舞台都更让她安心——尽管他们才相识不到一小时。

“明天去我的工作室。”他低头时,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我给你看样东西。”

“什么?”

“能让天鹅重新起飞的图纸。”

雨还在下,但苏晚星发现,落在脸上的雨滴不再冰冷。她伸手接住一颗坠落的雨珠,在掌心里看见自己微扬的嘴角——原来有些光,不是来自聚光灯,而是来自愿意陪你在废墟里找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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