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别的,徐家也不是什么大家族,全家最有身份地位的,不过是徐母,一个在府衙为吏,现已回乡下老家的老童生。全族最有身份地位的,也就是族长的亲妹妹,老家渠县县衙的捕头。
莹儿哪来的自信,能让城隍大人答应这门婚事儿?反倒对娶嫁没那么在意,毕竟家贫,长女能娶上夫郎,都是因为长子换亲。不觉得自家能有条件给次女娶夫的徐家兄长,自然不在意妹妹要将次女嫁出去的话。
但徐莹敢这么说,自然是有谋算的:“我都问过了,荣画师过了年便十七岁,到了要交单身税的年纪。那帮人平日不敢吃不敢喝的,不就是为了攒钱成婚?哪舍得交单身税!
我今天见荣画师一身绸缎衣裳,便问他,孤身一人居住,要不要雇短工,他都没一口拒绝,说明什么?说明对方手里有钱又不善做家务啊!”
说到这里,徐莹拍了下手,笑吟吟的看着自家兄长,得意的说:“小筝五官长的好,既会做饭也会打理家务,更没少挑水劈柴,哪个女孩儿比咱们小筝更适合当这个短工?到时近水楼台之下,还怕拿不下荣画师?”
原来妹妹打的是这个主意啊!徐家兄长恍然大悟,但是~~“莹儿”他小心翼翼的提醒妹妹,“你莫不是忘了,小筝她长的黑啊!”
俗话说的好,一白遮百丑!换句话说,就是五官长得再好,一黑就不好看了。更别说,做贫民窟里,会做家务的女孩并不少见,莫说做饭,便是会做衣服的都不少。摸着自己良心说,小筝,她不占优势!
小筝长得黑?徐莹还真没想到这个。毕竟,在她印象里,二侄女又不是卖苦力的,不用风吹日晒,能黑到哪里去?
徐家兄长一看就知道妹妹忘了,赶忙提醒妹妹:“莹儿,今年三月份母亲大寿的时候,母亲托人给小筝租了个小摊卖杂货,你还记得吗?”
得,剩下的话,哪怕徐家兄长不说,徐莹也明白了:小摊贩不是那么好做的!早出晚归、风吹日晒只是最基本的。衙门收的摊位费、地痞恶霸收的保护费等等,那才是大头!
挣不了几个钱不说,若是遇到大街上纵马的纨绔子弟、还要受大罪。要是遇到衙门搜查犯人,说不得摊子都要让人给掀了,还得给衙役们塞钱,以求对方高抬贵手。
在这种情况下,便是再好的底子,都得磋磨的不成样子!所以,说二侄女长得黑,那都是兄长委婉的说法,真实情况,应该比她想的还要遭!
徐莹蠕动了几下嘴唇,也说不出什么话来,最终只能叹口气,道:“罢了,是小筝没福气。你和嫂子商量下,若是愿意的话,可以让大侄女婿当这个短工。考虑好的话,初二的时候告诉我,我就先走了。”说着,没忍住,又叹了口气,这才摇头走了。
她离开不久,洪娘子并洪家姐妹才匆匆回来。“出什么事了,”洪娘子左右看了看,没见到徐莹,不由疑惑的问,“不是说莹妹来有事寻我们吗?怎么不见莹妹?”
徐家兄长闻言,看了眼刚放下扁担的小筝,将妹妹的来意说了一遍,才道:“我觉得这事儿不靠谱,就拒绝了莹妹。”
洪娘子还未来得及说话,洪大姐就先笑了:“我当姑母匆匆过来,是为什么呢。原来是想给三妹说亲啊!可惜了,是小筝没福气,不然多好的亲事。”
听到洪大姐这样说,几人不自觉的连连点头:因为贫民窟亦有不少人养不起孩子,将孩子送进城隍庙的缘故,她们都听说过,城隍庙抚养的那些孤儿,在其五岁时,都会测算天赋。
有修行天赋的,会留在城隍庙里,修行巫祝之法;无修行天赋的,会简单教导些生活技能,教导其安身立命的本事。
而建国后,不少无望继承庙祝之位的学徒们,都在庙里的支持下,买田地、开铺子、建宅子。既是表明自身自立门户,不参与庙里争权之意,也是为了分流庙里越来越多的孩童。
如箬音因自身本事而开了灵韵画室,并收拢走了庙里在绘画一道有天赋的凡人孩童。她会抚养她们长大、教导她们画画,帮她们成家。
对贫民窟的穷人而言,这些少年虽没有长辈,但自身有本事、靠山,手里还有余钱,日子过得比她们可好多了!所以,十分乐意与这样的人结亲。
当然,更重要的是,这些人受城隍大人庇佑,不必担忧自家祖灵青黄不接时,会遭遇诡事。更安全!
所以,洪大姐是真觉得可惜:自家娘亲孤身到此,没有祖灵傍身,全凭外祖家的灵位、在城隍庙请的神像护佑全家。这到底不是长久之策,如今有机会与城隍大人扯上关系,却要放弃,怎会不感觉惋惜?
莫说她了,便是其她人,又有谁不是这样想的?但是,看看小筝那黑瘦干巴又有不少伤痕的脸和身体吧,任是谁也不能昧着良心说,她能攀上啥好亲事啊!
洪家人哀叹惋惜的时候,何春才刚回到何府。在竹青的伺候下,洗漱一番,换上得体合身的棉衣后,他才带着竹青去后院正堂陪妻子吃饭。
但进了院,何春脚步却下意识停顿了一下,才又继续往前走:正堂里,蕊姨娘也在!且,文瑶也换了身簇新桃红棉衣、盘发,侍立于妻子景明的身后。
进屋时,何春瞥了眼卷起来的门帘,心中明白,这怕是妻子特意吩咐的,就是为了让自己能提前看到两人,有个心里准备。
果然,他刚在主位上坐下,就听妻子道:“夫君,我昨儿找冰人问过了。咱们家里现在只能算是寒门,若想纳妾,只能寻农户或是贫民窟里的那些破落户。”
闻言,何春了然:妻子出身大家,如何看得起这样的人家?哪怕是给他纳妾也不愿意!所以这是打算把自己的侍女给自己了?
果然,景明下一句就是:“我琢磨着,这也太委屈夫君了,不如把我身边的文瑶,开脸暂且与你做个通房如何?待有了孩子再提为侍妾也不迟。”
这样着急让自己有子嗣的态度,不禁让何春好奇起来:京城究竟是出什么大事了?怎么这么急着让自己纳妾生子?
不过,哪怕再好奇,他也没有问。毕竟,该自己知道的时候,总会知道的!所以,何春只是点点头,认下这件事。
景明似是松了口气,但下一刻,她的眉头又紧了几分,欲言又止了好几次,眼看下人都把饭菜上起了,才低声说:“夫君,蕊儿既已进府,你今日便去她房里吧。”
听到妻子这么说,何春去拿筷子的手一顿,侧头便看见妻子微颤的手。他无声的叹了口气,侧身将妻子的双手拢在自己的手心里,伸手将妻子揽在怀里,拍抚这她的背,无声的安慰她。
何必呢?何春自觉自己并非无情之人!况且,景府待自己不薄,受岳家恩情,厚待妻子可谓理所当然之事。
所以,他不觉得妻子无生育能力有什么问题!更何况,这毛病还是因为难产而落下的,这就更怨不得妻子了!
正因如此,对于妻子要为自己纳妾的事儿,何春才会觉得是京城那边出事了,才会如此。可现在看来,莫不是妻子因生育之事,心里压力过大,才会如此。
安慰着妻子,何春下意识开始琢磨怎么开解妻子。但不等他想好怎么说,景明就先恢复过来了,她轻轻挣脱了何春的怀抱,不好意思的对夫君笑了笑。
她看了眼蕊姨娘,轻声说:“是我有些失态了,让蕊姨娘伺候你用饭吧,我去补一下妆容。”
何春连忙拦住她,嘱咐道:“莫补了,这都入夜要安置了,还补什么。不如直接卸了妆容并钗环,素颜吃了饭便早点休息得好。年底事多,能多休息会儿便是一会儿。”
这话在理,景明一想也是,便道:“倒是也行,那你先吃,我去卸妆。”说着,便带着文瑶回内室卸妆去了。
何春琢磨着,卸个妆也不用多长时间,便打算等妻子回来一并用饭。谁知,先是蕊姨娘主动为他布膳,后是文瑶出来暗示他早点陪蕊姨娘回去安置。没奈何,他也只能匆匆垫了垫肚子,便带着蕊姨娘走了。
“他们走了?”景明放下手中的耳环,涩声问道。文瑶没敢开口回答,只是轻轻点头,心疼的看着自家镜子里神色复杂的姑娘。
看了会儿镜子中,依然年少,却不复当初明艳欢快的少妇,景明轻轻摇头。“希望夫君运气一如当初的好,还能一击即中。不然,待年后那些人来了以后,这府上怕是就没有这个环境能让人安心养孩子了。”
文瑶知道,这话不是对自己说的。但是,她更知道,自家姑娘是真的希望,老爷能在那些人来之前有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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