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散的怨灵化作满天的荧光,环绕在几人身周。荧光中心的小丫头,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样,伸着小手咿咿呀呀,轻轻一握,便将周娟消散的魂魄握在了手里。
她笑的天真,肉乎乎的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懵懂。握着周娟即将消亡的魂魄,七七既小心又兴奋,彷佛她那小手里当真握着萤火虫一样,更是凑近了眼睛向拳头里望了过去。
紧握的拳头随着这一望松开了条缝,有魂魄似青烟般钻出了她的指间,傅威城站在不远处望着周娟那即将消散的最后一缕魂魄,半晌没能言语。
人常说,因果报应。
对于周娟而言,她这来去匆匆的十八年里,能谈的上因的,也不过是去城里念了个书。
愚昧如同利刃赐死了十八岁的周娟。
亦让恶行累累的阳子逃脱数月,至今不得伏法。
义正言辞的人们用自己的方式,提醒所有的周娟们该如何规避罪恶。他们将她们当成罪源。却甚少有人拿出同等态度,斥责真正的罪源本身。
规避风险并没有错,只是这种原本应当只是辅助的规避正在逐渐成为主流,令人不解且疑惑。
活了28年,胆大到抢银行的犯人不再少数。傅威城还从没见过,哪个人义正言辞的提醒银行别再存钱了的。
银行有钱实属正常,劫犯的歹心才是罪源。
周娟的短裙不是阳子qj她的理由,亦不是村民破口大骂的理由。
周娟没有错。
如果非要说她做错了什么,大概也只是她放弃了生命这件事。
阵法中的荧光点点尽数散去,天地再度恢复清明。
浑身是血的张修祺抱起七七,一言不发的走向阵法外的妇人和五子,躬身将小丫头送还给了五子。
“七七!”五子哭的涕泗横流,含糊不清的斥着自己的妹妹,“你总瞎跑什么!”
傅威城的法阵划了界限,法阵外的人看不到法阵内发生了什么。
“鬼啊!”
惊慌的妇人依旧坐在地上,捂着肚子连哭带叫。而当莫名消失了的张修祺又满身是血的出现在她面前时。她更是失去理智一般的扒着土地向后倒退着,一边退,一边大喊着,“恶鬼吃人了啊!!!”
“都什么毛病?!”傅威城无语,结在他眼眶的印伽此刻早已褪尽,琥珀色的瞳孔亦重新换回到黑色。
他扶额,有些无奈的看着有些失心疯的妇人,摇了摇头道,“还没俩孩子胆儿大。”
一旁的五子抱着七七,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流了下来。见张修祺一身是血的现在他的面前,五子既害怕又担心,结结巴巴半晌,这才说了句听得出意思的话,“真,真的是……是死了的娟子姐,打...打了大哥哥吗?”
“嗯。”
张修祺半点没犹豫,十分直白了嗯了一声。
傅威城:……大哥,您这话说的……真是一点也不怕吓到孩子?!
果不其然,听了这话的五子突然嗝了一声,紧接着便哭成了一个泪人。
他哆哆嗦嗦的抱着七七,任傅威城再怎么劝,这孩子却始终一副听不进去的样子,只两腿一蹬,跟他妈一样撒丫子坐在了地上......
傅威城不擅长哄孩子,好不容易将五子哄好了吧,七七又闹天闹地的拉着张修祺要往山里跑。
一只手臂被五子抱着,傅威城整个人被拽的倾向了一边,他有些无奈的看着张修祺,余光却瞥了眼小丫头,“你该不会真的就任她瞎蹿吧?”
大肚子的妇人依旧坐在地上叫喊着,小搓儿的村民火急火燎的朝这头赶着,张修祺将目光锁在拉着他的小丫头身上,不动亦不言语。
“呀,吧唧吧唧!”
薛斐:“......??小丫头片子,你朝谁吧唧嘴呢!”
天真的小丫头嘿嘿笑着,对着薛斐耷拉了两行晶莹剔透的哈喇子,“走呀走呀!”
......
傅威城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明明眼下的事情乱成一团,一身是血的张修祺居然真跟着那不谙世事的小丫头,一头钻进了山里。
而他,竟也莫名其妙的跟着一起钻进了山里。
身后哭天嚎地的是妇人的叫声,身前却是一个小丫头,此刻正笑盈盈的蹲在一颗蘑菇前......吧唧嘴?!
“蘑菇?”傅威城百思不得其解,弯着腰换了好几个角度,以便观察那颗所谓的蘑菇,“就为了这个?”他说着,伸手摸向那长相怪异的蘑菇,却不料指尖刚一碰到蘑菇顶儿,便不知怎么的被刺破了皮。血水顺着指尖滴在了蘑菇上,瞬间便融进了蘑菇肉里。
傅威城吃痛,咧着嘴喊了句,“妈的,还是个吃人血的邪蘑菇!”
“蘑你奶奶个腿儿的菇!”黑伞下的薛斐跳脚,“那是灵芝!”
“灵芝就灵芝呗,你着急个啥劲儿。”傅威城嘟嘟囔囔,张嘴吸着指尖的血道,“再说了,灵芝怎么了,还不是和蘑菇长得一个样。”
薛斐:......你他大爷的!
几人将整个村子算是闹了个天翻地覆,这会儿外头跟炸了锅似的满山找着他们。七七却揪着个邪性的灵芝不撒手,搞得傅威城有点无语。
“怎么办?”村们搜山的声音越来越近。烈日下的傅威城抬手揩了把额头的汗,看着站在一旁的张修祺道,“咱们还得出山,晚了估计我的车就得被砸了。”
张修祺没说话,半蹲下身子刨了刨围在灵芝根部的土,小心翼翼的将它从泥泞里摘了出来,接着便抱起七七,朝着五子问了句,“出山还有别的路吗?”
傅威城:......
五子在山里跑的多,弯弯道道的路知道不少。没多久,几人便已然躲开了众人的搜寻,直接到了村子口。
“大哥哥要走了吗?”五子的那两行清泪从刚才起就没断,说话仍是结结巴巴且还打着嗝,看着张修祺两人,他更是结结巴巴的问道,“还来吗?”
“吓成这样还盼着我们来?”傅威城笑着摸了摸五子头顶,“不怕了?”
“嗯...也不是很怕,其实娟子姐以前对我们挺好的,”五子抹了把眼泪,大气儿喘不上来似的说着,“还给过我糖吃,甜甜的那种。”
五子擦着眼泪,伸手朝着张修祺怀里的小丫头道,“七七,咱们该回家了。”
小丫头听了这话,别过脸硬是不肯。五子一张小脸气的通红,装作大人一般朝着小丫头屁股来了一下,“再不下来我还要打的!”
挨了打的小丫头哭花了脸,跳下张修祺的怀抱又爬上了吉普车后备箱的盖儿,甫这么一爬,竟也登时止住了眼泪。
“咦?”
小丫头趴在车盖上,左摸摸右摸摸的爬来爬去,像是在找些什么。
张修祺见状,沉了声音问傅威城,“车的后备箱里放了什么东西?”
“没什么啊?”傅威城挠了挠头,单手抱起小丫头开了后备箱。
“是佛童子?”傅威城愣了愣,看着小丫头兴奋的朝那佛童子伸手,他试探似得将渡了金的雕像递给了七七,“你要这个?”
不等傅威城搞明白怎么回事,原本还在他怀里挥拳的小丫头,此刻却已然将魔爪伸向了金雕像的佛童子。
“嘤——”
尖锐的孩童声自金像之内传来,刺的傅威城耳膜生疼。一旁站着的张修祺闻声蹙眉,抬手一掌劈在金像之上。
张修祺的掌心尤是带血的,一掌下去,血水顺着指纹流向了雕像头顶,转眼便渗入到雕像之中。
霎时间,原本尖啸着的佛童子登时便静了声,与此同时,只见一条细缝自金像头顶裂开,橘黄色的油状物顺着缝隙流在了傅威城手上,避且不及。
“草!”傅威城嫌弃的瘪了嘴,忙扔了碎裂的金像,奋力的甩着手道,“尸油弄老子一手!”
张修祺:“......”
不懂事的小丫头窝在傅威城的怀里,依然一副乐天的模样朝着地上的金像伸手,傅威城皱眉,拉长了距离打量起怀里的这个小肉球,“小不点,你怕是有点本事的...”
回城的路上,傅威城对于那颗蘑菇似得灵芝和煞有本事的七七很是着迷,开着车叨叨了半天,仍是围着这两个话题打转。
“你们把那蘑菇带回去养着吗?”一手打着方向盘,傅威城看了看后视镜里的张修祺,笑着问了起来,“那玩意儿有啥用啊?”
“管的这么多??”撑着黑伞的薛斐蹲在后座上翻白眼,一身红光外闪金光的瞪着傅威城,显然是要吃人的势头。
傅威城:“......我就好奇一下,怎么算的上管嘛!”
“蘑菇和灵芝都分不清,你还好意思好奇?”薛斐鼻孔出气,举着伞柄捅了捅张修祺,“秃驴!吃人能不能恢复灵力!”
傅威城:“......别啊,我随口一问,你随口一听,咱们都别太在意嘛!”
张修祺:“......麻烦傅先生把碎了的佛童子交给我,我......”
“懂!”傅威城嘿嘿笑着,方向盘打了三十度转过一处弯道,“要超度嘛,了解!”
张修祺:“......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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