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车前，夏炎川从粥铺要来两个冰袋，让江芃芃冷敷脚踝。
“磊子，到了医院记得租轮椅。芃芃的脚淤血了，没法走路。”
“放心吧，三哥，我有备而来。”曹磊说，“刚才路过社区便民中心，我借了一台，搁后备箱里了。”
“那就好。”夏炎川扶江芃芃坐进后排座。
汽车汇入车流，驶向路口。江芃芃忍着脚踝处的疼痛，换了个坐姿，回头张望。
夏炎川伫立在她刚才崴脚的树坑旁边。
他周身被树影笼罩，散发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孤独。
“芃芃，不要担心。”
曹磊的提醒将她拉回现实。
“我……”江芃芃稍稍转过身，“老夏是不是遇见麻烦了？”
“麻烦的事三哥会处理。”曹磊说，“至于带来麻烦的人，他可能一时心软不去计较。我找机会劝劝他吧！他不一定听，我该劝还是得劝。”
江芃芃很想知道落地窗里的女人是谁。
但她忍住了没问曹磊。
双手抱膝，闭上眼睛，她在心中默默祈祷——
希望老夏不会有事。
希望他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下车时，曹磊想要搀扶江芃芃，却被她拒绝了。
“我单脚可以的。”
她抬腿、转身，抓紧扶手坐进轮椅，整套动作灵活轻盈，看得曹磊目瞪口呆。
“你小时候练过武术？”
“我跟大爷爷学过太极拳。”江芃芃边笑边说，“还在学校的养生社团摸了两年的鱼。”
曹磊眼睛瞪得老大：“相当厉害了！我上大学那会儿，成天只顾着做实验、吃美食，根本没空参加社团活动。然而，实验做得不怎么样，一不留神把体重吃到了一百八十斤。”
“每餐减一点量，每天多走两公里，慢慢就能瘦下来。”
“你说得没错。”曹磊推着轮椅往门诊部走，“对了，芃芃，你提的开辟一间厨房的建议很好，三哥和恺宜姐也都同意了。”
“磊哥，说实话，我又犹豫了。”
“怎么？你怕黄桀浩会搞事情？”
“黄老师只是其中一个原因。今天我帮大家买早餐，发现同事们的口味千差万别。自己做饭减少外食是很好的建议，可是众口难调，我不想给老夏添麻烦。”
曹磊把轮椅推上门诊部门口的坡道：“群消息我看到了，他们是故意的。”
江芃芃瞬间明白过味儿来：“原来是这样！”
“配音演员保养声带，是最基本的职业操守。油炸食品，加了芥末的酸辣粉，黑椒酱配咸蛋黄南瓜炒饭，高碳水高热量，平时他们碰都不碰。”
“那些饭怎么办？倒掉吗？”
“我和你一样，最讨厌浪费食物的人。别人碰都不碰的饭，全被我包圆了。久而久之，我就成了现在这种体形。”
得知前因后果的江芃芃，本来有点生气，听曹磊这么一说，她的郁闷骤然消散。
“我没想到，大家会模仿黄老师，给我来了一连串的下马威……磊哥，等会儿咱们回去，那些没人吃的早餐，我和你分享，不能让你一个人承受又甜又咸、又辣又酸的苦。”
曹磊笑了：“好啊，你够义气。”
在自助机上取了号，曹磊带江芃芃去门诊部一层大厅北侧乘电梯。
叮咚一响，电梯门开启。
一个拄双拐的高个子女生随人群往外挪动。
她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凌乱的发丝堆在肩头。黑T恤上印着偌大一个黄豆擦汗笑脸，牛仔裤的膝盖处有明显的擦破痕迹。
“倩倩？”江芃芃吓得一怔，“是你吗？倩倩！”
柯倩猛抬起头，也愣住了：“芃芃？”
“这真是……”
“默默无语两眼泪，耳边响起驼铃声。”两人对了暗号，同时笑出声来。
笑过之后，是满满的担心。
江芃芃问：“你怎么受伤了？”
柯倩叹口气，让开电梯口的位置：“说来话长。我先去取药，等下再去找你。”
-
拍完X光，江芃芃坐轮椅回到诊室外面等待。
“磊哥，我右眼皮总跳，你帮我去电梯口看看好吗？”
“行。”曹磊往前走了几步，一眼望见了拄着拐杖艰难前行的柯倩，“她来了，我去扶她。”
曹磊扶柯倩坐在诊室外面长椅上，接过拐杖靠墙放好。
“谢谢。”柯倩感激地点点头，“幸好遇到你们，要不然我太惨了。”
“昨天咱俩视频，你没说今天回来啊？”江芃芃问，“你的腿怎么受的伤？严不严重？”
柯倩皱眉：“问题好多，不知道先回答哪一个。”
“先说腿。”
“拍了片子，医生说是皮外伤，骨头韧带都没事。”
江芃芃抓住柯倩的手，重重握了一下。“牛仔裤这么厚的布料都擦破了，我看着都疼。”
“你呢？脚肿得像馒头，我看着也心疼。”
第二个问题还没等来答案，电子叫号器响了——
“江芃芃请到6号诊室！”
“去吧，听听医生怎么说。”柯倩安慰道，“但愿咱俩都平安无事。”
柯倩祈愿成真，江芃芃只是软组织损伤和韧带拉伤，局部毛细血管破裂导致皮下瘀血。
“48小时内冷敷，芃芃你这个急救措施挺好的。”
“多亏了老夏。”
柯倩指了指取药队伍中的曹磊：“你同事人不错，等我腿好了请他吃饭。”
江芃芃摇头：“不是他，老夏是另一个人。”
柯倩盯着江芃芃的脸看了好半天。她突然喊了声“不对劲”，忘记膝盖有伤，猛拍自己的腿，顿时疼得呲牙咧嘴，“你跟我说的那个实习单位，叫什么红土岭风电厂的，离这家医院有五十公里，干嘛舍近求远到这儿来看病？”
“那家是骗子。”
江芃芃不想柯倩太过焦虑，短短几句话讲述了被骗经历。
“天哪……”腿疼叠加心疼，柯倩整个人都不好了，“宝，让我抱抱你。”她搂紧江芃芃，“我不在你身边的这些天，你受苦了。”
江芃芃拍拍好友的背：“我有苓姐，有老夏，还有磊哥，他们都帮了我。保证金损失就损失了，至少我人是安全的。”
“你永远都这么乐观。”柯倩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就喜欢你这一点！”
曹磊走过来，将药袋从左手换到右手。
“腿疼得厉害？芃芃陪你坐会儿，我去外面药店给你买止疼药……”
江芃芃食指抵住嘴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曹磊及时收了话头。
“你们没吓着吧？”柯倩松开双臂，侧过身依偎在江芃芃身边，“我就是一时感伤，没忍住掉了几颗小珍珠。”
迟疑片刻，曹磊问道：“你住哪儿？我送你和芃芃回家。”
“我家在南城，芃芃的公寓在北五环，不顺路。”柯倩摆摆手，“你们走吧，我在手机上订出租车。”
江芃芃察觉到了好友的反常。
说起个性中乐观的组成部分，柯倩只比她多不比她少。眼前这个情绪低落的女生，好像换了个人。
腿伤不会让倩倩这么难过。
一定有别的原因。
心如乱麻理不清头绪，江芃芃决定暂时放下。
她让曹磊先用轮椅送柯倩去坐车。“回到家你好好倒时差，睡饱了记得给我发信息。”
柯倩又红了眼眶：“知道啦。”
坐回长椅，江芃芃从背包侧兜掏出手机。她正犹豫要不要联系夏炎川，屏幕上忽然闪烁着他的号码。
接通电话，他的声音轻轻叩击着她的耳膜。
“芃芃，我跟磊子说好了，他送你回家，然后去家政公司请一位阿姨，照顾你饮食起居。”
仿如听到了最爱的春夜雨声，江芃芃的心跳随之欢喜雀跃。
“好。”她紧握手机，生怕错过他每一个字。
“我看了磊子发过来的病历，医生建议你休息三天，减少走动。刚才我和恺宜说了，替你请了三天的病假。”
停顿几秒，夏炎川说：“若南那边打过招呼了，周末你去燕子老师家上课，由我负责接送。”
“好。”
此时此刻，江芃芃的字典里只有一个好字。夏炎川将一切安排得妥妥帖帖，她心里除了感激，莫名的期待又多了一分。
“下午我签合同，晚些时候带着悠悠去看你。”
“好啊，我想悠悠了。”
“见面聊。”
结束通话，江芃芃握着手机出神。想起悠悠的笑，悠悠毛茸茸的脑袋，软乎乎的肚皮，她脚踝的疼痛似乎减轻了些。
一位病容满面的男人坐在了长椅另一侧。
不多时，男人打起了电话：“老婆，辛苦你了。等我打完吊瓶，下午和你一起多走几家中介。实在不行，咱们在离医院远点的地方租间房……”
那位大哥也遇到了同样的难题。
残酷的现实近在眼前，毫不留情地加重了江芃芃脚踝的伤痛。
屋漏偏逢连夜雨。
公寓马上到期，实习被骗终于遇到好心人帮忙，脚却崴了。她暗暗叹气，感慨这运气好像过山车，忽上忽下，最后能不能平稳着陆还是未知数。如果一直在谷底就糟了。
曹磊推着空轮椅回来，看江芃芃眉头紧蹙，连忙把一盒止痛药递给她。
“没必要硬扛，吃一颗会舒服点。”
江芃芃接了药盒，装进背包里。她撑着扶手坐进轮椅：“磊哥，刚才老夏给我打电话，叫我直接回家。我发愁那些点了没人吃的饭怎么办？”
“别发愁。”曹磊推动轮椅，语气淡定地说，“有我这个行走的食物回收站，天底下就没有剩饭。”
江芃芃被他逗笑了。
她说：“今天那些黑暗料理，你别吃了，当心吃坏肚子。”
曹磊笑着回应：“行，听你的！”
放好轮椅，曹磊从车后备箱变出一副拐杖。“我买止痛药的时候顺便买的，是你好朋友给我的灵感。”
江芃芃忍俊不禁。
“谢谢你呀，磊哥，以后我和倩倩就是铁拐双侠了！”
歌词“默默无语两眼泪，耳边响起驼铃声”来自八十年代的一首老歌《驼铃》，是江芃芃和柯倩经常对的暗号。
我个人喜欢刀郎罗林翻唱的版本，推荐给大家~
大家重温1998年春晚小品《拜年》就会发现，里面也有这句歌词。
马上过年了，都要开心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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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最爱-以前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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