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路上,马车颠簸,谌昔坐在马车上,时而碰到伤口,疼痛难耐。加之暑热炎炎,汗水粘在烫伤之处,更是火辣辣地疼。
谌昔只好咬着牙,扶着葛生走下马车来。
车队中间是一个巨大的囚笼,谌烁披头散发、模样狼狈,双手双脚都戴着镣铐,坐在囚笼之中。
当日他受伤的左肩,已经被军医包扎得齐整。
见到谌昔走过来,谌烁冷冷笑道:“你命还真大!”
“托你的福,烧伤了好多地方,如今坐卧走动,都疼得要命。”
谌昔淡淡笑着,扶住葛生的肩膀,一瘸一拐地走上前来。
“我虽被你伤了肩膀,可如今看你这副模样,也不太生气了。”谌烁撇嘴说道。
谌昔哑然失笑,摇摇头说:“你就这么恨我?”
“你不恨我?”他反问道。
谌昔苦笑道:“我自然恨你,我不过是觉得可笑。你我既是血浓于水的从兄弟,何必沦落到如此境地?你可知,陛下下了谕旨,要治你染指宫女、谋害使臣、里通敌国之罪,可圣旨里,无一字一句提到太师。想必太师如今已逃回京师,坐享荣华富贵,将此时撇得一干二净!”
谌烁低下头来,沉默了半晌,方才说道:“谌昔,我知道你的图谋,你要我指证太师,给你父亲报仇。可你太过天真了,你可知道,太师在当今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无人敢动他,也无人能动他!”
谌昔咬着牙,将拳头砸到那囚车之上:“我就要动他!”
那囚车被砸了这一下,也失了平衡,左右晃动了两下。
谌烁扶着囚车的边沿,这才保持了平衡,他叹了一口气:“你偏要撞南墙,我不拦着你。只是我既然害死了你的父亲,也没有想要继续害死你。这件事你要追究下去,恐怕也难逃一死,你自己打算吧!”
“我是生是死,也与你无关。你倒是先担心自己吧,光是里通敌国的罪名,便够取你头颅了!”
谌昔丢下这两句话,转身便走了。
入夜,谌昔浑身如蚂蚁噬咬,疼痛难忍,从榻上爬起来,挣扎着自己点灯上药。
面颊、手臂和大腿处的药,倒是勉强能敷好,偏偏痛得最厉害的脊背处,双手够不着。他犹豫了很久,方才叫道:“葛生,葛生!”
葛生就在隔壁厢房睡着,被这叫喊声吵醒,匆忙赶过来:“主子,你怎么了?”
“我浑身痛得厉害,特别是背脊处,难受得很。我上不了药,还是得劳烦你。”谌昔说着,用极其可怜的眼神看他。
葛生犹豫着,看起来十分为难。
谌昔素来温和,但是此时也忍不住生了气,他说道:“你既然是我的随从,平日里起居饮食,无不细致周到,又极为忠诚。可为何偏偏给我上药这事,却总是多次推辞?你可知我每日疼得难受……”
“主子息怒!主子息怒!并未小奴嫌弃主子皮肉难看,更不是偷懒忤逆,只是……”葛生跪倒在地,抬头对谌昔说道,“主子,小奴愿意为主子上药,只是有一件事,必须先禀明主子!”
谌昔叹了一口气,既气恼又无奈,愤愤说道:“你有何事,快点说,我实在疼得厉害!”
葛生见状,犹豫了一会,便说:“既然主子疼得厉害,那,那小奴先为主子上药吧!”
谌昔的脊背此时疼痛难忍,便也没再追究,他连忙解开衣服,露出被火烫得满是红斑的背脊来。
葛生在他身后,沉默地为他上药,力度柔和,果然比武拾道好得多。
膏药敷到腰上,便凉丝丝的,这阵清凉覆盖了原本火辣辣的疼痛,谌昔终于松了一口气,额头上也渗出薄薄的一层细汗来。
“对了,你到底有何事要说?”谌昔终于想起来,便问道。
葛生敷药的手犹豫了一下,他笑笑说道:“主子,不是什么大事,就不叨扰主子了。”
谌昔想要再问,葛生便连忙为他披上衣服,嘱咐到:“主子夜里如有事,尽管叫我!夜深了,不打扰主子休息,小的告退。”
走得倒是挺快的,一下子便没影了。
-
一行人马走到京师的近郊,还未入得城门,便有数十支流箭,如同急雨一般射来。
顿时人伤马嘶,乱作一团。
数十个蒙面黑衣人从山林里窜出来,全都手持利剑,虎视眈眈地围了过来。
葛生扶着谌昔下了马车,不慎被流箭射到了背部,血淋淋疼得难受。
谌昔见状,连忙将葛生护在身后,执着玉折扇,朝逼近的黑衣人射去利箭,一面带着葛生逃匿到林子中。
将葛生安置后之后,谌昔便急忙去寻六公主的马车。
未多时,领头的那个黑衣人吹了一声口哨,随即全部黑衣人便都飞鸟一般匿身而去了。
谌昔见黑衣人散了,又见到六公主在宫人的保护之下,余惊未定,谌昔这才俯身对六公主说道:“公主受惊了,那些刺客已经走了,公主且放宽心来。”
“那些刺客,是为何而来?又是谁派来的?”六公主喘着气,连忙问道。
“这些刺客是提前埋伏在此地的,想必事先已经知道我们的人马会走这条路,可是这条小路,是我们特意绕开大路,临时决定要走的……他们大费周章前来行刺,既没有杀我,也没有伤害公主,想必……”
谌昔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他心下已经有了答案。
“报!”此时有护卫上前来,跪在公主面前,“臣等不力,让公主受惊了!”
回身又对谌昔说道:“镇国公子,囚犯被救走了……”
谌昔闭了闭眼,没有说话。他起身走到囚车前,但见地上利箭如云、尸首横布。囚车上却并无砍过的痕迹,车上的那把锁也完好无损,竟是用钥匙打开的!
如同被闷雷劈了一下,谌昔顿时只感觉天旋地转。
他拉过一个生还的护卫,问道:“主送的那位官员,他活着吗?他是谁?”
“是,是刑部郎中张立,”那护卫说道,“小的没找到张大人的尸首,不知道他逃去哪了……”
“刑部郎中张立……”
谌昔念着这几个字,心中既愤恨又无助。
突然,他想起葛生受了伤,这才猛然惊醒,连忙跑去林中找他。
葛生此时正坐树下,脸色苍白,额头上冒着虚汗。
“伤员太多了,队里的医者等不来。你忍一下,我这就帮你处理。”谌昔连忙伸手将那箭从中间折断,扔掉箭尾,随即取出一只手帕来,塞住葛生的嘴。
“你疼了,便咬这手帕,我给你上药止血。”谌昔说着,便从怀中掏出金疮药来,伸手要解开葛生的衣服。
“不要……”
葛生脸色惨白,他将手帕从口中吐出来,虚弱地说:“主子,莫要解开。”
谌昔愣了一下,神色一紧,严肃地说道:“你得给你上药!都这个时候,你还扭捏作甚?”
“主子……”
葛生双眸盈满泪光,且羞且恼,他咬着牙说:“我是个女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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