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 73 章

荣贵妃像看仇人一般冷冷盯了他半响,再次开口,语气缓和不少,“皇上,咱们宁儿的箭艺如今长进不少,近日里你可去看过?”

言昭钺突然听她提起大皇子言宁,瞬间明白过来,“难道,你是因为宁儿的事情,才耿耿于怀至今的?”

“是!宁儿哪点儿比不上卓元柔生的那个病秧子?为何她生的孩子一落地就是太子,而我熬了一天一夜为你生下的第一个儿子,你看过他几次?天天只会和我说避嫌,避嫌!他是你的大皇子,有什么可避嫌的!”

言昭钺没想到她串通讫部,泄露军情竟是因为这个,此时心中更加五味杂陈,既恼恨又憋屈,“朕与你说过,恩宠太过,与你高家来说,只会树大招风、徒增危险。再者,若朕同时宠溺你和宁儿,对于以后的乾国朝政社稷来说,必将后患无穷!”

荣贵妃再次冷笑一声,泄气般垮了肩头,“看,我若不为宁儿争取些什么,以后他便真成了你的砝码棋子。”

言昭钺看着心爱的女子如今这般疯魔,心痛的无以复加,赶紧出言辩解,“他是朕的儿子,朕怎会拿他做棋子?再说,以前……宁儿未出生以前,你从未和朕计较过这些。”

荣贵妃眼神哀怨凄切,低头拨弄了那枚戒指许久,才缓缓开口,“不是臣妾不计较,可谁让我生的是个儿子!当初我若诞下的是个女儿,此刻的高清屏,依旧会是你心中最初的那个样子。”

看着对面男人不解的样子,她继续说道,“皇上,当初乾国送去讫部的质子,为何是你的弟弟而不是你?这个事情,您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吧?”

十多年前,乾国国力薄弱,民生凋敝,百业待兴,南北两地边疆的其他部族伺机不断侵扰越境,使得乾国纷争不断,朝廷民众皆苦不堪言。

当时的言昭钺还是太子,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父亲为求北境暂时安宁,屈辱的答应将乾国一名皇子送去讫部作为质子,而那名皇子,就是他的嫡亲弟弟——言昌明。

那时他还小,以为这场分别会随着那个漫长寒冬的结束而再次与弟弟重逢。可怎料知,昌明这一去,就是整整十五载,直到乾国第一次战胜讫部。

等到他与弟弟重逢之时,他已是乾国新君,而昌明也从六岁稚子变成了已过加冠的翩翩公子。

只是这个公子不若他人那般意气风发,他坐在粗重笨拙的木质轮椅上,和煦淡然的笑着,讫部寒风将他身上过往的那种调皮和顽劣痕迹吹的一丝不剩。

更可怕的是,讫部寒风加冷雪还带走了他的一双腿。北地极致的阴寒、再加上质子的不公待遇和无奈,使得昌明原本跑遍乾国皇宫的双腿冻死坏掉,再也站不起来,一辈子只能在轮椅上度过。

也正因为此,当初的言昭钺才异常恼恨的痛下决心,再不要如此屈辱活着,乾国誓与讫部争高下,后经过几番大战,也终于有了与讫部平起平坐、两方和盟的条件和前提。

只是,弟弟言昌明对此却没有几分激动喜悦。自六年前他回了盛京城后,便整日待在自己府邸,从不进宫,更不出门,守着一屋子的书和一院子的花花草草,恬然自得的活着。

如今的盛京城,几乎无人提起过他,众人好像都已遗忘了这位悠闲王爷。

只是不防,几乎与昌明毫无交际的荣贵妃,竟在此时,在自己面前提起了他!

言昭钺自然明白当年为什么是把昌明送出去,而非其他人。首先,质子不能是太子,否则乾国没了储君;再者,质子不能是其他皇子,因为分量不够。只有昌明最合适,皇后嫡出,且没有将来继承大统的重任在身,所以去往讫部的唯一人选,非他莫属!

可,这与她串通讫部又有何关系?此刻脑子乱作一团的言昭钺想不明白,干脆直接问了出来。

“莫拿昌明说事,他的事情,与你今日所为有何干系?”

荣贵妃凄然的笑着答了,“臣妾虽贵为娘娘,可终究是位母亲。每日里看着孱孱弱子生活在这弱肉强食的后宫里,不免心惊胆战,怕他以后屈居人下,会身不由己、会受人之辱。臣妾害怕极了,直到有一日,有了帮他登临天下的念头。”

说到这儿,荣贵妃脸上的笑更加凄楚难看,“其实,皇上您说的对,最初嫁与你时,皇位之于我,还不如你的一个笑脸更有吸引力。又或者,当初我若得的是个女儿,也不会有今日如此多是非。可偏偏……无论我怎么默默祈祷,老天还是赐予臣妾这么一个儿子……”

她的眼神越来越飘忽,后面的话像不受控制般喃喃出口,话音儿里的愤恨也到了鼎峰,“既如此,那臣妾便要为了宁儿去争、去抢!卓元柔的后宫管理权,臣妾拿过来!可谁知,碰到了谒伽木,他更可恨!去年那日,他竟重提质子一事,臣妾怕了……怕宁儿去往讫部,怕再见不到他,更怕……”

后面的话,她没说下去,因为此刻的她像看到了最恐怕的画面,面目狰狞,双手痉挛的在桌上胡乱摸爬着,似要抓住什么给自己力量一般。

听到这儿,言昭钺终于明白了一切。

去岁酷暑,谒伽木入了盛京城,来时说的好听,商议两地边民如何度过接下来必将面临的寒冬。

可到了后来,宫中数人陪谒伽木到万春亭上闲谈赏景之时,这厮竟换了口风,当着众人的面提及过往乾国质子一事,甚至口出妄言,若乾国不拿出二十万担粮草去抚慰北疆边民,那么讫部也将无法控制那些流民,势必导致的结果就是乾国再生战戈,质子一事或将重现。

也正因为此,当时的言昭钺才会震怒万分,去岁秋冬两季,与讫部连发两次大战,最终赢得了和盟机会。

想通了这一切,他心中虽万分苦涩,却也恢复了冷静,“所以,你是怕宁儿被送去讫部,这才找上谒伽木,与虎谋皮,为他传递军情?”

“不……”荣贵妃泪流两行,哭喊出来,“是他找的我!我是骑虎难下!”

接着,她说出了当日发生的一切。

那日离开万春亭之时,谒伽木故意慢上几步,趁下台阶之时,在她身边低语了两句,“本王觉得,贵妃娘娘的皇子很是可爱,将来必定欣赏得了我讫部的冰霜雨雪。”

听了这话,她当然是惊恐莫名,之后便趁着众人不注意,又追上去问他是何意,谒伽木这才一指藤秀山,丢下句话,“戌时一刻,那儿见,只你一人!”

这之后,她便撇下身边众人,独自去往了藤秀山。谒伽木在那时以言宁为要挟,逼迫她窃取乾**情,自行安排人员将情报送往讫部贡巴。若是不从,他即刻就向言昭钺提议,立时便将言宁带走。

如此威逼利诱之下,慌了心神的她只能应下。而当时的谒伽木为确保她不反悔,甚至薅走了她手上的那枚白玉嵌碧玺戒指,作为拿捏她的关键证据。

听到这儿,言昭钺痛心疾首,“你为何不来问朕?朕怎会容许他如此猖狂?又怎会让朕的儿子变成第二个昌明?”

荣贵妃的泪已流干,现在一脸冷漠木然,“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宁儿的将来,你不上心,剩下我一人独立支撑,但我也绝不容许有一点点意外发生,况且与谒伽木合作,反而可以一举两得!”

言昭钺何等聪明,立刻明白了这一举两得是什么意思。

她提前将军情传递给讫部,谒伽木可抢占先机打赢几场大仗,这便有了足够资本与乾国谈判,之后再乘势要走皇后嫡子言承和作为质子,那么在乾国皇宫中,她便为自己诞下的大皇子言宁,铺平了一条通往太子之位的宽阔坦途。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看来是他没看清后宫中这群莺莺燕燕的真面目啊……

以为她们每日里只会为了那么点儿恩宠去争风吃醋,也会为了自己家族荣光和长兴不衰而在他面前伏低做小,却单单忘了她们之中有些人还有另外一重身份:母亲!

虽只有简简单单两个字,但足以让她们拼上一切,甚至性命,甘愿成为稚子茁壮成长的垫脚石!

熬了这么多天,终于明白事情原委的言昭钺心中却更加郁窒愤恨,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该如何惩治这个自己曾倾心过的女子。

如果将事实大白天下,一国贵妃被一讫部储君轻松拿捏,那么乾国和他的脸面则荡然无存。可若将此事瞒下,高高举起却轻轻落下,难免以后会有人有样学样,乾国好不容易挣来的太平盛世必将再次面临危局。

所以,到底该拿她如何办?

荣贵妃看出了他的犹豫,凄然一笑,然后跪了下去,“皇上,臣妾藏在心中多年的委屈今日与您说了,此刻顿感轻松解脱。不过,我亦知串通讫部是何等的滔天罪祸,只因我的一己私念曾有多少人为之丧命。所以,无论您之后如何重惩臣妾,我既无怨也无悔。”

她说的平静,脸上也逐渐变得释然,“只不过,请皇上不要迁怒宁儿和高家,他们不知这些事情,也没帮臣妾做任何伤害乾国的事情,放过他们,全是臣妾一人所为!至于王玄,是臣妾以他通达九州的生意做筹码威逼利诱,他不得已而为之,是臣妾害了他……”

“剩下那些人呢?”说的此,言昭钺好不容易摁下去的火气又冒了上来,这中间牵扯了太多人。

荣贵妃低着头,一个个细数起来,“祁乐郡主,是臣妾教她的那些话,想借她之手除去桃鸢,毕竟世上没有不通风的墙,那小丫头去岁那日刚巧出现在藤秀山,之后又去了讫部,除掉她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李和伦,是臣妾很早以前在宫中暗自提拔起来的。扔到桃鸢屋里的拶指和断掌,是臣妾从谒伽木来信中知晓了她在讫部的事情,这才命李和伦用那腌臜物件取那丫头性命。”

“珍妃也是,臣妾指使的。只是,我深知兹事体大,故而未用高家一丝一毫力量,与她说的那些,也只为吓唬。所以,皇上,您还想知道什么?”

看她抬头轻飘飘的朝自己看过来,言昭钺心中乱作一团,头一次明白了六神无主、惊慌失措是什么滋味。

再忍受不了这股情绪的他猛然起身,站定深呼吸缓了口气,然后头也不回的快步踏出了这间内室,再没看她一眼,也再没回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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