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旅途(二)

和卫翊同住一个屋檐下,于陈时深来说,应该是习以为常的事情。可当两人并肩躺在这个双人帐篷,只要一个翻身就能碰到对方时,陈时深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野外的夜很安静,只有偶尔从纪年和罗伯特帐篷中传出的笑声响起。陈时深背对着卫翊,把呼吸放得极轻,在心里希望卫翊以为他睡着了。

然而,卫翊并不是个心细如发的人。

“陈老师,你睡了吗?”卫翊问这话的时候没有特意放轻声音,陈时深觉得,就他这音量,睡着的人都得被喊醒。

他没有回答卫翊,卫翊也没有等他的回答,自顾自继续说:“我知道你没睡,我也睡不着。陈老师,我们聊聊天吧!”

“困,不聊。”怕自己不出声,这人会一直聒噪下去,陈时深开口拒绝掉他。

“啧,别闹了,根据你的作息习惯,现在根本没到你睡觉的点,你困什么困。”卫翊边说边翻过身,等看清陈时深是背对着他后,他生出几分不爽道:“陈老师,你别背对着我,我们面对面聊会儿。”

说完他抬手用力将陈时深一掰,正在心底琢磨如何打发他的陈时深就这样和他脸对上脸。由于他的动作过于突然,陈时深毫无防备,因此他的眼睛里只剩一片茫然。

帐篷很小,他们距离很近,呼吸时所产生的气体,全然落在对方脸上。

陈时深瞬间被惊醒,他一把推开卫翊,翻身躺直身体问:“聊天就聊天,你掰我做什么?”

卫翊没有回答,他借助帐篷顶上的微弱灯光,静静凝视陈时深的侧脸,心脏不停扑通狂跳着。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这一刻的他如同刚才赏星的他一样,只想沉沦于他所感受到的心动之中。

卫翊的目光很强烈,强烈到陈时深不用看就能感知到。他不敢翻身,也不敢动,只能这样直挺挺地躺着,强忍住心底的慌乱,假装镇定说:“不是说聊天吗?聊什么?”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卫翊立即收回视线,翻过身平躺着问:“你生的什么病?”

没料到卫翊会问这个问题,陈时深怔了一秒后,用很随意地语气答:“没啥病,只是身体有些不舒服,就休息了一段时间。”

话虽如此,但卫翊完全不相信。如果仅仅是身体不舒服,那为什么会一下子休息三年?

可就算他不相信,他也没有往下追问的资格。

卫翊缄默了片刻,才继续问:“那你现在好些了吗?”

“嗯。”在这个问题上,陈时深有些心虚,便淡淡地应了他一声,不想表现出更多的情绪。

两人就这样并肩躺着盯着顶上的灯光看了许久,直到陈时深主动搭话询问:“你和纪年是怎么样认识的?”

“我们……”卫翊深呼吸一口气,“故事很长,你要听吗?”

陈时深轻笑一声:“你不是睡不着,要聊聊嘛,现在正好,你说吧!”

“好!”卫翊的思绪回到五年前的那个盛夏,“我和他是在高二的那一年成为的同班同学,当时的我很叛逆,经常在学校打架斗殴,老师和同学都不敢搭理我,也就没有人愿意和我做朋友。”

听着卫翊对自己学生时代的讲述,陈时深没忍住地轻笑了一声,他发现自己对这样的卫翊竟没有一丝意外。卫翊的骨子里就有一种狂恣,年少的他肯定是那种让老师和家长都头疼的孩子。

见到陈时深发笑,卫翊觉得自己应该生气发火的,可莫名的,那股火气就是起不来,他的语气里反而还多了几分无奈接着说:“可能是我爸给学校的捐款很多,多到那些老师愿意相信我还有救,于是他们把纪年安排的和我做同桌。”

“啧……陈老师,”卫翊想起自己和纪年的初见,喊了陈时深一声问:“你知道纪年和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陈时深顺着少爷的话反问:“是什么?”

“他和我说,卫翊,我知道你,你是我们学校打架最厉害的人,我很佩服你,我想和你做朋友可以吗?”

“说真的,他当时这样和我说完,我整个人都惊住了,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然而正是有了纪年的这个开头,他们才能在之后的岁月里成为了最好的朋友。

卫翊又给陈时深陆陆续续说了很多事,比如他如何被纪年改变,他们一起许下的约定,以及他们的分离。

故事讲到最后,卫翊发现身边的人没了动静,他侧过头,就看见身边的人不知何时陷入了熟睡。

他哑笑一声,翻过身子面对着陈时深。因为熟睡的缘故,陈时深的呼吸很轻,面容也在微弱的灯光下,显得十分柔和。

卫翊静静地盯着他的侧脸看了许久,不知不觉看痴看入迷。他抬起左手,想去抚摸陈时深的脸庞,可当指尖与陈时深的脸只剩一毫米的距离时,他猛地回过神,缩回了手。

他清楚地知道现在的自己很不对劲,但他就是想触摸陈时深,拥抱陈时深,甚至占有陈时深。

他好像中了一种名为“陈时深”的毒。

*

次日,当黑夜刚刚退去,天际慢慢变亮,整个世界还处于万籁俱静时,还处于睡梦中的陈时深听见有人大喊:“卫翊,陈记者,快起床,我们去看日出了。”

“卫翊,陈记者。”

帐篷外的喊声一道接着一道,还十分耳熟。陈时深迷迷糊糊睁开眼,便看见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在他眼前放大,他被吓得瞬间惊坐起来。

“陈记者,卫翊,你们起了吗?”纪年的声音再次从外面传进来。

陈时深用手掌揉了下脸答:“起了,我们马上出来。”

“好的,那我和先生在门口等你们。”

纪年说完,陈时深听见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而他们的动静,成功扰醒帐篷内的另一个人。

“怎么了?”卫翊坐起身,还有些茫然地看着他问。

陈时深边穿外套边答:“看日出。”

等外套穿好,他连个多余的目光都没给卫翊就走出了帐篷。卫翊愣愣地坐在帐篷里,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又得罪了他。

走出帐篷,陈时深碰上正从车上下来的亚特,两人互相颔首打了个招呼,再一同转身往纪年和罗伯特的方向走去。

不一会儿,卫翊也从帐篷里走出来。他先是把帐篷整理收拾好放到车上,然后去纪年跟前接过递给他的水和面包,最后他走到陈时深身边,和他并肩站在人群里。

“好啦,人到齐了,我们出发吧!”

纪年带着罗伯特走在最前面,亚特独自走在中间,卫翊和陈时深则位于人群末端相随。

五人出发的这一刻,天边已开始出现第一缕微光,沁人的晨风夹杂冷冽的味道向他们扑洒而来,让因早起而感到迷糊的人瞬间心旷神怡。

陈时深在后面慢悠悠地踱着步,他的视线不自觉落在最前方的罗伯特身上。罗伯特拒绝掉纪年的搀扶,自己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着。他们走得虽然不快,但对于腿脚不方便的人来说绝对算不上慢,然而罗伯特没有表现出丝毫追赶的急促,脚步走得十分从容。

不愧是做过英雄的人,无论在什么地方,做着什么事情,所表现出来的模样都会让人心生敬佩。

陈时深不由得轻笑一声,听见他笑声的卫翊立即扭头看向他问:“怎么了?你笑什么?”

陈时深回过神,恢复先前的淡然答:“没什么。”

“是吗?”卫翊满脸写着不相信追问:“那你刚才生什么气?”

生气?

陈时深面上出现一秒短暂的错愕后,随即反应过来卫翊说的刚才是什么时候。他无奈地笑了笑答:“我没生气,就是有些起床气。”

事实上,他也不是起床气。只是在睁开眼的那一秒,这张在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脸倏然呈现眼前,他一时间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可等他清醒后,悲伤的情绪顿时把他淹没,他甚至开始厌恨自己,所以那个瞬间他不知道该怎么样面对卫翊。

卫翊根本不相信这个回答,他还故意冷哼了一声来表示自己的不相信。他和陈时深同住一个屋檐下这么长时间,这人有没有起床气,难道他不清楚吗?

只不过,就算他不相信,也没有办法。他觉得现在的他和陈时深的关系很微妙,近一步会超出安全线,退一步他不甘心。

一行人走了差不多十五分钟的样子,在太阳刚刚露出尖尖角,天际线有了一抹早霞时,他们如愿抵达山顶。

五人连成一排站在最佳观测点,太阳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升越高,早霞也越来越多。不远处是一座座落过大雪的山脉,金色的光芒落在纯白上,让那些山看上去好像拥有金顶一般,同时形成一个只能在蓝星上看见的奇观——日照金山。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在此刻被体现得淋漓尽致,初升的太阳使人震撼,金色的雪山顶让人惊艳,还有那天际线的一道道美到极致早霞,都会令看见这一幕的人此生难忘。

“好美啊!”纪年眺望远方,发出情不自禁的赞叹。

“是啊!”亚特附和他,“这一趟来得太值了。”

陈时深拿出相机,在太阳升到一半的时候,快速把这一幕永远定格。

“陈记者,”听到相机的声音,纪年侧过头朝他喊道:“你能以这个为背景,帮我和先生拍一张吗?”

“没问题。”

卫翊和亚特走开,纪年和罗伯特背对雪山站着,陈时深在离他八步之处举起相机,准备为他们拍照。

就在陈时深准备按下快门时,罗伯特主动握住纪年的手,纪年诧异地转头看向他,“咔嚓”一声在这一刻响起。

照片出来得很好看,背景是美不胜收的自然奇观,重心是年轻的男孩望着身旁成熟的男人,男孩眼里带着疑惑和爱意,男人眼里全是欢喜与宠溺。

他们看上去明明是那样不般配,照片里的他们却又是这样的般配。

卫翊看见照片,非要和陈时深合影一张,陈时深被他闹得没办法,只好把相机交给纪年,让他帮他们拍。

纪年毕竟不是专业的,拍摄出来的效果很一般,但卫翊对那张照片简直是爱不释手。

这是他和陈时深的第一次合影,一张小小的照片里,只有他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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