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末路

我被推得踉跄几步,一阵风似是扶住了我一样。

“小心。”

耳边似乎是谁的呢喃细语。

我听得眼眶一热,这就是徐言君的声音。

我回头看,他牵着一个小女孩,小女孩抱着一个熊娃娃。

“爹爹,她就是娘亲吗?”

小女孩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我,我一时心里柔软不已。

“快,茵茵,喊娘亲,你就有娘了。”

徐言君依旧是当初那个模样,俊朗帅气,听着他的话,我脸红了,那小女孩喊他爹爹,喊我娘亲,那我和他岂不是……

“娘亲,阿茵要抱。”

小女孩放开了她手里的熊娃娃,对我张开了手。

小女孩的声音稚嫩,眼睛里充满了依赖。

我弯下腰将她抱了起来,小小的,香香的,原来这就是小孩子吗?

“娘亲,你和爹爹成婚了吗?”

我的脸羞红,和徐言君结婚虽然是我梦寐以求的事,但被茵茵这样说出来,我反而不敢承认。

徐言君依旧看着茵茵,目光没有落在我身上。

我有些失望。

“那也得你爹爹同意才行啊。”

茵茵伸出小手去抓徐言君。

“爹爹和娘亲成婚好不好?”

徐言君宠溺地看着茵茵,我总觉得他也在看我。

“好。”

当我还沉浸在美梦之中时,我又一次睁开了眼。

眼前只有佝偻着腰的二叔,我冲上前抓住二叔干瘦的手臂。

“二叔,你是不是有个叫茵茵的女儿?”

二叔回头看我,我被他吓了一跳,那不像是人长的脸。

“盼儿,你的弟弟呢?”

什么弟弟,我记得我的父母就只有我一个孩子啊。

“他还在你背上呢?你爸妈不是让你好好照顾你弟弟吗?”

我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婴孩的啼哭。

“你干嘛不哄哄你弟弟呢?”

二叔语气带着责怪。

“姐……姐,姐姐……”似乎有人在我耳边对我说话。

我试探着向肩膀探去,我握住了一只冰冷的小手。

我心中倏然冰冷起来,一把抓住那只手将他拉到了面前。

“姐,姐……嘻嘻。”

小孩面色青白,只有一张嘴一开一合。

我也没想到这么容易将他拉了过来,初次看到他,心里还惊讶了一下。

他勾起了太多我的记忆,我叫盼儿,盼儿,盼儿,盼的就是他。

他是我的亲弟弟,在我眼前断的气。

小小的孩童犹如折翼的白鸟,慢慢耷拉下来。

母亲的哭喊,父亲的怒骂在我脑里回荡。

他们都说我害了我弟弟,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没有。

“姐姐,快来陪我啊,你不是最喜欢弟弟了吗?”

二叔直勾勾盯着我手里的弟弟,我一把将弟弟扔了出去。

果然,二叔立马冲上去接住了弟弟。

“盼儿,你怎么不好好对你弟弟呢?”

二叔幽幽的声音响起,我亲眼看到他口中我的弟弟长出了獠牙,一口咬在了二叔手上。

二叔的手苍老,弟弟一咬也没见出血,我心下一惊,立马离开了这里。

我又到了杨柳岸边,我梦中的杨柳岸边,弟弟的尸体躺在那里。

青白的小脸看不出来他有多恶劣,我将他扔进水里。

“你不要再来缠着我了,我不欠你的!”

喊完这句话,我仿佛一瞬间抽去了身上所有力量,瘫坐在地上。

茵茵抱着熊娃娃再次出现,这次她的身边没有徐言君。

她走过来,对我摊开手,她握着的是一根蜡烛。

“娘亲,点燃它,你就可以回去了。”

我看见茵茵心里没有恐惧,只是仔细端详了她一番。

她不是二叔的女儿,那她又是谁?

“你是谁?”

我看着她手里的熊娃娃,熊娃娃身上还有未干的血迹。

“娘亲,我是茵茵啊。”

熊娃娃看着我,两颗扣子做的眼睛突然动了动。

“嘻嘻,娘亲。”

徐言君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我身后,“茵茵,快过来。”

茵茵将蜡烛塞到我手里,“娘亲,你快走吧,再晚爹爹就舍不得你了。”

我点燃了蜡烛,温暖的烛火笼罩着我。

周围渐渐起了大雾,母亲就在前方看着我,想拉我却又被烛光阻拦。

“幺儿,快停下来,妈妈舍不得你啊。”

我听着母亲的叫喊不为所动,幺儿也从不是她对我的称呼。

她总会喊我赔钱货,死丫头。

周围除了母亲的呼唤,就只有小孩子的笑声。

我听不太明白,只隐隐约约听见两句“阿茵阿茵没人要,一头溺死池塘中”。

我觉得很奇怪,这两句歌词看起来并没有联系。

“嘻嘻……姐姐留下来,留下来,留下来陪我们玩啊。”

一群小孩站在我面前,他们手拉着手,我却发现了很奇怪的事,他们都是男孩,没有一个小女孩。

我定了定神,想着凡我所见,皆是虚妄。

我闭着眼,举着蜡烛向前走去,果然没有遇到阻拦。

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化作了青烟,周围安静了,我睁开眼,眼前是一片墓地。

有几只乌鸦惊起,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你这小姑娘,大晚上跑这里来干嘛?不怕把魂吓飞了。”

一拄着拐杖的老人出现在我眼前,我却像看见了厉鬼一般,慌不择路地跑了。

这人,长的跟我的二叔一模一样。

我站在公路上,一辆车疾驰而来,我连忙招手。

那人摇下车窗,“盼儿,你去哪儿呢?我下次再也不跟你吵架了。”

我抬头看着他,是徐言君,我领了证的丈夫。

“娘亲,快过来挨着茵茵。”

我脸上露出一抹柔软的笑意,茵茵是我和徐言君领养的女儿,是个很乖巧的小女孩。

我紧紧挨着茵茵坐下,她手里还抱着我给她买的熊娃娃。

“娘亲,你爱茵茵吗?”

“爱,当然爱了,阿茵是娘亲最爱的小宝贝了。”

“那娘亲爱爹爹吗?”

我看了看专心开车的徐言君,表面上似乎不在意,却偷偷将头偏向了我这边。

“爱,你爹爹又好看又温柔,娘亲当然爱了。”

我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谁杀了知更鸟?是我,麻雀说,用我的弓和箭,我杀了知更鸟。

谁看见他死去?是我,苍蝇说,用我的小眼睛,我看见他死去。

谁取走他的血?是我,鱼说,用我的小碟子,我取走他的血。

谁为他做寿衣?是我,甲虫说,用我的针和线,我会来做寿衣。

谁来挖坟墓?是我,猫头鹰说,用我的凿子铲子,我会来挖坟墓。

谁来当牧师?乌鸦说,是我,用我的小本子,我会来做牧师。

谁来当执事?是我,云雀说,只要不在夜晚,我就会当执事。

谁来拿火炬?红雀说,是我,我立刻把它拿来。我将会拿火炬。

谁来当主祭?是我,鸽子说,我要哀悼挚爱,我将会当主祭。

谁来抬棺?是我,鸢说,如果不走夜路,我就会来抬棺。

谁来扶棺?是我们,鹪鹩说,还有公鸡和母鸡,我们会来扶棺。

谁来唱赞美诗?画眉说,是我,她站在灌木丛上,我将唱赞美诗。

谁来敲丧钟?是我,牛说,因为我能拉牦。

所以,再会了,知更鸟。

空中所有的鸟,全都叹息哭泣,当他们听见丧钟,为可怜的知更鸟响起。

我中途试图去按下通话键,手机却没有一点反应。

直到一首歌唱完了,我才按下了通话键,是母亲。

“幺儿,你的行李箱不要了吗?”

行李箱,我想起了我拖着回来的那个行李箱。

原本我跟徐言君吵了架,就准备回老家跟父母一起过年的,所以带了不少衣服。

想着我行李箱的东西,我有点想回去拿。

“言君,我们回去拿一下我的行李箱行吗?”

一个急刹车,前面有一队抬着轿子的人,是喜轿。

徐言君把车挪到一边,静静地等待他们先走。

没想到,这年头还有人办中式婚礼,我真的只能羡慕了。

茵茵趴在玻璃上看,路过的时候,一个男子敲了敲车窗。

“见者有喜。”

像是还没习惯怎么说话,男子的声音僵硬。

是那种你一听他声音就会心里一跳的感觉,不是心动,也不是心肌缺血。

男子塞进来一个红包,塞到了阿茵手里。

阿茵笑嘻嘻地拿着红包。

“谢谢叔叔。”

那男子很快又回到了队伍中,一路吹吹打打地走了,还真是奇怪,在夜间结婚。

看着阿茵数着红包的样子,我故意对阿茵说。

“阿茵,你是小孩子,管理不好钱财,交给娘亲,娘替你保管,阿茵要用的时候娘就给你。”

阿茵有些不情愿,不过她还是递给了我。

“好吧,反正娘亲也不能用,也不会拿去给弟弟买东西。”

阿茵递给我时,眼睛还直勾勾地盯着那个红包,真可爱。

很快,我们开着车就回到了村里。

一小孩坐在村门口,是个男孩,看见我,对我扯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

“盼儿姐姐,你回来了啊。”

我无心去理会他,他是我二叔家的孩子,很不听话,小时候生了场大病活过来就变得顽劣起来了。

茵茵抱着熊娃娃躲在我身后,我牵住她的小手。

“走吧,去见见你外公外婆。”

我不理会小男孩,只牵着茵茵走。

“盼儿姐姐自己又带了个小赔钱货啊,嘻嘻。”

阿茵的熊娃娃颜色似乎深了几分,阿茵抬起头看向我。

“娘亲,阿茵不是赔钱货。”

“阿茵当然不是了,那个哥哥脑子不好,阿茵体谅他一下吧,毕竟关爱智残人士,人人有责。”

“嗯,阿茵记住了。”

阿茵笑得甜甜的,像个小天使一样。

父亲还是坐在门口,看见我牵着的阿茵,眼里露出一丝不满来。

我的行李箱就摆在屋中央,走近一看,我发现行李箱不断地渗出血来。

我有些惊恐,我行李箱里怎么会有血。

很快,从我行李箱渗出的血形成了一小滩血泊。

阿茵躲开了蜿蜒的血迹,徐言君站在一旁没有说话,父亲掏出了他的旱烟。

“娘亲,臭臭的东西。”

我颤抖着手打开了我的行李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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