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天行，是我！」
还是来了啊，还以为被拒绝了呢。
打开门，张义勇正喘着粗气，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上。颇有些狼狈。
「进来吧。别太拘谨。」
张义勇关好门，背靠在门上。
「我刚刚出去看了情况。」
「发出尖叫的是个女人。但是，当我出去的时候…她已经…已经…」
说到这里，张义勇露出了懊悔的神情，眼眶红了，抬手捂住了脸。
「发了疯的是个男人，可能是她的伴侣吧。他一口就咬在了…咬在了她的脖子上…血…鲜红的动脉血…」
「她还在喊叫着啊…还在求我救她…可是我逃了…逃了！」
有水从他的指缝间流出，滴在地板上发出小小的吧嗒一声。
「你还是出去了啊…」
「不过，这也不能怪你。你不逃难道要给她陪葬吗？」
「…嗯。」
「别哭了。这不像你。」
「没有哭。」
张义勇用手抹了一把眼泪，然而泪水很快又蓄满了眼眶。我递过去了几张卫生纸。
「算了，没关系。想哭就哭吧。」
沉默。张义勇调整了一下情绪，做了个深呼吸。
「…这一趟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在我逃跑的过程中，原本追逐着我的丧尸被身后的一声巨响引了过去。虽然不知道巨响的成因，但是，我猜想丧尸或许对声音的敏感度大于其他什么感官。尤其是…那家伙看起来眼神不好。」
「还有，丧尸移动的速度并不快。跑起来的话，大概很容易甩开吧。」
「很有用的信息，辛苦你了。」
「喝点水吧。」
递过水杯，张义勇接过喝了几口，舔了舔唇看向我。
「接下来，天行有什么打算吗？」
「完全没有。」
「这样啊…那个声音所说的血清，你想去找吗？」
「勇哥怎么想？」
「我啊…我是想着，总要有人去找的。虽然我没什么了不起的本领，不过也不太想一直躲起来苟且偷生。」
「但是，比起我个人的想法，我更希望你、希望我们都能好好的，安安全全的。」
「目前了解到的信息还太少了。而且，按照曾经看过的电影来讲，这种时候不仅要防着丧尸，还要防着人类。我不太想让你跟我一起去冒险…」
「比起我，我觉得勇哥反而容易成为早早死掉的老好人。」
「诶。诶？诶诶诶诶？！！」
「在天行眼里我就是容易早早死掉的老好人吗…啊…」
张义勇看起来很受打击，低下头叹了口气。随后又抬起头，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耳朵贴在门上。
「…嘘。」
「你隔壁住着的是位老先生吧？好像是退休的老教师，是吧？」压低了声音，张义勇吞了口口水，看起来有些紧张。
「嗯。不过我并不怎么熟悉他。」
「我想他可能已经…」
张义勇趴在门上，透过猫眼往外看，只一眼就退开了，死死抵住门。
看到了什么？
「别过来！」张义勇用口型这样说着。
啊啊，就算是这样说…
我上前了一步。
好兴奋…
咚的一声，有东西在撞门。握紧菜刀，我摆了摆手。
「勇哥，让开。」
「就让我们来近距离的看看丧尸是什么样子吧！」
「天、天行…？你认真的吗？」
「让开！」
不知为何吼了出来，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张义勇似乎没想到我会吼他，怔愣片刻，才终于下定决心。
「你准备好的话…我就开门了。」
3、2、1…
张义勇一个闪身，打开门，跑到我身边，面目狰狞的丧尸一下子跌跌撞撞扑进了门。那位原来和蔼可亲的老先生现在看起来十分可怖，脸部的皮肤几乎腐烂，散发出一种令人作呕的恶臭，张开嘴露出其中尖锐獠牙，灰色的混浊的眼珠无神地盯着前方，眼中布满了红血丝。
他的腿仿佛折断了，每走一步都有一种不自然的感觉，艰难地向我走来，速度虽不快但也确实意外的算不上慢。
张义勇看起来很紧张，抄起手边的笤帚，看起来下一秒就要往丧尸的头上招呼。
「勇哥，别担心。」
一个健步上前，侧身灵巧地躲过丧尸的啃咬，手上力量加重，手腕一压，菜刀横在了丧尸的脖子上，暗红的血液喷薄而出，弄了我满手满身。黏腻的触感，顺着刀流下，滴在地板上。
啊啊…这样的感觉…
我不知道我此时的表情是怎样的兴奋，或许笑起来了也说不定。血的味道，很刺鼻。
咚。一声闷响，手下的阻力骤然消失，那颗狰狞的脑袋应声落地，随后整个身子也僵硬地倒了下去。
啊…我的地板。
杀掉了吗？这样他就死掉了吗？
大着胆子踢了一脚地上的脑袋，却见它像皮球一样咕噜咕噜的滚到了张义勇的脚边。张义勇低下头去看它，啊了一声，又一脚踢回到我的脚边。
好有趣。
「看来是死掉了。」我的话语中有着不难察觉的愉悦，张义勇看着我，表情很复杂。
「怎么了，勇哥？至少这证明了丧尸并不是杀不死的。」
「天行，你…」
组织了一下语言，有些为难的开口。
「…我来帮忙清理地板，你先去把身上的血洗掉吧。」
走进浴室，温热的水流顺着身体流下，冲走了污秽。
腥臭的血液的味道，久久不散。暗红的液体泛着黑，混着水，被冲进了下水道。
水汽弥漫，吸进肺中，湿润了因血液沸腾而变得干燥的身体，我像忽然得到降温的过热机器，白气呲呲升腾，渐渐安静下来。
不知道热水的供应会持续到什么时候。叹了口气，将水关掉，擦干身体后换上干净的衣服，沾上血液的脏衣服就扔进垃圾桶里。
走出门时，尸体已经被张义勇处理掉了，一地的血迹也擦干净了大半，只剩下顽固的痕迹还存留在地板上。
「洗完了吗？今天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就出去闯闯吧！」
「不过天行的动作还真是出人意料的敏捷啊，真的惊到我了。」
「有你在身边的话，多少会过得更轻松一些吧！天行，真棒啊！」
自始至终，张义勇没有评价过我的兴趣，只是表扬着我，像是兄长对待家中弟妹一般。
回想起来，会在这种时候感到兴奋实在有些不正常了。他会后悔与我为伍吗？说到底，我跟他印象中的那个谢天行完全不一样吧。即便如此也要站在我的身边吗？
「勇哥还真是个很容易早早死掉的老好人。」轻笑着，我抬起头注视着他的眼睛。
那是很难描摹的一双眼睛…坚毅、正气凛然，仅仅看着这双眼睛就会令人安心。
「哈？怎么突然又这么说…」
「不，没什么。」
「今晚留下来过夜吧。」
尽管家里有客房，但张义勇还是坚持睡在客厅。
「在这里的话，有动静我能及时反应过来。我的耳朵可是很灵的！」
「菜刀就留给我吧？」
互道晚安，我走进自己的房间。
完全没有一点电影中末日的感觉。硬要说，感觉像是游戏的第一关，像是新手教学。甚至，因为知道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所以反而更加安心。
躺在床上，我回忆着那个声音。
总觉得曾经也听到过。声音的主人会是怎样的人呢。
对于所谓「末日」，所谓「丧尸」，祂又是怎样的态度呢？说那些话时的语气，分明就是无所谓、看乐子的语气。
做这些对祂有什么好处呢？
为什么偏偏是风启市呢？为什么偏偏在我身边呢？
还有太多的事情不明白了。
思考着，渐渐进入梦乡。梦中是一片白色的世界，无边无际的白，仿佛可以延伸至世界尽头。
「…新…再…」
「…结局…」
「很有趣。」
…
睁开眼睛，太阳早已高高挂起来了，阳光透不过厚重的窗帘，但能从狭小的缝隙挤进来。闹钟没有叫醒我，张义勇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天亮了啊，今天是说好了要跟张义勇一起出门闯闯的。
「天行，你醒啦？」
「昨天晚上，外面听起来还挺闹腾的。」张义勇露出了有些担心的表情，但随后有些勉强地笑了笑，看向窗户的方向。
「今天可能不会太顺利。不过没关系，我们可不是单打独斗的莽夫！」
「今天主要的目的是武器、食物，还有尽可能多的了解我们的敌人。」
我点了点头。
「嗯，什么时候出发？」
「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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