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檀舟脸上浮出意外之色，他指节松动，朔风在掌心转了半圈，最后抬脚跳开负剑而立。
“卫琅月？”
“是我。”
看着卫琅月那带有些许敌意的眼睛，青衣少年轻嗤一声，旋即收剑入鞘，摇头道：“没意思没意思。”
此番变化，倒是无人料到。
卫琅月蹙起细眉，冷声问道：“为何收剑？”
“这不是很明显吗，我不想跟你打。刚才那剑接的很好，但是，你并非我的对手。”姬檀舟微微挑眉，用陈述事实的语气说道。
“是吗……”卫琅月沉下眼眉，侧头对身后之人轻声说道，“师兄，还请退后。”
谢麟回过神，脸上换回平日淡漠的表情，他无声颔首，接着后退了几步。
姬檀舟方才那一剑，他能接，自然也能躲，甚至可以反击，他不出手纯粹是因为时机未到。他本来打算在最后一刻击溃这少年的骄傲，却没有想到卫琅月会突然出现在他身前。
卫琅月实力不敌姬檀舟，这是殿内除开她本人都知道的事实。但看着女孩严肃又带有零星怒意的面容，谢麟下意识就想相信她。
因为她是神魔之子吗？不……这想法刚出就被他否定掉。哪怕她有着神魔血脉，但站在她对面的人可早就……
谢麟怔怔地注视着大殿中央如今已亭亭玉立的女孩。
“哎呀，我都说了不跟你打，你怎么还缠上人了。”姬檀舟眯眼说道。
卫琅月：“少废话，我只是遵循南宫长老之言。”话落，她一个垫脚，飞身向姬檀舟攻去。
姬檀舟：“哈……倒是有趣。”
这女孩明显已在他身上感受到强于她自己的气场，却仍然敢提剑。该说她是勇敢呢，还是鲁莽呢。
一瞬间，两道剑芒闪过，一白一青再次交锋。
卫琅月怕疼，但更不想欠人人情。看着谢麟义无反顾替她比试的身影，心中霎时涌出一股暖流。
谢师兄待她极好，她绝不可以做缩头乌龟。
姬檀舟从容不迫地化解卫琅月使出的每一招剑式。
片刻过去，依旧难分胜负。从始至终姬檀舟都是游刃有余那一方，他意不在进攻，反而逗弄似的频频防守。可即便如此，在他对面的卫琅月也没有讨到一点好处。
“这剑不错，就是不适合你。”姬檀舟用闲谈一般的口吻点评道。
卫琅月没理他，额角开始渗出细汗，四肢也隐隐有疲惫之感。再继续这样下去，她的体力过不了多久便会消耗殆尽，一定要想办法找出其弱点。
这样想着，卫琅月的进攻之势逐渐减弱。
“哼……”见女孩出剑速度明显迟缓，姬檀舟微扬唇角。虽未出全力，但能与他打上这么多来回的人也不多。
卫琅月，倒没让他失望。
不过……不够，她还不够强。
女孩胸腔剧烈起伏着，呼吸声也变得凌乱，她的体力不出意外已经所剩无几了。
想罢，姬檀舟剑锋一转，剑身上的青光加剧，破风之声骤响。
卫琅月瞳孔骤缩，看到了朔风剑上自己那张惊骇的表情。下一瞬，右侧脸颊顿时燃起灼烧般的刺痛。
姬檀舟：“卫琅月，你输了。”
话音刚落，就在众人以为结局已定时，一声轻笑响起。
“还没结束，可不要轻易下定论。”
在众人的视线盲区，卫琅月颈部右侧靠近锁骨的位置有一个花状图案若隐若现，因被长发遮挡，就算是离她最近的姬檀舟也没有发现。
姬檀舟闻言眉毛轻拧，送出去的剑还没收回，只见卫琅月的身影如闪电一般在眼前迅速消失，根本来不及阻拦。
“姬道友，多有得罪，”卫琅月浅笑盈盈站在姬檀舟身后。
剑刃与颈部只有分毫距离，稍有不慎便会见血。
姬檀舟喉结滚动，手心已有一层薄汗。他好歹是神婴境后期，更是觉醒了神魔血脉，看来是他过于轻敌了。
这场比试的结果，他认了。
不过卫琅月此人，绝非寻常之辈。
殿内再次归于沉静。
“啪啪啪。”
突然，清脆响亮的掌声在阔大的太极殿内格外清晰，余音不绝。
卫琅月闻声看去——谢麟站在十步之外，双眼定定地望着她。明明距离是这般远，却能清晰地看见他那向上扬起的薄唇。
“好，非常好！”南宫明突然开口。
姬檀舟回到殿堂之上，站在南宫明身旁低头不语。
“你这丫头挺厉害嘛，速度竟能比过檀舟，”南宫明大笑两声，拍了拍身边失神落魄的少年，“这小子虽不是剑雨门第一，但也算得上同辈修士里的翘楚。今日这场比试也能让他切身体会人外有人的道理。”
“师父！”姬檀舟羞怒道。
南宫明见好就收，“好好好，为师不说了，不说了。”
慕容淮霆也满是欣慰地看着卫琅月，捋着白须温声道：“孩子，你给了我们所有人一个惊喜，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人。”
卫琅月摇了摇头：“不，姬道友并未全力以赴，弟子这次获胜只是侥幸罢了。”
这时，谢麟悄然无声地站在她身侧，用他那特有的清冽声音说道：
“不必妄自菲薄，你的确有极大长进。在修真界，赢便是赢，输便是输，没有什么侥幸与否的道理。”
南宫明：“哈哈哈哈！说的在理！慕容掌门，你说你怎么就收到了小麟这么个好徒儿呢。”
慕容淮霆点头称是，“这的确是老夫这一生不可多得的一件幸事。”
……
卫琅月站在太极殿门外，身侧的姬檀舟嘴巴对她说个不停。面对如此话痨的人，她难得有些束手无策起来。
谢麟依靠旁边的树干闭目养神，与两人保持着一定距离，一副生人勿扰的模样。
太极殿内的慕容和南宫两人说是有要事商议，便让他们三个小辈在外面等候。
卫琅月觉得他们口中的要事，多半与之前听到的邪煞有关。
“怎么？你很好奇师父他们谈话的内容？”
姬檀舟忽然说出这句话，让一直神游天外的卫琅月顿时回过神，讷讷开口：“嗯……有点好奇而已，不过仅仅只是好奇。”
姬檀舟惊讶于她的坦诚直白，但很快换上笑脸，“无非就是邪煞地脉这些东西。”
卫琅月：“你知道邪煞地脉？”
姬檀舟：“当然，整个修真界的人都知道，不，应该说是除了人界以外，其他界的都知道。更何况，我好歹也是觉醒了血脉的神魔之子，当然得知道这些东西。”
这下换卫琅月震惊了。
“你就是神魔之子？”
“当然。怎么？不像吗？”
“嗯……不知道怎么说，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哈哈哈哈，难道说你想象中的神魔之子是方脸阔腮身材魁梧的那种人？”姬檀舟又眯起他那双好看的狐狸眼。
卫琅月噗嗤一笑，坦言道：“那倒也不至于，不过你看起来好像比我小一点。”
姬檀舟抓了抓头，“哦，好像还真是，今年结束我才满十五呢。”
卫琅月了然点头，默了默，问出盘旋在自己心里的一个问题。
“姬道友，可曾听过卫珩熠这个名字？我兄长他也在剑雨门求道。”
“啊忘了跟你说了，我和卫兄认识，你的名字我经常在他嘴边听到，”说到这里，姬檀舟左眼飞快一眨，“卫兄可是我们掌门的亲传弟子，也是我们这一届弟子当中为数不多到达太虚境后期的。可谓是剑雨门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存在。”
卫琅月闻言神情一怔。她知道她的兄长做什么都很厉害，但没想到在修仙这一方面也这般有天赋。
她是打从心底钦佩卫珩熠，一想到对方未来可期，嘴角就不受控制地上扬，“这样啊，那太好了。姬道友之后若是碰见我兄长，还麻烦你帮我向他问个好。”
姬檀舟双手叉腰歪头一笑。
“没问题没问题。我会好好和他说的，说他日思夜想的小妹竟这般厉害，保不准再过几年就能超越他这个做哥哥的呢。”
卫琅月听完脸颊温度陡升。家事从外人口中说出来，怎么听都感觉有些难为情。
自从卫珩熠步入仙门，一家人聚少离多是常事，在她与陆练琬母女俩相依为命这期间，也会时常想念那个对家人温柔体贴的卫珩熠。
但……日思夜想这个词，会不会太夸张了。
“你都不知道，每当卫兄离家回宗，一碰到同门便炫耀手里那些新奇玩具和精致糕点，每句话都离不开‘是我妹妹琅月送的’这几个字。”
“哎呀，生怕我们不知道他有个妹妹似的。”
这些话从姬檀舟嘴里说出，卫琅月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是说不出的躁意，如果可以，她真想转头就走。
姬檀舟张着嘴，没有注意到卫琅月的异样，似乎还要继续说下去。
见此，卫琅月果断出声打断他，“好了可以了姬道友，我们换个话题聊吧。”
“哦，好啊，”姬檀舟眯了眯眼，“那就说说你吧。”
卫琅月：“我？”
姬檀舟看了一眼太极殿紧闭的大门，然后再把视线挪到卫琅月身上。
“你会不会就是我们要找的最后一个同类？”
他口中的同类，让卫琅月脑袋下意识便浮现出“神魔之子”这四个大字。恍惚间，她又想起在闭关之前慕容淮霆对她说的那些话。
她会是他们要找的人吗？流淌着神魔血脉的救世主会是她这种短命鬼吗？怎么想都感觉不太可能。
不等她回答，姬檀舟声音再度响起。
“对了，我也要为我的行为向你道歉，”少年撇开视线紧盯地面，狐狸眼此刻倒是让人觉得有几分可爱，“刚才……我的确未尽全力，剑雨门门规，与人比武切磋绝不可有所保留。此行结束，我会自觉去领罚。”
卫琅月呆呆眨了眨眼，反应过来摇头笑道：“你与我兄长交好，若因我而受罚，让我之后怎么面对兄长。更何况，你放水也是因为要顾及我的安全。于情于理，我都不应该让你受罚。”
好吧，她说的这大段话，全都是出于个人私情，与公理完全搭不上边。但是，那又如何呢？她不是什么死板的人，有些规矩就是拿来改变打破的。
下周备考，更一话。[三花猫头][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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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兄长挚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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