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一声轻响,清脆地、突兀地打破了这凝固的、令人窒息的死亡氛围。
一支蓝色的粉笔,从讲台上打开的粉笔盒边缘滚落,掉在了付沉舟脚边不足十公分的地面上,甚至还微微弹动了一下。
所有的目光,包括老师那恐怖的笑容和指尖凝聚的、蓄势待发的黑色能量,瞬间从女生身上移开,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齐刷刷地、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精准度,转移到了付沉舟身上。那汇聚的恶意和压力,排山倒海般向他倾泻而来。
付沉舟:“……”
他脸上的肌肉纹丝不动,如同戴着一张完美的面具,但内心瞬间闪过无数分析计算。「意外?概率低于3%。定向触发?目标明确为我。原因?试探我的反应或底线?或是某种机制判定我处于‘可能触犯规则’的边缘?粉笔颜色(蓝色)是否有特殊含义,区别于老师手中的白色?」
他的大脑在百分之一秒内评估了各种应对方案的潜在风险与收益。
任逸眨了眨眼,看着付沉舟冷峻侧脸上那微不可查绷紧的下颌线,用口型无声地说:“哦豁。” 心里的小剧场却已经开演:「冰山脸要裂开了吗?不过看他这稳如泰山的样子,估计大脑CPU正在超频运转吧?这飞来横祸……不对,是飞来横粉笔。」
众目睽睽之下,付沉舟面不改色,甚至连呼吸频率都没有一丝改变。他平静地迎着老师那非人的、充满恶意的注视,那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然后,他做出了选择——极其缓慢地、动作清晰地、确保每一个细节都落在“观察者”眼中,弯腰,俯身,修长的手指稳稳地捡起了那支仿佛带着灼热温度和不祥预感的蓝色粉笔,然后,再以同样缓慢而精准的动作,将它稳稳地、端端正正地放回了粉笔盒中它原本的位置。
整个教室落针可闻,连那无形的压力都似乎凝滞了,时间仿佛再次冻结。
老师脸上的笑容再次凝固,肌肉僵硬地抽搐着,似乎他简单的、基于规则逻辑的回路无法处理这种“意外”情况。规则被触犯了吗?好像有东西掉了,制造了噪音。但噪音是物品自己发出的(非主动行为),而且已经被“恢复原状”(状态还原)。他的判断机制陷入了短暂的死循环,那凝聚的黑色能量在他指尖明灭不定,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
僵持了大约五秒,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老师的脖子发出“咔”的一声令人牙酸的轻响,脑袋如同生锈的齿轮般,一顿一顿地转了回去,重新面向黑板。他手中凝聚的黑色能量悄无声息地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他拿起另一支粉笔,又开始在上面写写画画,只是笔画更加用力、更加狂乱,仿佛在宣泄某种被冒犯的、无能狂怒的情绪。
其他的学生也如同接收到撤销指令的机器人,齐刷刷地、机械地转回头,继续他们那无休止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书写。那声音再次响起,却仿佛比之前更加粘稠,更加沉重。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那个逃过一劫的女生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瘫软在座位上,像一摊烂泥,只有细微的、压抑的抽气声证明她还活着。
付沉舟这才将目光转向任逸,眼神里没有任何指责或迁怒,只有纯粹的、不带感情的审视和一丝极淡的、对于“巧合”背后真相的探究。他需要确认,这支粉笔的掉落,与这个看似散漫的队友是否有关。
任逸立刻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状,压低声音,语气真诚得近乎夸张:“这次真不是我干的。” 他顿了顿,指了指那个刚刚恢复些许生气、仍在微微发抖的女生,又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轻声道,带着点不确定和探索,“付大佬,我好像……能‘感觉’到点什么。那个女生刚才,除了害怕,还有很强的‘愧疚’?好像咳嗽是她的原罪一样。而后面那个一直低着头的……”他目光投向教室后方那个阴冷的、仿佛与世隔绝的角落,眉头微蹙,似乎在努力捕捉某种飘忽的讯号,“他好像,快被自己的悲伤淹没了,那种感觉……很浓,很沉,像深海的水压,让人喘不过气。”
付沉舟的目光在任逸脸上停留了两秒,仿佛要透过那层看似随性、甚至有些玩世不恭的表象,直视其核心的本质。然后落回他看似无辜却潜藏着敏锐光芒的眼睛上。
“你的能力?”他问,语气平稳无波,听不出是疑问还是确认,更像是在记录一个数据。
任逸笑了笑,笑容里带着点恰到好处的不确定和自嘲,像风吹过湖面泛起的、转瞬即逝的涟漪:“大概是吧?感觉不太靠谱的样子,像信号不好的收音机,偶尔能接收到一些杂乱的电波,时灵时不灵的。”
付沉舟没再追问,只是重新将视线投向教室后方那个异常点,脑海中开始飞速整合刚刚获取的所有信息。规则、环境、NPC行为模式、以及……身边这个拥有非常规感知能力的队友。
「情绪感知……非逻辑性能力,无法量化,可靠性待验证。但在此类规则型、尤其是可能涉及精神污染的场景中,可能具备独特价值,能提供常规观察与逻辑推理无法获取的信息维度。」
「理性的规则分析,感性的异常感知。」他心中那条被强行绑定、行驶在未知迷雾中的船,似乎找到了第一个可以尝试调整方向的帆索,「这条路径,或许存在可行性。需要设计实验,验证其感知的准确性与范围。」
而教室里的“沙沙”声,依旧如同附骨之疽,不绝于耳,编织成一张无形而坚韧的网,将所有人笼罩其中,预示着平静只是假象。考试,远未结束。黑板上方,一个古老的、指针式的圆形挂钟,分针悄无声息地挪动了一格,发出的微小声响,却如同敲在心脏上的重锤。真正的挑战,或许才刚刚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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