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经过昆布冰川,不过短短几天,冰岩的排布和之前似乎又有了变化,但走过一遍多少积累了些经验,外加队员是重新挑选过的,通过速度有所提高。
这一次领队不准备在C1休整,直接上到
C2,休息一夜再继续向上走。
C2再往上就是洛子壁。长达两千多米的冰壁坡度陡峭,中途无法休息,只能一口气上到C3营地才能扎营。到达这个高度,风雪越来越大,成片的冰雪带着风的力量刮在脸上,叫人呼吸困难。有一段路风大到几乎能将人掀起来,队员们拽进路绳一步步往上爬,不敢有丝毫懈怠,与此同时,还要时刻提防可能会有的落石。气氛比前几天凝重了很多。
到达C3营地后,再要往上走就必须携带氧气装备了。C3营地相比起来简陋了许多,只是洛子壁中间坡度稍缓的临时营地。领队带着队员们用铲子把雪挖出一个台阶,临时搭建帐篷,并在门口做了保护绳,避免在营地活动时出现意外。休整一夜,确认每个人的氧气装备,他们在早上六点开始向C4进发。
哪怕用上了氧气,众人依然觉得呼吸困难,从这里开始,每往上一步都要花费同之前相比成倍的努力,这一段路一直在用上升器,对上肢是个不小的考验。温度过低,所有人都穿上了连体服,从上到下捂得严严实实,为方便认人,还在前后都贴上了自己的名牌。
累,冷,呼吸困难,整个队伍都很沉默。喜欢热闹的家伙逐渐觉得体力不支,走得越来越慢,风雪太大,稍隔几步的人就要看不清了。南驰注意力在下降,林樾舟出现在他眼前时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他拉了他一把,贴在他耳边问“要不要吃糖”,意思是有没有出现低血糖的症状,南驰摇摇头,他又问“那要不要亲你”,南驰一下子就笑了,这次认真点了头说“要”。
于是林樾舟摸摸他的头,指指上方,意思是先上去,一边从兜里摸出什么东西挂在他手腕上,南驰定睛一看,是只塑胶小黄鸭,会叫的那种。
明晃晃地被当孩子哄着玩。南驰乐得不行,但不得不承认这招很灵,这么三两下功夫,他又觉得有力气继续走了。
一路艰难跋涉到达洛子峰的C4营地,还没喘两口气就遇见了修路队,众人心一沉,心中同时浮起某种预感。修路队和领队进行了交流,印证了大家的猜测,天气太差了,他们只到了南坳就不得不折返。
高原的气候瞬息万变,恶劣天气突如其来,打破了原定安排,领队和向导们反复沟通之后,遗憾宣布折返,后续计划视具体情况而定。队员们不甘心地望向已经近在咫尺的峰顶,很难接受之前的一切努力就这样付诸东流。
但最终所有人还是听从领队的安排,掉头往下走。
上山容易下山难,返程本就更艰辛,外加情绪的影响,整个小队上空仿佛笼罩了一片阴云。
与此同时,天气也飞快地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
风雪肆虐,刮在仅剩的裸露皮肤上像刀割一样,戴着护目镜也看不清前方的路,只能沿路绳摸索着往下走。天色太黑了,望不到尽头的阴云覆盖整片山域,温度骤然下降,风刮得人摇摇欲坠,每多待一分钟,风险都会成倍增加。
众人用安全绳将队员们连接到一起,以防突发情况的发生,尽量加快了撤退的节奏。夏尔巴向导不断回头,一面查看所有人的情况,一面频繁望向山体,感受风声和脚下的触感,心跳声越来越重。
恶劣气候可能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
众人沉默地前行,不敢将心头的猜想宣之于口,经过某个坡时,前方队员小心地从冰岩之间迈过去,南驰还没跟上,就感受到来自大地的震颤。
他头皮一炸,只觉得整座山都在撼动,所有人不约而同望向某个方向。远处山体雪色崩塌,在阴沉的天色中也看得一清二楚。他来不及判断会否波及他们这边,只能继续往前走。忽然好似听到细微的崩裂声,然后便是轰然一声比雪崩来得更快,腰间的安全绳骤然绷紧,南驰下半身立时被拖着摔出去,他试图用冰镐撑了一瞬间,终是徒劳,被前方队员的重量拖着滑下悬崖。
直到这时候,山崩厚重的轰鸣才终于传到南驰耳中。
下坠感来得猛烈也结束得突然,仿佛早有预料,林樾舟及身后几人用冰镐卡住岩隙,拽住了腰间的绳索。即使如此迅速反应,南驰也已经整个人都吊在岩壁之外,没有丝毫着力点。
威力下脆弱得不堪一击,无法承受突如其来的重量,维持几人暂时安全的只有腰间细细一条安全绳。南驰下方吊了两人,离他近的摔下去时可能撞到了头,看着已经昏迷,不可能凭自己的力量上来了,与此同时,临时挂住的冰镐不可能支撑太久,他必须立刻抉择。
南驰在短短几秒内飞快地判断了局势,林樾舟探着身子想来拉他,他尝试拽着安全绳往上爬,风雪里时间变得格外漫长,南驰拼尽全力上升了一小段,还没握住林樾舟的手,突然整个队伍又往下掉了一段,虽然下坠趋势及时止住了,但南驰知道,上面几人的努力大概已经到了极限。
他安静了一秒,摘下氧气面罩,叫了林樾舟的名字。
他知道对方多半听不见,所以让他看看自己。他声音不大,几乎平静地看着 林樾舟,叫他的名字。
在极端情况下应该怎么做,上来的路上领队讲过无数遍,可是近年珠峰攀登已经有了几乎成熟的路线和流程,更何况他们配置了最好的人员和装备,没人觉得它会真地发生。
而当其到达眼前,根本不会给你足够的时间权衡一切。
此刻,南驰做了决定。
护目镜下他和林樾舟都看不清彼此的眼睛,但是双方的心意都准确地传达了。
林樾舟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不说话,但是用肢体动作坚决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绝不,他绝不。
南驰想,这时候 林樾舟眼里大概又是那种绝不可撼动的坚持,如一杆雪亮的长枪,可敌万钧,闪耀得要灼伤人的眼睛。
真可惜,好想看一眼。
“ 林樾舟。”他再一次叫了他的名字,甚至勾着一点笑,语气平静得像是没有一丝波澜的湖水。
森冷的寒意爬上脊背,林樾舟整个人开始发抖:“ 南驰!你敢!”
在对方眼中漫长的对峙其实仅有瞬息,某一块冰镐脱离,带得队伍再次不稳,银光一闪,南驰出手如电,安全绳应声而断,林樾舟腰间一轻,青年只来得及看他一眼,瞬间被肆虐的风雪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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