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温韦和老唐摊了张大野餐垫在草地上，叶榆和段越泽负责把零食水果之类的东西摆上去，糖糖则负责在边上奶声奶气蹦蹦跳跳地喊“加油爸爸”“加油叔叔”“加油姥爷”“加油小段哥哥”。
“加啥油呢。”周温韦铺完，蹲下来揉了一下糖糖的脑袋：“就这一会儿的事儿，叔叔就是超人啊，你不知道吗，超人是不会流血流汗的。”
糖糖扑过去抱住周温韦的脖子：“超人叔叔！”
周温韦心都化了，把糖糖抱着举起来，嫉妒地跟老唐说：“我真想把糖糖偷走。你说你这什么福气啊，秀秀姐怎么就瞎了眼跟你结婚了。还生这么可爱一女儿。”
叶榆在边上笑。
周温韦矛头又对准叶榆：“笑什么笑。你再笑也生不出这么可爱的女儿。就指望着哪个小0天赋异禀能生育吧你——看我是不是喝醉了哈哈！”
完了。什么都完了。
周温韦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苦着脸，尴尬看着一脸震惊的老唐和虽然冷着脸但表情明显很奇怪的段越泽，舌头都要打结了：“不是……我乱说的。叶榆多正常一大老爷们儿啊。小段啊，你别听哥瞎说，你叶榆哥不是gay。呸！叶榆……”
“行了别说了。”叶榆认命般叹了口气，打断他，转过脸对段越泽说：“我性取向男，不好意思，我认为这是一件正常的事，跟你也没关系，所以没有特意说明。”
说完，叶榆不动声色地观察段越泽脸上的神情变化。
段越泽心脏砰砰跳，但面上不显，好像平静地接受一般：“知道了。”
虽然这是自己写的设定，可亲耳确认了叶榆喜欢男生后，段越泽却感到一阵别扭……他怎么能喜欢男的呢…他真的喜欢男的吗。喜欢。男的……？
叶榆听他这样说，没再多解释什么，多说多错，而且这也不是叶榆能决定的事儿，喜欢男生还是女生，又有什么关系呢？人的作用如果不是繁衍后代，那生儿育女也不是人类的唯一标准。且，人类的唯一作用确实不是繁衍后代。有一群人为世界创造广度就行了，少他叶榆一个不少，有什么好感到不安的。
罪魁祸首周温韦一个劲儿地靠说话和吃东西来掩饰气氛的尴尬。
从叶榆向段越泽说明性向以后，气氛的走向好像就变得奇怪了起来。
周温韦自觉自己坏了事，努力地活跃气氛，不敢跟叶榆说话，就拉着段越泽一顿问：“小段啊，多大了？”
“20。”
“哈哈。”周温韦没话找话：“20好啊。多好的年纪，做什么都能成功。”
段越泽不知道说什么：“嗯。”
“那什么。你现在在老赵那呢？我听叶榆说的。”周温韦只能从共同好友身上找话题。
段越泽看了叶榆一眼，回答周温韦：“对。”
“你这个外形条件，没想过走自媒体这条路？”老唐边喂水果给糖糖，边参与到话题里来。
段越泽愣了一下。确实没想过。以前怕被要债的找上门，所以不会过分引人注目。可现在……情况似乎不一样了。没准自己可以换个思维生存。
可自媒体这碗饭看着似乎无门槛，真要做起来就难了。有脸算什么，天底下有颜值的人多了去了。
周温韦摸摸下巴，盯着段越泽的脸看了一会儿，突然出声：“你对做模特有兴趣么？”
模特……？
段越泽：“没有。”
老唐没忍住笑了一声，说段越泽：“还真诚实啊小伙子。你知道你面前坐着的是哪个大主编吗？”
段越泽当然知道，周温韦不但是主编，而且也是……gay。这该死的，同性恋。还是自己亲笔写的，能不知道么。
段越泽沉默。
老唐把这种沉默当成后悔，又劝他：“外形条件这么好，不如先试试这条路，多少人挤破脑袋都上不了一次VM。年轻的试错成本那么低，也当个兼职试试啊。”
周温韦越看越满意，段越泽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时尚圈喜欢的那种死人脸，气质很特殊，人群中一眼就能把目光锁定在他身上。周温韦这么多年经验，看人的眼光不会错的，只是他也不想强求，毕竟也有很多人争着上VM，没必要强扭不甜的瓜。
眼看着段越泽不吭声，事情也就要不了了之，很久没有出声的叶榆突然开口：“试试吧。”
段越泽的目光依然落在野餐垫的图案上，一朵小花印在上面，越来越模糊……
隔了一会儿，段越泽小声地说：“谢谢。”
糖糖突然大喊：“哇！小鱼！”
所有人顺着糖糖的手指看向溪面，波光粼粼，靠岸泛起涟漪和水泡。
老唐第一个夸：“哇！糖糖观察力真强啊！”
糖糖咯咯笑，跑到段越泽边上扑过去，脑袋埋在段越泽身上，很大声说：“小段哥哥不要不开心啦！我们一起吃东西吧！”
“小段哥哥，吃吧。”叶榆把一块小蛋糕推到段越泽面前。
段越泽的脸被阳光晒得越来越红，耳朵也红起来：“谢谢……哥。”
“哟。”叶榆笑他：“终于记得辈分了呢。”
段越泽没接话，摸摸糖糖的脑袋，低着头轻声问：“吃不吃？”
糖糖：“吃！小段哥哥，喂！”
段越泽喂他。不知道自己的神色很专注认真，嘴角也放松下来微微上扬了一些。
“嘿！回神了！”周温韦小声提醒叶榆。
叶榆把目光从那少年人身上收回来。
奇了怪了……好像现在才发现，原来段越泽也不过是个20岁的普通少年。明明也是个很温柔的人啊。
“等糖糖吃完了，咱们就去拿帐篷啊。”周温韦回忆：“上次用这三顶帐篷还是在上次……”
老唐说：“糖糖都还没出生。”
“时间过得真快啊。”
叶榆没参与感慨：“我这才回来一年，感觉前半辈子都在读书了。快什么呢，巴不得时间过得快一点。”
周温韦挤眉弄眼打趣他：“在国外没碰到小帅哥啊。这话多大怨气啊。”
叶榆刚想回答，就听到边上一直安安静静吃东西的小姑娘撂挑子了。
“小段哥哥！我不跟你好了！”糖糖突然伤心地叫起来，抹了抹鼻子上的奶油，埋怨地说段越泽：“蛋糕喂到鼻子里啦！”
段越泽拿纸给糖糖擦脸，小声道歉。
他一边看一边乐，回答周温韦的时候也带着笑意：“帅哥怎么可能没有呢。但请问我是论文写不够了还是项目太少了，非得去谈恋爱。”
老唐：“这俩也不太冲突吧。”
“主要是看不上，行了吗。就非得听实话。”叶榆破罐子破摔：“男的没一个好东西。”
周温韦装受伤，手捂着心口，一脸不可思议：“你骂我……我爸妈都没这么骂过我。”
老唐踢他一脚：“行了还对号入座呢。”
“哈哈哈。开玩笑，这话没问题，我认同啊。”周温韦无所谓道：“男的确实都不怎么样，我对男性群体又没什么认同感。特别是……算了。”
“别算了啊。”叶榆最讨厌话说一半的行为：“继续说。”
周温韦突然站起来跑走了，也不知道去干什么了。
老唐看糖糖吃饱了躺在段越泽腿上晒太阳，舒服地眯起小眼睛，于是恶作剧般凑过去挠她痒痒，把她给惹火，站起来追着老唐打。
小女孩的头发和笑声晒在太阳底下，还有……
段越泽的视线又移到叶榆的被晒得发光的后脑勺上。发丝金灿灿的，等叶榆转过来，段越泽发现他的瞳孔也变成金色的了……
“我脸上又有东西？”叶榆见他盯着自己，不确定道。
段越泽答非所问：“那个模特的事……帮我谢谢你朋友。”
“所以答案呢。”叶榆问他：“你不要是么？”
为什么又加，呢。好像是在……自己一样。
段越泽：“我还没想清楚。”
“没事儿慢慢想，要过年了，他们也没什么活动，大活动都刚过去。就等着年后才忙起来。”
段越泽也不是没被周温韦的提议打动，只是如果需要他用身份证注册东西，填写信息之类的，他该怎么应对？况且，模特吃的就是青春饭，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但，如果靠拍摄的费用先赚一笔，然后再去学自己想学的东西……好像也可行。
只是还有一个问题解决起来有点麻烦。他没拍过杂志，甚至除了证件照，没跟相机相处过，不知道自己面对镜头的时候能不能拍出效果。
周温韦让他去试试，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卖叶榆的人情。那么自己的任何表现都跟叶榆挂钩，如果拍得不好……
段越泽再一次看向叶榆。后者低着头看手机，也不知道在跟谁聊天……
“我想试试。”段越泽突然说。
叶榆从手机屏幕前抬起头，明显感到惊讶：“你确定？”
段越泽点头。
“那……行。我跟韦哥……周温韦说一声。”
那边糖糖正好也追累了，被老唐抱在手上往回走。
叶榆左右找了几圈都没见着周温韦，打电话给他才知道他原来是跑去上厕所了……
等他回来的时候，叶榆跟他说：“小段说想试试呢。麻烦周大主编给个机会。”
“叶老师都这么说了，周某人敢不给么？”
段越泽看看周温韦，看看叶榆，一股说不清的感受爬上他心头，让他感到不痛快。早知道不把周温韦写成gay了。
叶榆懒得再跟周温韦打嘴炮，推着周温韦去车上拿东西，转过身揽着段越泽，边走边小声跟他说：“东西可多了，我估计你得替你唐叔叔拿一半。糖糖肯定一时新鲜爬一阵就爬不动，得老唐抱着。”
段越泽脖子麻了半边，想挣脱出来，但也许叶榆的力气太大，所以段越泽无法挣脱，只能同样小声地回答他：“嗯。”
果然，糖糖爬到半山的亭子就红着脸气喘吁吁地求叔叔：“爬不动啦！求求！”
老唐笑着给她整理头发，夸她：“糖糖真棒！叔叔们早就爬不动了，都等着糖糖发布命令让大家休息呢！”
糖糖很得意地站在亭子中间，也夸大家，总结道：“大家都很棒！”
冬日正午的光透过密林，照在穿白毛衣，站在朱红色柱子边上的叶榆，照在他肩头和笑脸上。
紧密茂盛的枝叶挨挨挤挤，被风吹得东西两头乱倒，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满世界秋绿飘荡。
段越泽好像第一次确认，原来自己真的见到自己笔下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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