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建在海边悬崖的木屋驻点外忽然有人在用力地敲门求救,再配合在暴风雨这种恶劣天气下的背景,简直就是悬疑惊慄片中开头的经典剧情。
「戴维斯医师、威尔森阁下——」
我淡定地继续在心里把这句话接下去,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果然还是出意外了。
门外隐约传出浓重的血腥味,我忍不住扭头望向威尔森,我用眼神询问他要不要开门。毕竟似乎对方才是这次行动的主事人,我只是负责协助的医师。
威尔森他只是在皱眉,但是他也没有说话,而是朝我打了一个准备手势。
用脚尖把放在脚边的杖剑往上一勾后,威尔森他再随意地伸手接住它,带着他的杖剑去开门。我放在桌面下的右手在不动声色地给那把左轮手/枪打开保险掣,随时准备上膛。
「哗啦哗啦......」
门在被推开了的那一瞬间,它就在外面的风力之下被吹得近乎要被甩掉飞走。
在外面的黑云越压越低,外面悬崖海边的背景整个漆黑一片。瓢泼大雨一泄而下,随着强风而飘荡进来。在几把雨伞的遮挡之下,四个穿着黑色制服的狼狈警员站在门外,大雨令他们身上吸水的毛呢衣服更加沉重累赘。
哪怕有伞在手上,他们在这场吹得让人东倒西歪的暴风雨下仍然像落汤鸡一样。
他们都是年轻的面相,而比较年长的那个更加是直接被他们背起来。他们的身上基本上个个都带伤,在互相搀扶着彼此。这些年轻小伙子的表情十分沉痛、惊慌和绝望,他们的嘴唇在颤抖青白,我甚至弄不清楚他们的脸上究竟是雨水还是汗水。
为首的那个金发青年似乎是他们之中比较有主见的人,当他看到我之后立即道:「戴维斯医师,是我!你还记得我吗? 」
「我是岛上驻地警局当值的杰森,昨天就是我亲自带你去殓尸房领走尸体进行解剖!」
「你们先进来再说,外面发生了甚么事?」
威尔森他侧身让出位置先一步问道。自称杰森的年轻人松了一口气,他立即连忙把他们之中最年长的那个伤者背进来放到桌边。
等到他们全部进来之后,威尔森才重新关死了门,用重物挡死在门边防止被风吹开。
「警局刚才在凌晨受到袭击。因为在暴风雨要来的情况之下,很多人也提前回家准备钉好门窗防范风灾和水灾了,只有我们这些负责在警局留守当值的警员受伤。」
「但是镇上的医师失踪了,诊所的地板上只剩下一大滩的血迹。」
「这个小镇有危险,我们不敢分散和留下伤者等待救援。杰森想起从首都那边派来的两个人之中有医师和王国调查员,所以我们才决定走过来悬崖这边的驻点碰运气。」
他们立即七嘴八舌地说起来:
「请帮帮我们,我们的身上这次有带了足够的诊疗费!」
「我已经喝酒止痛和消毒了,我还能撑一段很长的时间!戴维斯医师,请你先去救警长,他身上的伤势已经不能再拖下去!」
「让开——」
我立即俯身检查了一下,用戴着手套的手迅速地在掀了一下对方的眼皮,检查对方的瞳孔涣散状态。他仍然对声音有反应,但是已经陷入神智不清的状态。那个警长的胸前已经凹陷下去,甚至有很大的创口露出森白的肋骨。
他的脸色青白,看上去呼吸困难,他每次的呼吸也会引起他极大的疼痛。
他断裂尖锐的肋骨似乎已经折断插到肺部。我甚至隐约听见空气在伤口流入胸腔的声音,这个是开放性气胸的症状,外界的空气已经由胸壁上的伤口进入患者的胸膜。
胸膜腔会迅速地被外界空气填满,胸部的压力逐渐上升,大于外界的大气压力,导致他会渐渐无法正常呼吸。我需要对他人工进行胸部穿刺,抽取胸膜腔中积累的空气,用来降低他的肺压,让肺组织可以正常扩张。
——做不到。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这件事,终究还是要被他们发现了吗?
我收回了手面色镇定地站在原地,顶着他们哀求期盼的目光 。没错,亚德里恩是拜在名师门下的医学天才,在首都那边炙手可热的青年才俊。但我就是三流混子庸医,一个理论满分却只会纸上谈兵的学术败类,一但暴露这件事就会被吊销行医执照。
虽然我已经记下那本医学笔记的内容......
但仍然改不了我只是做一个梦就被强行拉壮丁做医生的事实。
我可以做到照本宣科地按照症状开始判症和开药物处方,知道我所需要注射药物的种类和剂量。甚至乎,我可以帮他们缝合和包扎一下皮肉伤,固定一下骨折的位置。
但是眼前这个人的伤势,很明显需要现代手术室水平的手术才能救得回。
再退一万步来比喻,当你在漫展玩cosplay穿白大挂时摘下假毛,去附近的商场买午饭吃的时候,没想到门外正好发生了大规模的连环车祸。结果真的有人错把你当成医生,忽然呼拉立即有一堆路人连忙拉你过去做手术,难道你真的敢上吗?
这种出现在身份上的错位,为我这个演员带来与自身实力不匹配的沉重期待。
这不是剧本身份,我现在身上也没有任何技能,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知道你们很急,但你们先不要急,因为我这个冒牌医师本人甚至比你更加急!
我已经在思考着自己的措辞了。
我拒绝治疗的正当理由有很多,比如说对方的伤势太严重,已经处于弥留状态。比如说雨水加速伤口感染和导致患者失温,他们来得太晚了。
比如说海上的一个月保存运输血液太困难,我的手术箱没有随身携带急救用的血包。
我只需要装模作样上前检查一下,再露出一副爱莫能助又默认无奈的态度摇头。我就不需要去承担我不应该承担的责任,不会有任何人因此对我的身份和能力产生怀疑。
因为哪怕是真正的医生,他也有救不了的病人。
【虽然您说得有道理,但是亲爱的,您从来不是普通人。】
确实,我很想直接说已经没救了,但我的直觉又觉得对方能救,我有能力处理解决的自信和方法。我犹豫了片刻,亚德里恩的医学技能可以起死回生吗?
梦中人的技术会怎样展现出来?只会照本宣科的拙劣模彷?
「先到挪到长桌上做麻醉,我再做手术。我需要助手在旁边帮忙和递工具。」
我只是看了一眼就脱口而出,这是亚德里恩身上已经千锤百鍊的口头习惯。当我在他们的面前说出这句话时,连我整个人也是麻的。
但是在这个情况下,我再多说也已经无用了。
我只是顺着肌肉记忆的职业本能,顺便手势熟练地处理好患者身上最轻的脱臼问题。
那个叫杰森的金发青年又再次一拐一拐地走出来。「既然威尔森阁下仍然需要在旁边警戒,那么助手的工作请交给我吧,我身上的伤势比较轻! 没有伤到肩膀和手臂。」
「而且我也熟悉一些法医的工作。」
看到他们听见医师说还可以抢救一下之后,他们就露出仍然紧张恐惧但是又安心下来的表情,我忍不住有些五官表情飘移,第一次有心虚的感觉。
——全场的主心骨竟然是我自己,但我只是演员啊。
我持有处理外伤的急救证书,基本上可以处理枪伤取出子弹,甚至缝合伤口。想当年我跟学弟从外国的传销窝点跑路时......嗯,等等,我们当时好像没有受伤。
总之对于普通人而言,我身上的急救技能其实已经刷到最高了。
但是医生所需要的手术级技能极度难入门,需要堆砌出大量的资源才能喂养出一个外科医生。如果没有至少解剖上百次尸体的经验,临床七年的实习,我也不敢自己说真正掌握技能了。
我在副本里忽然临阵磨枪未免太痛苦了,完全是只能把死马当成活马医。
等我回去之后必须升级自己的医学技能。俱乐部旗下有自己的私人医院和稳定尸源,如果我选择走后门的话,也许我可以得到名医一对一的指导式教学和大量解剖练习机会。
还好这个世界上的医学发展还算先进,很多近代的药物也被研究出来了。我给患者喂一下抗生素和退烧药,扣住喉咙强迫对方咽下去,再向他注射麻醉剂。
我清理一下桌面,再把对方移到结实的木桌上。我再让他们帮忙用布条牢牢地固定对方的四肢,以防止患者的身体在手术期间,不受控制地挪动和挣扎。把对方的上衣脱掉之后,我再以医用剪刀直接剪掉被血迹黏在伤口上的布料。
我看了一眼血肉模糊的胸前伤口,用法医学的知识分辨伤势,我就越是觉得绝望。
「脾脏破裂,多处内脏出血,肋骨骨折......」
我只能优先清理一下碎骨。顺着这些碰撞痕迹和瘀伤,我粗略地判断出伤势出于钝器的巨力撞击。这个高度的话,袭击者应该不是野兽,而是身高跟患者差不多的人类或人形的状态。
有一幕浮现在我的眼前復原,两人扭打在一起,警长可能是被撞到地上或墻壁时陷入意识恍惚。总之在双方留下碰撞痕迹的伤势之后,另一个人忽然爆发出巨力。
胸前这个圆形的创伤不像是被利器划穿,按照这个大小和形状,更加可能是拳头?
拳头?真是他妈的离谱?
但既然有这种一击必杀的力量,为甚么最开始对方会跟警长扭打纠缠起来? 似乎双方只是起了争执,直到最后对方才起了杀心,难道袭击者是熟人?
昏迷警长的指甲缝上仍残留着毛呢的黑色纤维。
应该是双方在搏斗期间,警长从袭击者身上抓下来,这种黑色纤维看上去跟他们的警员制服差不多——警局之中出了内鬼,我忍住自己不要扭头望向金发青年的冲动。
被赶鸭子上架做手术的我在心里仍然抱着微弱的希望。
亚德里恩身上会不会有甚么神秘侧的保命物品或者技能? 没有输血包,没有无影灯的光源,没有无菌室,甚至连医师也只有我一个人。
在我眼中根本不具备成熟的手术条件,更何况这个黑灯瞎火的环境,这个手术条件搞不好比临时搭建的战地医院更差。这种伤势哪怕放在正规医院进行抢救,估计也有很高的难度。
不论我怎样左看右看,对方也是一脸死相。
如果不是冥冥之中感受到,我有能力去处理这个患者的伤势,我真的想当场宣告抢救无效,再好心地劝患者赶紧留下最后的遗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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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第一百二十六章 医师(梦中人)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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