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美的吊灯,宽敞的餐桌,忙前忙后上菜的保姆......一切都符合我对有钱人的刻板印象。唯一令我有着强烈违和感的就是,为什么我会笔直地坐在这里。
穿着风格迥异的连衣裙,带着和自己的性格不太相符的温和笑容。
蒋宸的母亲正将一块肥美的东坡肉夹到我的碗里,带着笑意的眼角似乎眼前的我比那肉更吸引人。她说:“小黎,你那么瘦,多吃点。”
蒋宸的父亲也跟着附和:“是啊,多吃点。”
他看起来和蒋宸口中那个威严霸道的形象毫无相符,倒像个只会跟着妻子复读的和善老人。从刚进门到现在,他始终笑着,眼睛弯弯的。
蒋宸没有说话,好像这场聚餐和他无关,他只是因为刚好到饭点来蹭了个饭似的。
但我,又是究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就因为那个看似随口一提,实际饱含了私心的荒唐建议。
没想到蒋宸居然欣然接受,并且在挑衣服的时候,显得比我还要兴致勃勃。
他拿起一件件粉色的,白色的,明显和我平时的风格完全相反的碎花裙,在我身上比划的时候,虽然我看不见自己此时的表情,但我想,大概满脸写着无语。
可蒋宸却愈发兴致高昂,连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早早,我觉得这种风格其实挺适合你的,你要不要考虑转个型?”
我有些郁闷地拍开那几条在面前晃悠着的裙子,往前走去,“哪里合适?要不要给你推荐一个眼科专家?”
我甚至说不上自己这股闷在胸口的气是从何而来,但这种窒息感始终挥散不去。
蒋宸拿着裙子跟在我后头,喋喋不休:“早早,你试一试嘛,真的很好看。”
此时,店员也被他的这幅架势吸引了目光,走过来笑脸盈盈:“女士你长得又瘦又白,这条裙子真的很适合你。”
这两人一唱一和的,我夹在中间插翅难飞,连哄带骗地被送进了试衣间。
狭小的空间内,终于只剩下我一个人。门被锁上的那声啪嗒声,仿佛将一切嘈杂通通隔离了出去,我终于有了片刻喘息的时间。
门外,蒋宸和店员交谈的声音逐渐远去,我的心也渐渐落地。
所以,我和蒋宸睡了。
他现在要我假装他女朋友去参加他的家庭聚餐。
我试图从这两件事里寻找到一些关联性,来验证一些从一开始就早已被推翻的答案。但我还是说服不了自己。
碎花裙被胡乱地套在头顶,抖落几下就穿上了身,哪怕不照镜子,光是低头看看,我就觉得这绝对不是适合我的衣服。
就像蒋宸,大概也不是适合我的伴侣。
我走出试衣间,看到蒋宸正趴在收银台和店员聊得不亦乐乎,店员痴痴地笑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看到我后,他立刻直起身朝我走过来,嘴角上扬,“很不错嘛,看起来挺像老实人的。”
蒋宸表现的像一个被穿着婚纱的妻子惊艳到两眼放光的丈夫,即使胸腔早已因为憋笑而上下起伏。
这算哪门子夸奖。
正对面的镜子映照出一个陌生的我,我看着那个五官和神态甚至表情都没有任何改变的我,却因一件不合适的衣服而变得面目全非。
原来衣服居然有这么大的力量。
店员依旧把她那张笑眯眯的脸怼在我眼前,“女士,太合适了,你看你男朋友眼睛都亮了!”
我心想,蒋宸眼睛亮了是因为合适吗?难道不是因为好笑?
我懒得在这种事情上过多纠结,反正衣服是蒋宸出钱,他说了算。看着他歪着嘴角付完钱后,我的心里始终有种,类似于回光返照般,意识到自己被耍了似的违和感。
明明,我和他只是按照原本的模式的相处着。
“小黎?怎么了?饭菜不合胃口吗?”蒋宸母亲温柔中带着一丝坚定,一下子把我的注意力从不知何时闪现的回忆片段中拉了回来。
我立刻将一块红烧肉塞进嘴里“以示清白”,“没有,阿姨,特别好吃!”
余光中,瞥到蒋宸撇向这里的眼神,高高在上如坐在讲台的监考老师。但下一秒,就被一股更强的力量给压了下去。
蒋母用非常熟练的姿势拍了拍自己儿子的手臂,“自己的女朋友还要别人呢照顾,坐那么远是打算用对讲机讲话哦。”
说完,她回过头替蒋宸解释:“不好意思哦,他这人就这德行。”
我只好尴尬地傻笑。
其实对我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大事,毕竟我只是一个陪蒋宸演一场戏的群众演员,到目前为止还是各演各的,他的表现如何似乎影响不了我的solo。
但我想,或许正是因为是演戏,是假的,他才会摆出这幅毫不在意的模样,或许当他以后真的有了女朋友......
会有吗?会是谁呢?
思绪越来越乱,我低下头,猛扒了几口米饭,整个脸快要钻进碗里,连不太发言的蒋宸父亲都忍不住说:“慢点吃,这孩子胃口真好。”
蒋母也跟着笑了起来,只有蒋宸,这个看不懂气氛的蠢货,在这样一片欢乐祥和的氛围里来了句:“猪,上辈子没吃过饭。”
这句放在我们平时的嬉笑打闹里稀疏平常的话,在此时就像投放到广岛的原子弹一般炸出了炽热的蘑菇云。
“啪”的一声,蒋母又是一掌拍下,“你怎么这么没礼貌!”而蒋父只是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笑了几声。
至此,虽然我从踏进蒋宸家到现在也不过一个多小时,但凭借我的观察,蒋宸的父母和他之前对我描述的完全不同。
甚至可以说是截然相反。
那位和善寡言的老人,怎么都不像严厉的恶魔父亲。而蒋宸的母亲,倒是显得更加雷厉风行。
我带着疑惑的目光看向蒋宸,他却颇为欠揍地朝我抛了个媚眼,用口型问:“吃饱了吗?”
眼下,吃没吃饱显然不是最重要的话题。我皱紧眉头,看了眼正在低头剥虾的蒋母,又看了眼伸手舀汤的蒋父,冲着蒋宸瞪大了眼睛。
可他却依旧只是微笑着,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我们这幅地下党接头一般的诡异模样似乎引起了蒋母的注意,她笑得挤出两条细长的鱼尾纹,“你看这小两口,感情真好。”
我的脑内蹦出一行:“谁跟他小两口!”嘴上却说着:“那肯定比不上伯父伯母你们啦。”
终于,我也是活成了那些冲着领导溜须拍马的丑陋模样。
“饭局”在不知不觉中以蒋宸突然的起身而宣布告终。我跟在他身后,突然想起之前互联网上讨论地颇为激烈的话题:女生去男朋友家要不要洗碗。
虽然本人对此持反对意见,但今天是友情客串,我的个人想法不重要,如何让蒋宸的父母满意才是最要紧。
于是我贴在蒋宸背后,小声地问:“你妈喜欢勤劳的儿媳妇吗?”
蒋宸侧过头,一脸疑惑,“问这个干嘛?”
“我在想,要不要去帮她洗个碗啥的。”
蒋宸愣了一秒,露出了一副被鸟屎砸到脑袋后会出现的表情。随即,他低头笑了起来,声音闷闷的,还不忘抬手冲着我的额头来了一下,“自己房间都不整理的人还抢着洗碗?”说罢,他来着我走向沙发,“好好坐着吧,别跟王姨抢活。”
我摸了摸脑袋,好吧,忘记他是有保姆的人了。
蒋宸拿着电视遥控挑选着节目,蒋父低头玩着手机版斗地主,时不时传来那句熟悉的“要不起”。
而蒋母却不知去向,直到过了许久,她才出现在客厅里,神秘兮兮的模样。
或许是对于她这幅来去如风的状态早已习惯,蒋宸和蒋父都没有将眼神停留在她的身上,哪怕是她此时已经走到我的身后,并轻轻拍了拍我的肩。
我转过头,看到她用眼神示意我跟她走。
我的心中顿时萌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毕竟这次的假装计划是一时兴起,从严谨性来说可以算是相当随意了。
要是她问我一些关于蒋宸的,非常**的问题,我答不上来的话该怎么办呢?
我跟着她走进位于一楼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打开房门,里头空间宽敞,杂物摆放地整整齐齐,看起来像一个小型仓库。
还没等我开口,蒋母便冲着不远处的一个箱子惊呼出声,“原来在这里,我就说刚刚怎么找不到。”
她蹲在地上翻找的背影不禁让我想起来了自己的母亲,想起记忆中,她也是这样整理着我乱丢的杂物。
我走上前去,蒋母一边翻开着一本厚厚的相册,相纸间互相摩擦,发出清脆的声响。她一边说着:“蒋宸这个孩子,你别看他现在,其实小时候,性子特别认真。”
“他以前总是说什么谈恋爱很麻烦,我也给他介绍了好几个女孩子,但结果都......原本我以为,他真的打算一辈子这么浑浑噩噩下去呢。”
“你是他第一个带回家的女孩子,我想,你在他心里肯定是特别重要的。”
我好几次想插嘴,想解释,甚至想和盘托出,我的愧疚和心虚扯下了我的面具,我猜现在自己脸上的表情一定非常难看。好在她背对着我。
但是作为蒋宸的“盟友”,我没有说话,我只是静静地走上前,蹲在她的身边,跟随她的目光看着那些陌生的照片。
我有时候觉得自己挺了解蒋宸的,有时候又觉得完全不了解他。我不知道他小时候喜欢玩滑滑梯,也不知道他曾经在初中篮球比赛里拿了冠军,更不知道他居然还学过大提琴。
那一张张褪色的照片就像走马灯一般在我眼前闪过,而我的心中漾起一种强烈的、火热的,想要更加了解他的冲动。
耳边,蒋母的话像一道闪电击中了我的脑袋。
“以后,我们家蒋宸就拜托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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