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张愿不对等的家庭情况，和张愿不同的交际，和张愿不一样的心绪，张愿有那么多玩伴，张愿那么闪烁，而她不足为提。
即便当初李诗有很好的朋友，很多的友善，可她都看不到，她执意推开所有人，活得那么别扭。
“别发呆了，到了。”张愿停好车叫她。
走到餐厅门口李诗一下笑了，“这家店还在开啊。”
“人家都几十年老店了不开才奇怪。”
“你非得呛一句是吧。”李诗皱眉说张愿。
“行行行，过来坐，吃什么你点我买单，就是别跟以前一样眼大肚子小。”张愿把菜单给李诗。
“你想吃什么。”
“你点你爱吃的就行，我不挑。”张愿给李诗清碗，问道：“刚刚在车上发呆想什么。”
李诗勾选着菜说：“在想以前的我们。”
“以前的我们怎么了。”
“没怎么，我只是感叹我哭了那么多次，现在想起来竟然都是快乐的片段。”李诗选好菜抬眼看他。
张愿招手叫来服务员把菜点好说：“你不恨我吗。”
“过去多久了，我不是那么记仇的人。”
“所以还是恨过。”张愿看着李诗。
“当然。”李诗也看着他。
他们因为幼稚的原因分分合合过很多次，正式分手的那一晚，校园里已经没有什么人，距离闭寝的时间只剩下十分钟。
两个人沉默了好久，李诗开口说了分手。
张愿身后有很多朋友在等他，李诗就这么看着他走向他们，看着他低头，看着他的朋友们安慰他。
而李诗身后谁也没有。
十米的距离，李诗从来没有觉得这么远过，远到她一步也走不动。
分手后的一个星期，在曾经他们经常待的地方，洗掉那些过去重刻在李诗心里的一幕，是张愿和一个很漂亮的女生在接吻。
李诗匆忙离开，不敢回头。
分手后他们俩不是没有面对面单独遇到过，譬如有一次在食堂门口下着雨，李诗要回教室，张愿打着伞恰巧走过来，擦肩的时候一个人让帽子遮住了眼睛，一个人压低了伞檐。
鬼知道李诗的心跳快到她即将负荷不住，再多和张愿对视一秒，她就该哭了。
“你恨我也是应该的。”张愿这句话说的似乎很艰难。
“算了，别提以前的事儿了。”李诗喝了两口水往前望了望，“怎么还不上菜。”
“你饿了吗？我这有糖。”张愿从外套荷包里拿出一条拆开的糖。
“阿尔卑斯？现在还有这个卖啊，我好久没见过了。”
“是啊，我看见的时候也意外，就买了一条，你原来爱吃什么味道来着？我想不起来了。”
李诗摇了摇糖果说：“就是这个，原味。”
“那就好，稍微垫点。”
菜品逐渐上齐，李诗说：“我就点了一道你以前爱吃的菜。”
“没事儿，你爱吃的菜我以前也没少吃。”
“也没有吧，那时候我们出门吃几回饭啊，都是食堂。”
“是啊，我真搞不懂为什么那个时候你为什么都不和我出去。”张愿看我，想让我说出原因。
“你肯定搞不懂啊，现在你也搞不懂的，权当我就是爱放假在家待着。”
不和他出门，不是不想和他出门，而是出门会露怯，贫瘠带来的后遗症对于那时候的李诗来说，是随时需要缝补的漏洞，稍有不慎就会让她慌乱崩溃，更别说在最爱的人面前。
“你就敷衍我吧，高中一放假你就跟人间消失了一样，给你发信息你也懒得回，给你打电话你也懒得接。”
“给你空间还不好，你可以打游戏。”
李诗笑了，突然明白成长到现在带给她的是什么了，是不再惶恐和害怕，是不必担心谈恋爱被家里发现，是可以随时拔腿就走的底气。
“你行行好吧，当时哪有女朋友主动允许男朋友打游戏的。”
“那我那时候不还不让你抽烟了吗，这够女朋友吧，但你听都不听。”李诗一遇到张愿，嘴上就必须赢过他。
“你现在还在抽烟吗？”张愿语锋一转，指向李诗。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抽烟的。”李诗确实意外。
“高中的时候就知道了，其实你后面发生的很多事我都知道。”
“看来很多人都知道我的事情。”
“你现在还抽烟吗？”张愿只想知道答案。
“偶尔吧。”
“本来我想说抽吧没事儿，抽烟有益心情，但是我还是想嘱咐你少抽烟，抽烟有害身体。”
“我本身就抽得少，你注意注意你自己吧。”李诗吃一口菜，接着说：“你和黄一心还在一起吗。”
“和她没什么缘分。”
李诗讨厌张愿老是一副无关紧要的态度。
“你和她蛮合适的。”
“算了吧，合适什么，都是我一厢情愿的，惨到我都觉得那是我的报应了。”张愿不想丢面子，扯了个谎。
“伤害过我的人都会过的很惨哦。”李诗没有说笑，这是事实。
“我有资格接受这个报应。“张愿耸了耸肩。
“你快吃点吧，又剩一大堆。”
“你还是眼大肚子小，打包，你带回家。”
“也行。”
见李诗不往车库走，张愿叫住她道：“我送你回去，你家住哪儿。”
“不用了，郊区，和你不顺路。”
“怎么不顺路，我今天也回那边。”
“算了，有人送我回去我妈要问东问西很麻烦。”李诗道。
张愿见状不在坚持，”好吧，下次再见。”
“下次再见。”
李诗不认为他们还为有下次再见面的机会，也不必再见了，她即将要回杭州，张愿不会想起这次的约定，毕竟他们甚至连联系方式都没有。
李诗仍然像从前次次回家一样去站台等公交，看见哪儿也在等车的行人和自己手里拎着的东西，李诗肌肉记忆般的掏出手机打开乘车码，伴着手机掏出来的还有一把车钥匙，李诗被自己蠢笑了，车忘在影院停车场了。
一碰到张愿，李诗仍然把自己放在当年什么都没有的自己里了。
可我现在拥有很多，李诗心想。
回到家后李诗收到张愿得信息，问她到家了没。
4：刚到
?：早点休息
4：你也是
?：晚安
?：下次再见
4：再见
?：到底是再见还是再见
4：你话好多，我要洗澡了
?：那下次再说
李诗一阵无语，丢了手机去写了一会儿稿子，等到妈妈来催了几次去洗澡才关电脑。
“你怎么还和以前一样。老是不早点去洗澡，都大人了要自己照顾好自己。”
“我照顾得够好得了，你放心吧。”
“我放心得很，放心你还不带个男朋友回来，老了可怎么办。”
李诗笑了，“老了就死呗还能怎么办。”
妈妈一跺脚冲关上门的李诗大喊：“你别气我。”
“我这不叫气你，是你自己非要跟我聊这个话题。”李诗刷着牙把门开了一条缝。
“不跟你说了，我睡觉去了，你早点睡觉。”
“知道了。”
李诗和妈妈永远也聊不到一起去，这是她们俩的共识，但妈妈总爱试探李诗，从成年到现在，妈妈没有一次得到过自己想要的答案。
李诗很执拗，很难改变，这是妈妈对她的评价。
李诗以前不懂，但现在很懂，她心灵里的某一部分，永远也不会更改。
李诗挺不孝顺的，这她更明白，也甘之如饴。
过去的时间里，李诗的每一步路都是背离主流旋律的，还记得大学临近毕业要找工作时，李诗尤为消极，妈妈每打一次电话，就要提醒一次李诗“记得干正事”。
李诗想逃跑，她从不想干正事，她想走歪路。
她孤注一掷的选择对得起任何一个时刻的自己。当然，她不可能再对不起自己。李诗这样想着，专心洗漱。
第二天一早张愿就给李诗发了一张照片，是他办公桌上的绿植，李诗中午才醒，草草发了一句“少爷你安心上班吧，我起床了。”
?：你才是真千金，睡到这个点才醒，奢侈。
4：我可是全年无休，等会儿再聊，我还有几篇稿子要写。
?：你吃饭没呢，吃点东西再写吧。
4：我吃我吃
?：你吃你吃
4：滚蛋
?：我滚蛋
李诗轻笑着打开电脑，盯着稿子发了半个小时呆后开始敲击键盘。
等到稿子都差不多结束了，李诗伸了个懒腰爬起来去弄吃的，已经下午五点多了，张愿大概差不多要下班了。
李诗重新点开对话框看那张图片，发现绿植旁边有一个很熟悉的东西，李诗皱眉努力在记忆里思索，瞬时眉心舒展，她想起来了。
是她高中时送给张愿的沙漏，为什么如此笃定，因为里面的沙是墨绿色的，还因为她当初挑了又挑希望他喜欢的羞怯。
4：你也太刻意了。
?：什么？
李诗把沙漏圈出来发给他。
?：..........
4：怎么了，现在想起来尴尬啦？
?：你送给我的那个沙漏，还在这。
4：你居然还留着，我以为早也找不到了。
?：本来确实找不到了，但是前两年莫名其妙出现了，我就留下来了，不得不说审美可以啊，绿色的沙很特别。
?：你喜欢绿色吗？
李诗恍了恍神，她以前没说过自己喜欢绿色吗？或许她不敢说吧。
4：是的，一直喜欢
?：那下次见面我送你一个东西，敬请期待。
4：谁说下次还跟你见面了？
?：你没说吗？你翻翻聊天记录。
张愿憋着笑，又在使坏。
4：你别学我
?：怎么了？你以前不是最爱让我翻聊天记录了吗？
4：那你因为你记不住我说的话好吗？
?：那对不起好不好。
措不及防的对不起让李诗沉默，她不喜欢这个词，因为这个词逼着她说没关系，她不想说。
但张愿不必道歉，因为他错过了最佳时机。
4：我不喜欢对不起，我以前和你说过，你看你还是记不住！翻翻聊天记录呢。
?：那下次我们去野营烤肉怎么样？风景好
4：老家有可以野营的地方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老家什么都有了。
4：是，还有你这个少爷。
?：好好好，少爷诚邀你去武汉露营愿意吗？
4：不是说家这边有野营地吗，怎么去武汉。
?：我过几天要回武汉述职，顺便呆两天。
4：可以，到时候你工作处理完了和我说一声，我开车过去。
?：你买车了？我还想着来接你过去。
4：很早就买了，不用接了，我们都安心把工作处理完再见。
?：你这段时间的稿子差不多完成了就告诉我，我来定时间约地方，不用合我的方便。
?：当天往返太累，你还是在武汉住一两晚吧，住处我来安排吧
4：好贴心的导游。
4：我自己定酒店就好。
?：这下我少爷一秒变导游了。
?：但是酒店我一定要帮你定，我当导游也得是最称职的。
4：那你把我的油钱也出了呗导游
?：可以啊，衣食住行我全包。
4：别。
?：好，忙完了别忘记联系我。
4：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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