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灏他不是你的爱人。”邢添辰声音温和,却带着难以言说的决绝“从来都不是。”
“你在说谎。”
闻灏是他的爱人,一直都是,他们从大学的时候开始谈恋爱了,他们在一起了九年,谁都别想将闻灏从他的生活里抹掉。
谁都不行。
恍惚间,秦柏宬好像听到了一声叹息。
“你该醒过来了。”邢添辰声音就缠绕在他耳边。
秦柏宬缓慢地睁开眼睛,入目是一片洁白,他一下子没缓过来,下意识开口:“这里是哪里?”
“医院。”
秦柏宬转头看过去,邢添辰就坐在边上,默默地看着他。
这人看他的眼神很不对劲,然而秦柏宬现在没有心情细想,他问:“我怎么会在医院?闻灏呢?他在哪里?”
“你所说的那个闻灏只是你的一个人格,并不是真实存在的。”邢添辰顿了顿“秦法医,你该清醒过来了。”
秦柏宬不能理解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他警惕地看着四周的环境,试图弄清楚自己现在的状况。
“秦法医,你看看这份档案。”邢添辰将自己搁置在一旁的档案拿过来,递给病床上的人“看完你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秦柏宬将信将疑地接过档案,翻开一看竟然是自己的病历。
分离性身份障碍,病因尚未完全明确,患者出现幻视幻听的症状,并跟自己幻想出来的人格产生了情感牵系,患者在大脑中构建出一个不存在的情人,并为此编造了一些不存在的记忆……
“这是什么东西?”秦柏宬将手里那份病历丢开“做什么拿一份假病历糊弄我?你到底想干嘛?”
“闻灏是三个月前你经手的一起案子的受害人。”邢添辰脸色不变,将那份病历从地上捡了起来“他是一个高中老师,因为一些原因跟学生家长发生矛盾,被学生家长杀了。”
秦柏宬紧盯着他,阴郁的眼神仿佛能在下一刻暴起。
邢添辰:“你是闻灏尸检的主刀法医,这起案子给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案子结束之后你开始出现幻觉,幻想出了一个跟闻灏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作为你的情人,跟你生活在一起……”
“闭嘴。”秦柏宬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你想说我跟闻灏经历过的一切都是幻想出来的?”简直就是一派胡言。
秦柏宬死盯着他:“我跟闻灏大学就开始谈恋爱了,一直到现在我们相恋了九年,整整九年,你想跟我说这一切都是假的?怎么可能?”
他觉得面前这人简直是在说笑话,怎么可能是假的?他自己经历过什么自己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说谎也不知道把谎圆清楚一些。
真是太可笑了。
不行!
他不能继续在这里逗留下去,他要去找闻灏,他自己一个人肯定会害怕。
“你们把闻灏藏到哪里去了?”秦柏宬伸手揪过邢添辰的衣领,恶狠狠地看着他“你们把他藏起来了对不对?把他还给我。”
邢添辰并没有因为他粗暴的动作而变脸色,还将他的手拽下来:“秦法医,你先冷静下来。”
“把他还给我。”
“你以为的九年,其实才过了三个月而已。”邢添辰凝视着他“你所说的那个跟你谈了九年恋爱的爱人,只是你的另一个人格,都是假的。”
“……你说谎。”呵!就凭这虚假的话术还想骗到他?简直笑话。
“不信的话,我们来看点东西。”邢添辰朝他露出一个微笑“看完你就知道我到底有没有说谎。”
秦柏宬顿了一下,也稍稍冷静了下来--他倒是想看看,这人能用什么东西说服他相信这些可笑的骗术。
邢添辰摆弄了一下自己的手机,然后递给秦柏宬看。
“他们说我一直在折磨你,我不想这样的。”
“为什么这么说?”
“我其实知道自己有问题,从一开始就是我设计得到了你,我是个混蛋。”
“这些年你一直被我控制着,是不是也很痛苦?”
“你不要我了吗?”
……
“今天的课怎么样?”
“周五的课学生们怎么会有心思上,都盼着要回家的。”
“老师难道就不盼着回家?”
“我跟他们不一样,我每天都可以回家。”
……
手机里传一些对话,不看画面的话,那是两个人普通聊天对话内容,然而--监控里只有一个人。
秦柏宬看到自己在监控下,就在这间病房里,自己跟自己对话,没说一句话就换一个方向,单从这个画面上看,那确实是一个精神分裂患者无疑。
“这是假的。”秦柏宬推开他的手机“别想用人脸合成的假监控来骗我,你骗不到我。”
“秦法医!”邢添辰一边叹气一边喊他的名字“我没有骗你的必要。”
“有没有必要是你说的算,我怎么知道真假。”秦柏宬警惕地看着他“把闻灏还给我,不管你想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都没可能。”
他的爱人不可能是假的,他们之间有那么多美好的回忆,他还能清晰地想起闻灏的每一个笑容,想起他跟自己的点点滴滴,这些都是真实存在的。
他知道,那些都是真的。
“闻灏已经下葬,他家里人早已经办好葬礼,回归正常生活。”邢添辰看着他“现在唯一一个没能走出来的,只有你这个主刀的法医。”
“……”秦柏宬怒从心起,他想把这个胡言乱语的人给杀掉,让他没办法再诋毁自己跟闻灏之间的感情“你滚。”
他拿起桌面上所能触碰到的东西拽到手里砸向那个口出狂言的人:“你别想糊弄我,休想将闻灏从我的世界里抹杀,谁也别想抢走他。”
邢添辰卯着劲躲开他砸过来的东西,按响了床头的铃声。
没一会,医生护士匆匆跑进来,按着秦柏宬给他打了镇定剂。
等秦柏宬彻底昏睡过去,邢添辰才松了口气。
医生将秦柏宬检查一遍,确认他没什么事之后安置回病床上,将目光放到邢添辰身上,询问他的情况。
邢添辰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后来医生护士们离开了,病房里又只剩下两人。
邢添辰凝望着病床上躺着的这位法医,重重叹了口气。
晚些时间,李知宁来了,她给邢添辰带了晚饭过来。
于是邢添辰一边吃饭一边跟她讨论秦柏宬的事。
邢添辰叹着气将秦柏宬今天醒过来之后的事说了一遍。
李知宁无奈,转身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他现这样的状态,别说回警局工作,就是日常生活也是很大的问题。”
邢添辰吃了会饭之后沉默,他问:“秦法医跟那位出事的老师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李知宁摇头:“虽然我也觉得很不对劲,但是我们将死者的亲朋好友全部走访了一遍,可以确认死者跟秦柏宬互不相识,夏怀勋也仔细查过死者所有的通讯设备,包括秦柏宬的设备也查了,可以确认他们的确没关系。”
正是因为他们之间一点关系都没有,所以在秦柏宬出事之前,没有人发现他的不对劲。
“我只是想不明白刺激源在哪里。”邢添辰呼了口气“按理来说,秦法医工作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尸体什么样的案子都见过才对,为什么偏偏因为这一次案子精神崩溃呢?”
作为一名已经工作多年的法医,这事确实不太对劲,当然也不能排除秦柏宬先前就有问题,只是这一次的案子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然而这些都只是猜测。
因为不知道刺激源是什么,邢添辰就是想帮他,也无从下手。
秦柏宬一直孤家寡人,他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对他最熟悉的人只有身边的同事,还都关系不怎么样,邢添辰想了解他却根本无从下手。
李知宁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只能沉默。
等邢添辰把晚饭吃完,李知宁才重新开口询问:“他还能回警局吗?”
“你好像挺关心他?”邢添辰有些好奇地转过头看她。
“他的专业能力很好。”李知宁目不斜视地对上他的目光,面不改色地开口“他帮我们队破获了很多案子,就这么离开警局的话,太可惜了。”
邢添辰点了点头,倒也没再说什么:“他现在已经清醒了不少,没有再陷幻想里,那个属于闻灏的人格也没再出现过,只是他还不愿意相信。”
“嗯?”李知宁没有很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邢添辰徐徐解释了起来:“在秦法医的意识里,闻灏是跟他从大学时就在一起的伴侣,那些编造出来的记忆一直深根在他的大脑,他现在是清醒了过来,没有再继续将那些幻想继续编造下去,但是已经编造完成的过去他并不认为是假的。”
李知宁拧眉,过了一会儿之后按照自己的理解去总结:“也就是说,他给自己植入了一段不存在的记忆,并且认为那就是真实存在的过去?”
邢添辰点了点头。
李知宁静默了许久:“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邢添辰叹气:“我也不知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看能不能想办法让他将现实和自己的幻想区分开来。”
要想做出区分,秦柏宬首先得认识到闻灏不是他爱人这个现实,但是照今天秦柏宬醒过来后的反应来看,要他认识到闻灏不是他爱人这事并不容易。
李知宁帮不上什么忙,站起身拍了拍邢添辰的肩膀:“有什么需要尽管说,至于秦柏宬,能让他回警局最好,不能的话至少也让他回归正常生活,拜托了。”
“我会尽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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